炙羊肉上面撒着各种磨成粉的香辛料,肉被切成了厚度适合的大小,冒着热气。
顾汐泠盯着自己碟子里的炙羊肉,那味道让她口舌生津。吃了一块,瞬间眼睛眯了起来,太好吃了!她已经完全忘记来梅园是为了赏梅的。
梅园之内飘荡着各种诱人的味道,婢女们来来回回,不断的上肉上菜上酒。往日里冷清寂静的梅园,此刻满是烟火气。
几人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没想到这顿饭竟吃的有些撑到,额头渗出薄汗,很是尽兴。
顾晨将剩下的炙羊肉赏给了下人。下人们早就被勾出了馋虫,口水差点流了一地,得了赏赐纷纷谢恩。
亭子被收拾了一番,多摆上了几盆炭火,几人喝茶闲话。
“晨儿,你这涮锅子甚好,不若和姑母做笔生意?”
顾晨笑眯眯的道:“姑母可是要开个食肆?”
“你今日邀我来吃这个涮锅子,敢情是早就想好了?”
顾晨呵呵的笑着,也不否认。
顾漪澜笑道:“小兔崽子,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说吧。”
“姑母,你看这涮锅子如此美味,不愁无人吃。京中达官贵人遍地,都有钱的很。姑母在京中开个食肆,经营全交由姑母,孩儿提供汤底的秘方,也将做铜锅的匠人交给姑母。咱们四六分,姑母六,孩儿四,可好?”
顾漪澜想了一下,道:“那你可是吃亏了,这涮锅子最重要的就是汤底,你六我四。”
“那可不行。建食肆、平日经营,都要靠姑母出人出力,那都是真金白银。我只是出个秘方,没出一文钱,怎可拿大头。”
顾漪澜莞尔一笑,“你呀。既如此,咱们五五分,就这么定了。”
姑母如此爽快,顾晨也不再推让,道:“好,听姑母的。只是这涮锅子在夏日恐怕会没什么生意。”
“无妨,夏日可以做其他的吃食嘛,请个厨子就成了。咱们先在京中开一间食肆,然后再开在其他地方,北面很是合适,江南也可以开。”
“甚好!”
与晨儿谈事就是舒畅,她饮了口茶,道:“汤底只有这两种?可还有其他的方子?”
“不只这两种,还可做成酸汤,鱼汤,蕈汤等等。至于里面的药材方子,我会让沈医女再配出几种。我那五分利,会给沈医女三分。孩儿只拿两分,一分是想出了鸳鸯锅,一分是和姑母做成生意的牵线钱。”
这医女既然是王府的人,按理来说给她些赏钱就是了。
“你那医女又不是厨子,汤底也不全靠药材,你何必拿出三分利给一个医女?”
“姑母有所不知,药材用对了才能让汤底更加美味。而且这药材对身体大有裨益,不可或缺。”
顾漪澜真是太稀罕顾晨了,捏了捏她的脸,道:“你府里的事情你自己定。此事就此说定了,回头你把制作汤底的法子和药材方子都送到我府上。稍晚些我会命人给你送契书,等食肆开了,每月你安排个人核账。”
生意买卖明算账,如此甚好,顾晨点头应下。
顾汐泠见姑母和王姐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谈成了生意,这也是她第一次见人谈生意,很是新奇。
顾清滢道:“姑母,不若咱们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顾漪澜摆手,道:“我现在可走不动。你去吧。”
见皇姐看向自己,汐泠道:“皇姐,我也走不动了。”
顾晨道:“清滢,我陪你去走走。”
穿上狐白裘,两人并肩走在雪上。冬日终将过去,这雪用不了多久就会消融了。
这个时节,正是梅花开到绚烂之时。梅花树遍布满园,一簇簇的梅花开成一片梅海,层层叠叠,似是无边无际。梅香阵阵,沁人心脾。
顾晨侧头看向清滢,轻声道:“清滢,你可还在生气?”
顾清滢看也没看她,道:“我生什么气?”
“就是……刚刚你掐我……”
顾清滢何时那么狼狈过?不只被姑母笑,还惹得顾晨也笑她。瞪了一眼,道:“我何时掐你了?你不是腿抽筋了吗?”
顾晨赔笑,道:“是,是我腿抽筋了。莫气了,可好?”
