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问出口,一直没动静的掌司印倏地放出一道金光,那道独属于鱼青简的厌胜令倏地一阵扭曲,落地化为鱼青简的模样。
鱼青简刚开口就惊了众人一跳。
“鬼城暴乱,让裴副使来。”
离长生眉头紧皱,立刻道:“你在何处?”
鱼青简似乎在逃命,听到离长生的声音,匆匆忙忙地道:“都说了在鬼城,我的埋骨之地,裴乌斜知道……走吉!不准吃,逃命要紧!掌司记住,此处满城厉鬼化厄,让副使或周五成来,你别过来送死。”
离长生:“你……”
还没等他再问,鱼青简那边的联系瞬间断了。
离长生摩挲着滚烫的掌司印,抬眸对楼长望道:“去幽司问问裴乌斜何时放回来。”
楼长望也吓了一跳,闻言赶忙跑了。
满城厉鬼化厄只是非同小可,怎么想怎么有度景河的手笔。
等楼长望走了后,离长生问:“你知晓鬼城在何处吗?”
“人家有很多鬼城,东州有一个,西州有两个。”离无绩道,“其中之一被兄长三百年前超度了,还有一座是满城饥荒而死的怨魂。”
离长生蹙眉,道:“你去找渡厄司的幽魂问问看,鱼青简的埋骨之地在哪里。”
离无绩上过一次当,已不会再重蹈覆辙:“不,我知道兄长是想将我支走,孤身去鬼城。”
离长生:“……”
离长生揉了揉眉心,没想到离无绩这么警惕:“你也知晓我能起死回生,就算去了鬼城也不会出事。”
“能长生,不代表不会受伤疼痛。”离无绩早已不满在生死阵中离长生的欺骗,说什么都不肯听话,“更何况鬼城在何处,我比兄长更了解。”
离长生:“…………”
之前怎么没见他话这么多这么密?
离长生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人间有不少小酆都,往往是满城被屠戮或天灾灭城才会有无数冤魂厉鬼停滞在城中,识不得岁月。
若是安分些倒还好,可满城恶鬼化厄,那就不是一个渡厄司刑官能解决的事了。
鱼青简的埋骨之地在岭州,连绵数白里寸草不生,像是经历过一场灾荒。
鬼城距离至今已过了三百年,此处的灵气仍然没有恢复,可见怨气之深。
岭州的那座鬼城名为剑秋关,三百年前是一座有数千人的城池。
如今却是死气沉沉,遍地都是失去意识的冤魂厉鬼。
轰隆隆。
雷声过后,雨噼里啪啦地砸落,将半空中的煞气短暂地驱散,也遮掩住气息。
一处废墟的地窖中。
鱼青简盘膝坐着,眉头紧皱注视着手中写了一堆的求救符纸。
此处厉鬼极多,符纸根本送不出去,还会暴露位置。
走吉坐在她的刀上,还在出主意:“听我的,我冲出去一个一个地吃,总有一天能把他们吃完。”
鱼青简:“……”
鱼青简头疼欲裂:“你吃的时候,他们也会反击。”
“我不怕疼。”走吉翘着腿,道,“我吃了他们还能治愈伤口,放心吧,他们伤我的速度绝对比不上我吃的速度。”
鱼青简:“?”
忽然幻视了往一只破烂漏水的水桶注水的场景。
见走吉抓住刀就要杀出去,鱼青简一把薅住她:“收收神通吧,坐好,等裴副使过来。”
走吉蹙眉:“他有什么用,不如我们自救。”
鱼青简无奈:“起码比我们两个要有胜算得多。”
走吉瞥了这只胆小鬼一眼,只好坐了回去。
鱼青简从地窖的箱子里翻出书来看打发时间,正瞧着,忽然感觉眼前一黑,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鱼青简:“……”
这死动静,是厌胜令。
离渡厄司十万八千里,厌胜令竟然还能用吗?
就在这时,厌胜令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鱼大人,没事吧?”
是离长生的声音。
鱼青简腾地爬起来:“掌司,你到鬼城了?”
“嗯。”离长生回,“我们刚到城门口,厌胜令就能催动,应该离你们不远了。”
听到这个“们”,鱼青简一喜:“太好了——副使陪您一起来了吗?”
