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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落尘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明亮的眼神暗淡了几分。
林觉听后了然。
如果真如云落尘所言，那这顶级幻境确实难以逃脱。毕竟在现实里，都有很多人受执念受痛苦所扰，到死都无法解脱。
这么一来，黑市之主所化的无名，以及叶归舟的变化便能解释得通了。
失忆后的叶归舟，最大的执念便是想有一个家，有能全身心依赖的亲人或者爱人。而自己和他最亲近，自然成为了他的家人首选。
而无名，在被洗去记忆后，终于能和他的姐姐团聚。可见他心中的执念从来不是权力、不是财富，而是他死去的亲人。权力、财富不过是他复仇的垫脚石。
有了亲人，他便回归到了最真实的自我，而今日所见的那个局促少年才是卸掉了那些伪装后，最真实的他。
复盘完他进入幻境后见到的一切后，林觉又道：“那被卷入顶级幻境中，似乎也没什么危险。哪怕是受到执念折磨，也不过是重复现实中的痛苦罢了。”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云落尘笑着否定了林觉。
“哦？还有其他危险？”林觉紧盯着云落尘。
云落尘被林觉那富有穿透力的眼神盯得下意识躲开了视线，睫毛微颤。
他压下心中那一瞬的小小慌乱，镇定道：“这取决于制造这幻境的主导者。若他心怀恶意，那么执念不过是困住人的一种手段罢了，之后此人会经历什么，一切由幻境主导者说了算。”
“他可随意操纵这个幻境世界，例如我刚刚说了，有人此生最大的渴望便是和死去的母亲重逢，那么在幻境中，他的确可以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体会曾经的美好。”
“而幻境主导者可以通过操纵幻境，让幻境中的其他人当着他的面虐杀他的母亲，那么此人极可能会彻底崩溃成为疯子。哪怕他离开幻境，也会成为废人。”
“又或者，幻境主导者更恶劣些，不仅让人当着他的面虐杀了他的母亲，还要将他也在幻境中虐杀，那么此人将会以一种十分痛苦的方式死在幻境里。”
“原来如此。”
林觉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他昏迷前曾听到的那段苍老又饱含怨恨的声音。
里面有提到什么代价，什么毁灭。
不难推测，那人将他们所有人都给弄到这幻境里，大概率便是如云落尘说的那样，想用幻境来折磨他们，弄死他们。
只是今天是他们在幻境里度过的第一天，那幻境主导者估计还不会那么快动手，应该会先让他们在甜蜜的陷阱里先享受一番，之后再生生毁了这些美好，届时造成的痛苦将更剧烈。
所以要想救出所有人，接下来，他得抢在这幕后之人动手前，找到破局之法。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这人虽然被卷入顶级幻境，却突然觉醒了记忆，知道这是顶级幻境，那么他能逃生吗？”
云落尘一时间被问住，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弟子便不知了。不过我记得那本书中好像曾提到，若是觉醒了记忆，也必须得想办法找到和幻境主导者沟通的法子。”
“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云落尘说着，想到林觉一下子问了这么多关于顶级幻境的问题，一瞬间，他脑中突然浮现一个荒谬的猜想。
莫非，他们这个世界便是顶级幻境所化吗？
他刚闪过这个念头，脑中便立刻传来一股剧烈的头疼。
云落尘顿时痛得双手捂住自己的头，痛得喘.息不已。
林觉一惊，以为云落尘是和他透露了太多顶级幻境的常识，触发了顶级幻境的禁制，心中有些懊悔，又在心里把那幻境主导者给骂了几遍。
“别多想，放松。”林觉越过矮几将云落尘抱在怀中，一只手死死禁锢着对方，一只手按在云落尘的心脏处，试着用幻境中海国大祭司动用神力治疗的方式，将神力缓缓注入云落尘的心脏中。
一开始云落尘靠在林觉怀中，仍是疼得浑身颤抖不止，脸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地轻.喘着。
过了一会儿，他在林觉白色的神力治愈之下，总算放松下来，靠在林觉怀中迷惘地睁开了眼。
他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先是定定看了林觉一眼，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林觉怀中，俊雅的脸上闪过慌乱，面颊泛起红晕。