顾清滢轻哼一声,并不理她。
一阵风吹过,瓣瓣梅花簌簌飘下,仿若下了粉雪。
梅花落在了清滢的发上,顾晨自然的抬起手,轻轻的捏起片片花瓣。
顾清滢微抬起头,看着顾晨动作。
亭中的顾汐泠看到这一幕,羡慕道:“皇姐和王姐的感情真好。”
顾漪澜抬眼瞧过去,看清清滢脸上的神色,端起茶盏的手一顿,缓缓道:“是啊。”
她将茶盏放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端起来喝了一口。
顾晨和清滢回到亭子,正到了汐泠吃药的时候,又担心她在外面久了身子会吃不消,顾晨便劝汐泠先回去休息了。
顾漪澜幽幽开口,“汐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顾晨和清滢对视后,道:“宫里太医开的药没有问题,药膳的方子看着也没有问题。姑母也知道,前朝发生过后宫与太医勾结,谋害皇嗣的事情。我朝太祖曾下旨,若太医有此行径,不仅株连九族,整个太医院都会被赐死。太医应是没有,也不敢谋害汐泠。汐泠宫中的人又都是清滢挑选的。其它的,能想到的就只剩下敬妃隔三差五送给汐泠的吃食。”
顾漪澜看着梅林不语。
顾晨轻声道:“姑母,孩儿有些不解。敬妃是汐泠的母妃,若真是她……她这么做是图什么呢?”
顾漪澜收回视线,凉凉的开口,道:“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为了那么点指望,没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清滢,你说呢?”
这几日,顾清滢也在想这个事,翻来覆去的思索良久才抓住那么点眉目。她回道:“孩儿以为,此事还是要回到父皇的身上。”
顾漪澜点头,“不错,你父皇就是那‘指望’。”见顾晨皱眉不解,她叹了口气,道:“晨儿,你是想不明白后宫妇人的心思的。争宠,从来不是只有靠美色、才情、品性和子嗣。有一种法子,比上面这些都管用,也会更长久,那就是获得一个男人的怜悯之心。如果能从怜悯变成愧疚……”
“姑母的意思是,敬妃如此对汐泠,是为了得到皇伯的怜悯?”
“汐泠出生之时很是孱弱,是不足之症。那时敬妃作为人母,对汐泠应是真心怜爱,也盼着汐泠能后天补全,早日康健。我记得皇兄很是心疼汐泠,时常去敬妃的宫中看望。若我猜的不错,正是这时常的看望,让敬妃看到了好处,起了心思。汐泠这么些年一直缠绵病榻,拖得越久,父女之情越深,一旦汐泠……皇兄顾念汐泠,对敬妃,对顾曙便会更为有利。”
顾晨不可置信的问道:“难不成敬妃为了她自己,为了五皇子,想害死自己的亲女?”
顾漪澜问道:“若不是你将汐泠接到王府,以汐泠的身子,还能撑多久?”
阿笙说过,汐泠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受了损伤。顾晨默然。
“我若是没记错,汐泠今年已经十五了吧。”
顾清滢回道:“姑母记得不错。”
“嗯。用不了多久,敬妃就会给汐泠议亲了。”
顾清滢也想到了这一层。
顾晨内心一片冰凉,她不愿以最坏的心思去揣度人心,可有的人根本就没有心。按照姑母的猜测,敬妃母子是要榨干汐泠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换取他们最为渴望的利益。
作者有话说:
蕈在这里指的是蘑菇。
第62章
顾晨心疼汐泠,绝不能让敬妃母子如愿,开始在心中盘算该如何破局。
顾漪澜观她神色,猜到了她的想法,道:“你们可是怀疑敬妃在吃食中下了毒?”
顾清滢回道:“应不是毒。汐泠每次都会将那些吃食赏给宫里下人,下人吃过后并无不妥。猜测可能是在其中放了和汐泠吃的药相克的东西。”
“那就是了。既不是毒,你们就算拿到了她送的吃食也验不出什么。哪怕指出里面的相克之物,她也可以说不知道此物相克,只以为会对汐泠的身子有益。她是汐泠的生母,怎会谋害自己的女儿。如此,便可以将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难道就没有法子揭穿她?”