离长生说:“唔,没有。”
鱼青简愣了愣,又问:“那来的是周五成?唔,算了,勉强能一用。”
离长生:“也没有哦。”
鱼青简一拊掌:“那是封殿主亲自过来了?妙哉。”
“也不是。”离长生说,“离庸随我来的。”
鱼青简:“…………”
弱不禁风的离无绩,和更加弱不禁风的离长生?
哈。
离长生等了半天没回应:“鱼大人?鱼籍?”
地窖中,鱼青简惨笑一声,鬼瞳剧烈颤抖着,保持着微笑对走吉道:“哈哈,我们这次死定了,快些留遗言吧。”
走吉:“……”
离长生:“……”
我听着呢。
第72章 合则一滩烂泥啊
虽然鱼大人是个文官,弱到谁都能按着他揍一顿,但不妨碍他觉得自家掌司是个比他更羸弱的病秧子。
此处满城恶鬼化厄,就算裴乌斜过来也得喝一壶,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离长生。
还是赶紧收拾收拾滚蛋,省得接连送死。
离长生却不这样想,回道:“渡厄司的人人鬼鬼都不在,你既然不信任离庸,那我带阿遥过来,鱼大人会更满意吗?”
离无绩:“……”
鱼青简:“……”
有没有可能问题出在您身上?
鱼青简更加头疼了,尽量保持心平气和道:“别靠近,你在外面等着副使过来。”
离长生道:“你在说什么,听不清,滋滋,在那等着,我这就去寻你。”
鱼青简疾声道:“别……”
阻止的话还没说完,离长生就单方面切断了厌胜令。
鱼青简:“……”
鱼青简眉头紧紧锁起来。
离长生是凡人之躯,却带着金色功德,厄最爱吃的便是功德,一旦他靠近城门,那些成百上千的厄不得直接把他活撕了啊?
鱼青简起先并不赞同一个凡人做渡厄司掌司,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已对离长生有了大大的改观,实在不想看着离长生因自己而出事。
——绝对不是掌司大方总拿金子砸他的缘故。
鱼青简已在这地窖待了一整日,走吉三番四次想要出去都被他按下了,不太想冒险。
他思来想去,还是道:“出去。”
走吉一听,当即脚在刀柄上一踢,长刀在半空一个旋转被她潇洒利落地握在手中,准备出去大吃四方。
鱼青简补了一句:“手下留情,将厄驱散就好,不要伤了他们的魂魄。”
走吉道:“谁们?”
“那些……”鱼青简蹙眉,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字,“鬼。”
若是伤了魂魄,恐怕就要在畜生道轮回不知多少次才能重新投胎成人了。
走吉不明所以。
鱼青简没有多做解释,抬手将地窖的门打开,正要出去时,头顶传来一阵轻笑:“找到了。”
鱼青简一愣。
这声音明显是离长生。
从方才掐断厌胜令到现在才过了半刻钟不到,他是如何穿过满城厄灵准确无误寻到自己的?
难不成他家掌司是个深藏不露的神灵?
鱼青简和走吉飞快从地窖出来,举目四望便是满是废墟的城池。
正是晌午,日光烈烈,离长生和离无绩毫发无伤站在那,见两人出来,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稍稍安心:“看来没伤到。”
阳光落在两只鬼身上,当即开始嘶嘶冒烟。
离长生将早就准备好的伞递过去,鱼青简一愣之后回过神来,一言难尽地撑伞遮挡日光,视线复杂地看向离长生。
四周的确没有鬼或厄的气息了。
鱼大人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莫非您是什么大人物,随手一挥就能超度满城恶鬼?”
若真是这样,那他之前给他塞饼的冒犯……
还没等鱼青简大惊失色检讨自己,就听离长生“啊”了一声,说:“不知道啊,我们到的时候城中什么都没有,如过无人之境丝毫没有阻拦。”
鱼青简:“?”
鱼青简蹙眉:“怎么可能?我和走吉刚来,还没落地就险些被那些东西活撕了一片一片沾醋吃。”
走吉点头表示确实。
离长生问:“你们是什么时辰来的?”
