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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连夜雨，组织部那边正在迎接上级最后一次检查，结果调研活动组织人手不够，忙得脚打后脑勺，杜声才这才真正在意起姜琼雅不在这件事。电话打过来，姜琼雅忙得没注意，估计杜声才怒火升级，电话又打到了栾河北那里，栾河北就站在姜琼雅旁边，姜琼雅听到他听筒里传来充满低气压的声音：“老栾，姜琼雅呢？把工作撂在这里不管就跑了，你们的干部就是这种作风？”
栾河北知道具体情况，他苦笑着说：“哎呀，老杜，我们实在是不容易啊。你知道的，滩涂征地的事都闹上湖市法庭了，我们不重视、不调动全体力量怎么应对？况且小姜还是具体负责这件事情的，缺谁都不能缺她。你就通融通融，体谅体谅我们乡镇的不容易，改天请你吃饭啊。”
“你们的工作不容易，我们的工作也是焦头烂额啊。当初不是你们主动要让她来......”
“哎，那什么，先不说了哈，我这边有点急事，一会儿再回你电话。”栾河北挂断电话，摸了摸发量告急的额头，对姜琼雅说：“咱们继续，不用管他。”
姜琼雅心里其实不像她表面这么淡定，得罪了杜声才，她还要不要回城了？本来想兼顾两头熬过这段特别时期就好，谁知道会变成这样。面对复杂难缠的人际关系，姜琼雅第一次对自己能力的信心产生明显的动摇。如果叶擎在就好了……姜琼雅马上摇摇头，不能总是这样，叶擎已经给自己提供了很多东西，下属最忌认不清形势，把领导当知心朋友，索求无度。
显然她把叶擎想得太坏了，隔天叶擎的电话就打过来，调侃道：“你可真行啊，我好不容易让你到组织部锻炼几个月，在领导面前露露脸儿，结果杜声才的电话就打到我这里了。”
“那怎么办？”姜琼雅躺在床上欲哭无泪，“把我劈成两半吧，这样两边都满意了。”
“不行，两半可不够，我这边至少得分一半吧。”
姜琼雅可没心思开玩笑，她的声音穿过听筒，闷闷的：“谁让我倒霉，只能先得罪一头了。”
叶擎语气轻松：“这倒没什么，又不怪你，杜声才要是因为这个生你的气，那他也太小肚鸡肠，我个人就先瞧不起他。”杜声才当然不会对叶擎如何，但和栾河北的争吵免不了。姜琼雅听出叶擎是在开导自己，心里高兴了些，只要叶擎还在乎这件事，在乎自己就好。
终于等到开庭，姜琼雅的工作算是暂告一段落，这期间杜声才的电话打了三通，全部是打给栾河北的，栾河北也是叫苦不迭，还必须好声好气地解释。一轮庭审材料准备结束，姜琼雅问栾河北自己是否还需要回组织部帮忙，栾河北似乎也被杜声才骚扰怕了，又不敢彻底得罪他，于是又让姜琼雅到组织部报道。
姜琼雅再次回到组织部，就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微妙气氛，虽然大家都和平常一样坐在工位上低着头，但没有人敢主动和她眼神交流。卢晓星拿着杯子优哉游哉走进来：“呦，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姜大主任。怎么，丢下工作跑了，还好意思回来？”
姜琼雅缓缓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领导让我回去我也没办法，咱们都是干活的你应该了解。再说了，我走的时候工作都交接完了，不算丢下就跑。”
“交接？杜部长同意了吗你就交接，真有意思。”
姜琼雅环顾四周，正在偷偷吃瓜的众人赶紧又低下头。她想了想还是压下火气：“我去找杜部长销假。”
卢晓星不依不饶：“部长每天那么忙，哪有空专门等你？”接着他用更加阴阳怪气的语气说，“你是大忙人，我们用不起。不如你先回去吧，等部长什么时候有空再叫你来。”
软话也说了不少了，姜琼雅不想再忍，冷着脸坐下开始干活。见此情形，卢晓星也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年关将近，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伙计们忙了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般叫得上名字的单位都会发些年货，好让大家开开心心过年。组织部也不例外，不过有的人暖心，有的人就有些膈应了。按照惯例，部里是不会给借调人员发年货的，而且这么做还不背人。借调人员也是人，有的出力不比部里正式干部职工少，这样一来弄得多尴尬？不过组织部代言人卢晓星出来说了：“大家都领一份，在这里没有，回原单位总是有的，谁也没吃亏。”
姜琼雅现在烦他烦得要死，听到这话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什么傻逼发言？把抠门说得这么好听。她叹口气，现在还有一件事烦恼，黄千龙和栾河北每叫自己回海石镇一次，杜声才就给栾河北打一次电话，到最后，栾河北都有些怨怼：小姜，你和杜部长说一声，别老给我打电话了，我们不叫你回来了还不行吗？好了，现在黄书记给你安排的活也算在我头上，给我打有什么用？