云落尘猛地从林觉怀中坐起身，手慌脚乱地翻身跪倒在地，额头贴地，声音沉痛：“师父请赎罪，是徒儿失礼了。”
林觉愣了一下，才道：“无事，方才你出了事，事出从急，不必多想。”
谁知云落尘疑惑道：“出事？”
“怎么？你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林觉心头一跳，定定看着云落尘。
云落尘跪在地上，又不禁想起方才他躺在林觉怀中，而林觉的脸距离他很近，几乎能感受到林觉的鼻息。他俊脸又是一红，心跳跳得更加快了。
他忙收敛心神，摇头道：“徒儿……不记得了。”
林觉：“……”
看来他以后不能再继续乱提问了，这次是头疼失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林觉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云落尘：“你确定现在身子没有什么异样？”
云落尘趴在地上，手指微微颤抖，以为林觉察觉到了他紊乱的心跳，忙掩饰道：“弟子无事。”
“……你下去吧，等等，今天放你半天假，回去好好休息。”
“弟子遵命。”
云落尘领命后，迅速膝行着退至大门处，而后快速起身关门，一气呵成，仿佛身后有恶犬在追他。
林觉：“……”
幻境里的云落尘倒是变得胆小了许多。
寂静的室内，顿时又只剩下林觉一人。
他随意地往地上一坐，又开始思考，该如何才能和这位该死的幻境主导者沟通？
*** ***
时间一晃便到了中午。
以往这个时候，大祭司林觉会和他的夫郎叶归舟一起去祭司殿内专门的食堂吃饭，但现在林觉不太想见到叶归舟。
他想了想，决定自己独自一人去食堂吃饭。但他显然低估了幻境里叶归舟对他的感情。
另一边，叶归舟在林觉离开后不久，只睡了没一会儿便起了身。
他躺在没了林觉的被窝里，辗转反侧，怎么也不习惯没了林觉之后，独自一人便显得大了很多，空荡荡的床榻。
是以尽管身子略显疲惫，他仍是起了床。哪怕林觉给他放了半天假，他也没闲着。叠被子，整理打扫房间，又亲自去集市买了林觉和他都喜欢的肉菜，便回了家准备午饭。
林觉身为大祭司，所住的宫殿内其实有很多仆从和女仆。
但叶归舟喜欢凡事亲历亲为，尤其是有关林觉的事。是以打扫整理他们自己的寝殿，以及做饭这事，便被他给包揽了。
一开始叶归舟做菜并不熟练，后来做多了，才慢慢好吃起来。
厨房里，叶归舟切着白菜，想着自己以前做的饭菜并不好吃，林觉也都吃掉了，心里顿时甜滋滋的，冷峻的脸上不自觉地泛起温柔笑容。
等他做好饭菜，并用饭盒装好后，刚好到了祭司殿的午休时间。
他脱掉围裙，换上他的侍卫铠甲，戴好佩剑，便拎着饭盒向林觉的祭司殿走去。
此时的林觉已经来到了食堂里，目前他暂时没什么头绪，打算先填饱肚子，后面的事情随机应变。
由于大祭司身份尊贵，有专属的包间吃饭，是以林觉一去了包间，没过一会儿下人便端上了饭菜。
林觉吃着午饭，想起了两日后便是海国的“神圣日”庆典。
神圣日是海国上下信奉的海神诞辰，每年此刻，海国举国会连着欢庆三日。这三日，每家每户都会停下手头的所有事，用来休息，玩乐和治病。
可以说，这是老百姓每年过得最轻松，最幸福的三天。
但对祭司殿来说，却是最忙碌的三天。因为每逢神圣日庆典，林觉身为大祭司得主持庆典的开启仪式，还得每日骑着白马环行都城一圈，接受都城百姓的跪拜。
尤其是第三天，这一天海国全国各地的疑难杂症患者，少则上千人，多则上万人，会聚集在都城的神圣广场上，接受祭司殿祭司们的神力治愈。
一般是先由云落尘这个等级的中阶祭司出手，中阶祭司搞不定的，往上交给玄清歌这类高阶祭司，连高阶祭司都搞不定的就得交给林觉了。
按照幻境给的记忆，林觉往年基本上要至少接待两三百名患者。
由于人数众多，人多了就容易出乱子，且林觉还会在大众面前现身，是以这三天对于林觉来说又是最危险的三天。
有很多人爱戴林觉，自然也会有人憎恨林觉，想推翻祭司殿和海国皇室的统治。基本上每隔个几年，大祭司便会在这三天内遭遇刺杀。
死在这一天的大祭司，按照幻境给的历史来计算，不多，只有五人。但已足够引起祭司殿和海国皇室的重视。尤其自林觉担任大祭司的十年时间以来，总共遭遇了三次刺杀。
前两次 都有惊无险，第三次却是差点让人得手，好在有众多包括叶归舟在内的侍卫以命相护，林觉才得以安然无恙。
是以，这次的神圣日庆典无论是祭司殿还是皇室都是严阵以待，神经紧绷，早早便开始了安全布防事宜。
林觉觉得以这个幻境幕后之人的不良居心，这神圣日要么会发生什么影响后续剧情的关键事件，要么自己这个大祭司很可能在这天遇刺身亡。
毕竟他对于整个海国来说，都是相当重要的存在，是众多人心中神圣的信仰。若他出事，按照幻境里的设定，很多人都会精神崩溃，痛苦难当。
饭桌前，林觉的黑眸眸光幽深。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他寻找破局线索的好时机。他得好好把握。