顾漪澜抬指戳在顾晨的额头,道:“你带兵打仗就只是一味进攻?难道不能严防死守,将对方耗死?就算耗不死,等对方狗急跳墙,总会露出破绽。”
顾晨揉着额头,道:“这和带兵打仗不一样呀。再说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汐泠不能一直住在我的府上,等她回了宫,我鞭长莫及呀。”
顾漪澜抬指再戳,顾晨本能的躲了一下,见姑母盯着她,乖乖的把头伸了过来。顾漪澜又戳了一下,道:“捉贼需捉赃,捉奸需捉双。你现在什么都捉不到,就只能防着。你鞭长莫及,宫里不是还有清滢吗。”
“姑母说的是。宫里有我在,你莫要担心了。太医那里我还是会查一下,若确定不是太医,极有可能是顾曙利用出入宫中之便,为敬妃提供的东西。我会多加留意,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避免打草惊蛇。不过,防范之下,敬妃过不了多久就会察觉。汐泠那里怕是不好继续瞒下去了。”
顾晨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道:“命都要保不住了,还瞒什么瞒。不若早些告诉汐泠,与她那歹毒的母妃撕破脸也好。”
“此话不错。求人不如求己,你们能帮得了她一时,不能帮她一世,终是要看她自己能不能自救。”
顾清滢道:“姑母说的是。我会寻个机会与她说清楚。汐泠单纯柔弱,却不是蠢笨软弱,相信她会想明白的。”
此事算是有了对策,顾晨稍稍放下了心。刚饮了口茶,就见海遥从远处走了过来,屈膝行礼,道:“王爷,五皇子殿下来了,说是带了些药材来看二公主殿下。周叔已经将人带去了正厅。”
顾漪澜轻蔑一笑。
“让人好生伺候着,我稍后就到。”
海遥低头垂眸,退了下去。
顾漪澜笑道:“你这个婢女比之前有了不少长进。上次在我府中,她自以为将神色隐藏的很好,岂不知被我一眼看穿了心思。我要将人留下替你好好调教调教,你个小兔崽子,转身就带着人跑了。”
想起自己在逃跑之前对姑母说的话,顾晨讨好的道:“姑母莫要提上次的事了,快救救孩儿吧。顾曙今日分明是奔着姑母来的,孩儿还要去与他虚与委蛇……”
顾漪澜可不认账,“他来你府上,与我何干?”
“姑母府上从不让皇子进门,今日姑母到了王府,顾曙就来了,怎会是巧合。”
姑母连个眼神都不给她,顾晨认命的道:“孩儿去会会顾曙。清滢,你陪姑母回屋吧,再在梅园待下去怕是会受凉。”
顾清滢应下,顾晨赶去了正厅。
顾晨调整好表情,扬起笑容,大步踏入正厅,道:“让五殿下久等了。本王有失远迎,怠慢了殿下,还望殿下勿怪。”
这话既不失礼数,又拉开了两者的距离。
顾曙想起前来祭拜王叔时,顾晟唤顾晨“王妹”,被她四两拨千斤的点了下,识趣的道:“王爷无须多礼。是我贸然登府,多有叨扰了。”
二人落座后,顾曙主动开口,“这几日年节,不时有人到我府上拜访,又逢德善侯故去,诸事繁多。今日才得空来王府,一是来拜访王爷,二是来看望皇妹。”一招手,有奴才呈上诸多礼品,“这都是些寻常的年节礼品,算不上珍贵。我还带了些珍贵的药材给皇妹,请王爷一并收下。”
顾曙的一番话谦逊有礼,不显讨好拉拢,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无法拒绝。
“五殿下一番美意,却之不恭,本王谢过殿下。”
见礼被收下了,顾曙很是满意,关切的问道:“不知皇妹身体如何了?”
顾晨略显忧心的道:“汐泠的身体还不见起色,精神却是好了很多。在我府上多住些时日,好生将养,希望身体会有所好转吧。”
顾曙眉头紧蹙,道:“皇妹久病不愈,已成顽疾。能得王爷悉心照料,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是感激不已。”
“殿下哪里的话,汐泠是我的堂妹,我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
顾曙报以笑容,问道:“皇妹现在何处?可否出来相见?”
“午膳过后,汐泠吃了药,正在小憩。”
顾曙略显失望的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确实不巧。殿下不若改日再来看望汐泠。”
顾曙点头,然后像忽然想起来似的,道:“刚到王府,听闻姑姑也在府中。我作为晚辈,理应前去请安。”
顾晨露出为难的神色,“姑母确实在我府中,用过午膳后也在小憩,这……”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打扰。”
“五殿下说的是。”
二人一时无言,顾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手遮挡。
顾曙面带微笑的起身,道:“今日唐突登府,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多有叨扰了。我府中还有诸多事,不能久留,今日先行告辞,改日再来看望皇妹。”
顾晨起身,脸上挂着笑容,道:“殿下还有正事,我也不好挽留。我送殿下出府。”
“王爷无须多礼,我自行离去便好。”
“还是我亲自送殿下吧。”
“王爷怎如此客气,还请留步。”
“既如此,安生。”
安生正竖着耳朵听着王爷和五皇子你来我往,闻言大步进来,单膝跪地,“属下在。”
“你替本王送五殿下出府,务必仔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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