当然了，杜声才敢因为这种事给黄书记打电话吗？也就是欺负欺负你。姜琼雅可不敢说出来，只能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向栾河北诉苦。栾河北可能也是心情不好，突然对姜琼雅说：“你这些话应该向叶县长说，怎么，你们俩没商量好，她就让你去组织部？”
姜琼雅马上止住话头，有些尴尬地目送栾河北离开。
第32章
年关难过，今年尤其难。
有一次会议上，借调来的小同志把某个领导的席位牌漏掉了，这位领导转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名字，愤然离席，部里好说歹说才把人留住，马上加上牌子。
这件事本来和姜琼雅无关，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杜声才在组织部长宋智授意下特地召开干部作风和工作方法专题会，批评年轻干部浮躁毛躁的工作状态。正巧这时黄千龙的电话打进来，姜琼雅挂断一次，但很快又打过来，她抬头悄悄往杜声才那里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对方正在盯着自己。一边是单位大领导契而不舍的电话，一边是态度不善的组织部副部长的意有所指，她只能默默叹口气，老老实实坐在原位聆听教导。
不知道杜声才是不是故意针对自己，会议迟迟不肯结束。黄千龙的电话还是催命一般，姜琼雅坐立难安，只能硬着头皮出去接起这个电话。
“在干什么，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书记，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说：“小姜，工作还是要分清主次。今天下午开班子成员会，你回来一趟。”
“好的，书记。”
心好累。
会议接近尾声，杜声才说：“我们要形成工作合力，一个人犯错误难以发现，那么其他人有义务帮他一起检查，这样才会尽可能补齐漏洞，我们的工作才会做好，整个花溪才会面上有光。你说对不对啊，小姜？副科干部，本来就有义务指导大家。”不等懵逼的姜琼雅说话，杜声才马上说：“行了，散会吧。”
不是，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借调来的，有事你是真往我身上推啊。算了算了，快过年了，要和和气气。时间已经是下午1点，姜琼雅来不及吃午饭，抓紧时间驱车前往海石镇。
路上叶擎打过一次电话，询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今天可能不太行，不知道班子会开到几点，会后有没有其他工作。”
叶擎“啧”一声：“怎么这么忙？还有不到一周就除夕了，你们春节也休息不了几天，节前这么紧绷干什么。”
姜琼雅叹口气：“被你这么一说更可怜了。不说了，我要专心开车。”
叶擎只好挂断电话：“结束后别忘了给我回电话，我去接你。”
春节前的班子会没有姜琼雅想象中轻松，黄千龙严肃地说滩涂征地问题年后会进入二审，春节期间要严把□□关，如果出现重大□□，到时候没有精力多头应付。
接着他问姜琼雅：“小姜春节能靠上吗？”
姜琼雅一愣，马上表态：“能，书记，您放心好了。”
“那就好，前程重要，但本职工作也别忘了。”
黄千龙明显是对姜琼雅借调组织部这段时间的表现不满意，她抬头看看栾河北，后者一声不吭，看来因为杜声才的电话没少生怨气。太尴尬了，虽然只有五个人，但姜琼雅恨不得马上变成一条蚯蚓把自己埋起来。
“书记，怎么会呢，庭审材料、□□、产业园区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错的。”虽然是废话，但姜琼雅就是要在会上接上这句，气势不能输。况且自己这段时间加班加点，熬了十几个通宵，本职工作没出任何问题，为什么不为自己辩白？
回家后，姜琼雅躺在床上发呆，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出神，一点要放假的轻松感也没有，虽然春节只放两天假。
叶擎在楼下等了一刻钟才等到姜琼雅下楼。她赶紧把烟熄灭：“我还以为你在上面化妆，还要等一会儿呢。”
姜琼雅笑：“我的确化妆了呀，没看出来吗？”
嗯……叶擎借着车里的灯光仔细看了一眼，说：“没看出来啊，可能你天生丽质吧。”
“你是大直男吗？这都看不出来。”
叶擎开车到湖市餐厅，姜琼雅坐在叶擎对面认真点菜——她真的饿了。充满节日氛围的花束在宫灯装饰的映照下投射在姜琼雅脸上，让她看起来气色红润，十分可爱。
叶擎撑着脑袋欣赏，突然被姜琼雅的电话铃声打断。姜琼雅看着来电人重重叹口气。
挂断电话后，姜琼雅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得回去一趟。”