在林觉思考间，包间房门被人敲响。
林觉瞬间回神，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云落尘。
他先是向林觉恭敬地一一行礼，而后才开口道；“师父，玄大人想下午便在神圣广场提前开始治愈从各地到来的病患，这是他的申请。”
他说着，将一块白玉简双手捧到林觉面前。
林觉接过一看，果然是玄清歌亲笔写下的申请。自从他上任遇刺之后，玄清歌担忧他的安危，每年神圣日庆典之前，他都会提前申请在神圣广场治愈百姓。
以减少神圣日第三日的病人看诊数量，人数一少，林觉的安全便更能得到保障。年年都如此，记忆里的林觉早已习惯。
如今林觉看着白玉简，又不禁想起了平日里总爱为他操心的七昉。他笑了笑，以神力在上面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后，递给了云落尘。
云落尘躬身双手接过，正准备转身离开，林觉叫住了他。
“头还疼吗？”
云落尘脚步一停，疑惑地看向林觉：“头疼？”
林觉这才想起，幻境给云落尘消去了记忆，不慌不忙改口道：“嗯，之前你因为头疼晕过去了，不记得了？”
云落尘怔了一下，一下子便想起晕倒在林觉怀中的场景，他俊脸微红，头垂得更低了：“弟子记得，弟子已经无碍，师父无需挂心。”
听云落尘如此说，林觉稍微放心了些，他还生怕因为他的缘故，让云落尘触发禁制后，引发一系列问题。如今见云落尘除了失忆，并没什么问题，总算放心。
“行，吃饭了吗？”
“……没有。”
“那坐下来一起吃吧。”
“……”
云落尘迟疑地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若是以往他肯定会开心地，不动声色地留下来，可早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仍历历在目，他还无法冷静地在林觉面前掩饰自己。
只迟疑了一瞬，便咬咬牙，狠心拒绝了这个对以往的他来说，珍视无比的机会。
“不……不了，多谢师父好意，弟子已经买好了午膳。”
“既然如此，那你退下吧。”
“是。”
云落尘赶紧离开了房间，小心关好门后，才站在门口悄悄松了口气。
房间内，林觉继续吃着饭，压根没发现云落尘的异样，只觉得现在的云落尘似乎比幻境记忆里的云落尘要拘谨了许多。
是他的错觉么？
食堂外，不远处的一处草坪上。
叶归舟正和无名一起吃着他做好的午膳，两人边吃边说笑着，似乎和平常一样，但无名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了叶归舟的心不在焉。
无名放下筷子，担心道：“你怎么了？感觉不开心的样子。”
叶归舟回神，掩饰地笑了笑：“怎么会，我为何会不开心？”
“得了吧，你还能骗过我。你是不是和大人吵架了？不然你今天怎么没和大人一起吃饭？”
无名的话让叶归舟终于无法遮掩下去，英俊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失落。
“不知为何，总觉得夫君今日对我有些疏远？本来早上，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但中午，”叶归舟眼神落寞，“他往常若是不回家，一定会和我打声招呼。可今日，他什么都没说，便独自去了食堂吃饭。”
叶归舟本是兴致勃勃拎着饭盒去找林觉，却从侍卫口中得知，林觉已经独自一人去了食堂吃饭，听到这个消息时，叶归舟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一瞬间就想起了林觉今早的疏离和拒绝，之前他还未完全睡醒，只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可此刻联想到林觉异样的行为，他终于确定并非自己多想。
“也许是他太忙了，忘了跟你说。毕竟两日后便是神圣日的庆典，他有许多事情要安排统筹。”无名想了想道。
叶归舟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也许吧。”
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却很快给出了否定答案。他和林觉已经成亲两年，彼此亲密无间，一个眼神便能感知到对方的任何异样。过往两年的庆典日前后，林觉都不曾像今天这般。
这绝非用庆典太忙能解释。
叶归舟不想让无名替自己担心，故作轻松道：“快吃吧，不然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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