鱼青简:“三更天。”
“那不就妥了。”离长生笑了,“三更天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你带着功德来这儿,他们不吃你吃谁?现在是白日,刚过午时,厄和鬼一样都怕光,自然不敢出来。”
鱼青简:“……”
鱼大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和走吉在地窖猫了一天。
离长生也没打趣他,道:“现在阳气很足,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不会出来活动,走吧,回渡厄司。”
“嗯。”
剑秋关城池极大,乘坐楼长望的船半刻钟便能离开。
两人两鬼很快就上了漂浮在废墟之上的仙船,离长生拿着玉牌将船催动,像是飘在水上的船缓缓拨开四周的空气,朝着上空而去。
离无绩全程跟着离长生,一直沉默寡言,他掌舵催动船离开,却听到离长生忽然开口道:“快些。”
离无绩侧头:“什么?”
离长生伸手看着手中越来越暗的夕芒,蹙眉道:“要落雨了。”
离无绩一愣。
果不其然,悬在正当空的太阳没一会就被大片大片的乌云遮挡住,伴随着雷鸣声轰隆隆,盛夏的雷雨毫无征兆地砸下。
离长生:“……”
这不就出意外了吗?
乌鸦嘴。
四周一片安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刚逃出生天的鱼青简也被雨淋得愣住了,他沉默半晌,抬眸看了众人一圈。
但当视线落在离无绩身上时,倒霉弟弟一个激灵,难得沉声狡辩道:“我走道已经不平地摔了。”
鱼青简:“……”
离长生:“……”
也不知道他们四个到底是谁在走霉运,离长生也来不及多说,飞快催动船上的灵石,想要尽快离开此地。
剑秋关的确是个诡异的地方。
伴随着日光被遮掩,狂风暴雨紧接着袭来,方才还炎热的盛夏好像顷刻陷入冰窖中,阴气像是凛冬的寒风呼啸而来,一寸寸往人骨子里钻。
离长生刚换下来的夏衣直接被雨水打得湿透了,鱼青简没让他在甲板上待,直接将他推到船里的房中,用尽所有灵力来助仙船快些离开。
幽都的鬼门关在剑秋关无法打开,只能借助船逃走。
但仙船离开的速度显然没有恶鬼复苏来得快,没等行到半途,忽然感觉船身整个一阵晃荡,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下方拽住了。
离长生裹着披风,羽睫都凝出寒霜,正想出去看看,忽然听到砰砰砰数声,头顶似乎落了一堆东西。
离长生唇角轻轻动了动。
仙船都飞这么高了,总不能追上来了吧?
刚想到这里,就听得一声巨响,砰——
一只狰狞的利爪直直穿透船上的法阵,掏出一个巨大的洞来。
离长生:“……”
哈哈。
还真能追上来,算他们厉害。
厄已失去神智,像是被人操控着撕开船顶,大雨倾盆灌进来,厄的身形也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屋中。
离长生往后退了退,眉头轻轻皱起:“山鬼。”
发间山鬼化为长剑凌空而至,护在离长生身前。
离无绩察觉到里面有异,立刻踢开门:“兄长!”
离长生乌发还湿着,衬着面容越发玉白,他侧眸看来,低声道:“护好自己。”
离长生如今是凡人之躯,体内并没有灵根,就算用山鬼也只能短暂地爆发神魂中的灵力,不能支撑太久。
山鬼散发出凶悍的杀意逼退要冲来的厄,只是离长生身上的金色功德对厄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丝毫不畏惧,悍然袭来。
离长生眉头一皱,握着山鬼一剑劈去。
剑意直接凌空将船上的屋顶掀飞,厄被风卷着从船上坠了下去。
离长生握紧剑,再次被雨水淋了满身,他看着几乎被掀得一根木头不剩的船顶,有些头疼。
楼长望昨日兴高采烈将从幽都柜坊诓来的船献出来,说是给渡厄司当代步工具,省得每次都去搭别人的船。
幽都柜坊楼金玉给他侄子,自然是珍品,看起来价值渡厄司数十年的俸禄了。
这才刚开出来第一次,就被掀了。
还好,只是船顶。
离长生安慰自己,只要船最底部的阵法不破,稍稍修整下也还是能用的。
只是想完,离长生才发现自己安慰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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