在姜琼雅和栾河北打电话的时候，叶擎就一直皱着眉头：“现在？”
“对，有点急事。”姜琼雅不着痕迹看看四周，凑近叶擎耳边低声说：“副镇长邹雨出了点小车祸，”她直起腰来，“估计要回去交接下工作。”
叶擎拉住她：“吃完饭再回去吧，黄千龙和栾河北要是问起来，我就说让你帮忙出外勤。”
姜琼雅看看时间，摇摇头：“我从湖市赶回去时间比较久，先不吃了，否则我肯定是最后一个到。而且，你别这样说，虽然你可能不在乎，但还是小心大家背后说小话。”
叶擎拗不过姜琼雅，她要送姜琼雅回去，但被拒绝了。“我们菜都快上齐了，你留在这里帮忙打包好不好？我明天还想吃的。我去门口扫一辆公共电动车开回去。”
“明天再来吃也行，这么晚了，我送你。”
寒风刺骨，姜琼雅站在路边等叶擎开车过来，她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接着鼻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叶擎刚把车开近，就看到手忙脚乱擦眼泪的姜琼雅，眼睛都擦红了。
一瞬间复杂难言涌上叶擎心头，心脏好像被什么尖锐物体扎了一下。
她下车把毛毯披在姜琼雅身上，然后揽住不住抽泣的人：“别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我来解释。”
因为叶擎的安慰，姜琼雅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哭泣，甚至蹲下来埋头痛哭。叶擎也只好蹲在旁边，轻抚着后背陪她。
“其实你想想，这些人都不算什么，他们连江安省领导都没见过，但是我都带你见过了。有我在这不遗余力帮你，你怕什么？没有必要对他们太客气。”
姜琼雅磕磕绊绊地说：“不行，不行，这样我也太没用了。”
“你还小嘛，工作经验少，遇到这种事心里难受也正常。总会成长起来的，别着急。难受一会儿就行了啊，别哭了。”
姜琼雅还是摇头。
叶擎故意逗她：“你啊，就是太要强，不懂给领导脸色看，有时候也不能太惯着他们。”
姜琼雅终于平复了下来，她扭头带着鼻音问：“你说得好听，我如果还给你做秘书，给你脸色看你不生气吗？”
“是你就不会。所以说，这么大好的资源摆在你面前你都不懂得利用，真是浪费。你之前怎么做的，忘了？”
姜琼雅被叶擎拉进车里，后者发动车子平稳地朝花溪驶去。姜琼雅眼泪汪汪地看着车顶，义愤填膺地说：“两边都挤兑我，我也不要干了，明天我就请假。”
“对，千万别累着自己，休息几天，调整好状态才能更好地工作。听我的，你现在就一个任务，那就是准备过年，好好陪陪家里人。”
姜琼雅被逗笑了。
第33章
说是要休息，但姜琼雅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至少要本本份份把工作做好，才不会授人以柄。
开完会出来已经快11点了，姜琼雅打开办公室房门，想着在办公室的小床上凑活一晚得了。但叶擎马上打过电话来：“看见你们会议室熄灯了，怎么还没出来？”
姜琼雅很惊讶：“你还没回去吗？”
叶擎反倒觉得奇怪：“对啊，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回家？”
虽然没开空调，但姜琼雅觉得没那么冷了。她边跑着下楼边说：“那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
温暖的车内。
“其实，我不是故意让你为难，这种情况我也没料到。”
“啊？”姜琼雅原本头一点一点地磕在窗户上，听到叶擎的这话突然坐直：“哦，你说让我借调去组织部啊。”她已经没那么难受了，甚至还笑了一下：“没关系，但你当时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下呢？”
叶擎讪笑：“我以为你愿意的。”
姜琼雅低头小声说：“没关系的，我很感谢你。”接着她又抱起双臂，嗔怪道：“不过还是怪你，你必须补偿我。”
“成啊，你说怎么补偿？”
“年后我就离开组织部了，再回海石镇，肯定有不自在。”
“嗯哼，然后？”
“我听说源溪街道的书记去湖市了，原镇长吴风担任街道党委书记，镇长这个位置不就空出来了？”
叶擎瞧了姜琼雅一眼，然后目视前方，沉吟一会儿后，她说：“但是你在乡镇工作时间太短了，提镇长有点儿......”
“什么？”姜琼雅哼一声，“你该不会没有想好借调组织部之后让我去哪里吧？！”
“那肯定不能，我只是......”叶擎没说完，她带姜琼雅去北京，又为她争取了借调组织部的机会，一是想向姜琼雅展示自己的能力，姜琼雅看到她能调动这么多资源或许会重新寻求自己的庇护和帮助；二是想为自己带姜琼雅离开花溪去湖市做铺垫，有了借调组织部的经历不算太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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