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宗。
银色残影卷着金色人影从半空一闪而过,径直向最高峰掠去——那里是宗主居住的地方。
落地之前,巨大蛇身迅速缩小,化作腕口粗,沿着金光人影的后背攀爬至胸口,嘶嘶地吐信子,银色瞳孔尽是警告。
“凭什么截走我的请柬?”蛇尾缠上脖颈,大有不好好说就要勒死人的意思,“怎么,怀疑我与狐族勾结,要脱离你们人族的掌控么?”
“师妹说的什么话,我当然不会那样想。”护体金光散去,何卿安抚地摸摸脖间蛇尾,细腻微凉的触感,与从前没什么变化,“我本来是想先同你说一声,但恰好撞上魔尊现身,忙的事一多......便给忘了。”
“狐族的请柬,我们也收到了,之所以截下你的......是想对比两者有什么不同,不过,除了名字,没什么不同,待会便还你。”
“......对比不同?”银胧不信这个说法,“明明可以等请柬到我手中再对比也不迟,说到底你们就是不信任我!”
感受到脖间蛇尾有收紧的迹象,何卿举手投降:“当然没有,只是长老们性子都比较急,等不得那么久。此事怪我,我该早先跟你说的。”
顿了一下,她顺毛一样摸摸对方——虽然光溜溜的蛇身并没有毛给她顺。
“好师妹快下来吧,作为赔罪,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
“......”蛇尾勾起,拍拍何卿侧脸,银胧冷声道,“何卿,你听好,我不欠你们人族任何东西。”
“我替你守西岛,是看在你和师尊的面子上,若非如此,我早便跟师尊她老人家云游四方去了,何必掺和这些麻烦事,还要被你们几番猜忌。”
遭人族猜忌不说,妖族那边也对她诸多编排,她不在乎无关妖和无关人,但是何卿不行。
她凭什么怀疑她?她连念锦跟她谈判的事情都尽数告诉了对方,毫无保留。
何卿,最不该怀疑她。
这是她,最生气的地方。
放肆的蛇尾在脸上拍了一下又一下,又滑又凉,带着微微的不平整,何卿笑眯眯点头:“是是,百年间辛苦你了,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师妹若有不满尽管朝我来便好……哎呦!”
蛇尾一下甩过去盖住她的脸,不知故意还是有意,尾巴尖尖擦过眼角旁的泪痣,有点痒。
银胧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还有脸笑?不许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人族提防我,任她们如何,你都不准怀疑我,听到没有!”
“你若敢怀疑我……”蛇口微张,露出尖利獠牙,接着凑近抵住温热的、跳动的脉搏,放出狠话,“小心你的脖子!”
这样近的距离,她只要稍微使些力气,便能刺入脆弱、不加防备的脖颈,毒素入体,哪怕是化神期都要很费一番功夫。
何卿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威胁,伸手习惯性摸摸小银蛇的脑门:“我自然相信师妹,师妹不信我么?”
银胧甩开她的手,顺着爬到她的肩上:“我的请柬呢?什么时候给我?”
见这件事终于翻篇,何卿心里略微放松下来,抬脚往来时的方向去。
“现在便能拿给你。”
回到议事大殿,何卿从岑徵手中要回请柬递给她。
银胧化为人形接过请柬,看清内容后眉毛一挑:“……念锦?”
她收好请柬,闻何卿:“人族请了谁去观礼?”
何卿笑笑,只答她:“到时你便知道了。”
“……”银胧哼一声,“卖什么关子。”
她不想再多待,转身走几步,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回头盯着何卿:“你还欠我一个要求,我可不会忘。”
何卿笑容满面冲她摆摆手:“师妹慢慢想,不着急。”
银胧又哼一声,干脆离开。
送走银胧,岑徵瞥一眼何卿:“好了?”
何卿点点头,而后不知为何低声笑了一下。
她边笑边摇头:“……这么多年,她还是这样。”没有什么安全感。
请柬的事是她的疏忽,不该让对妖族有敌意的长老负责,白白生出这些事端。
她转向岑徵:“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两人的谈话刚开始便被银胧打断,这会儿才得空坐下好好谈谈。
岑徵道:“我要说的,与魔尊有关。”
“魔尊?”何卿微微皱眉,“上次的讨论你还有没说的么?”
“......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岑徵慢慢道,“但有一点,我比较在意......”
“你可还记得,六年前,砚冰遗体被盗,至今未曾寻回。”
何卿点头。
“我们都怀疑与魔族有关,却不知魔族盗走砚冰遗体的目的,直到那日与魔尊对阵......”
岑徵停住片刻,忽然微微垂下眼,声音也随之低下来:“......魔尊,给我一丝......熟悉的感觉。”
“虽然她带了面具,可身形、眼睛、脸型......都很像。”
像谁?自然是......虞砚冰。
“......”何卿眉头锁得更深,“小虞......她知道么?”
“......我不清楚。”岑徵道,“所以我来找你。”
“砚冰的事,我同她,是没法心平气和地坐下谈的。”
何卿心想,这倒是。
沉默片刻,她决定提前泼个冷水:“即便魔尊确实占据了砚冰的身体......也不见得......砚冰还存活于世,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岑徵默然,好一会,才苦笑一声,“她是对的,我不该......明知送死,还答应砚冰和我同去。”
“......”何卿道,“就算你不答应,照砚冰的性子,也会偷偷跟上去,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当务之急,得先想办法搞清楚魔尊那边的情况。”
时隔一百多年,魔尊卷土重来,这百年间魔尊经历了什么?她为何在百年前假死,又是通过什么手段占据砚冰的身体?现在修为又如何?
她忽然想起魔尊打到一半逃走的事,既然不是故意漏的破绽......那会......和砚冰有关么?
数不尽的操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何卿只觉得头更大了。
“我去找小虞谈谈这件事,你要不要一起?”她站起身,看向岑徵,“毕竟你们两个......是最熟悉砚冰的人。”
“魔族那边,我再派人去查探情况,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们。”
岑徵慢慢站起:“......好。”
两人才出大殿,迎面便碰上岑世闻,对方似乎是奔着她们而来,往她们身前一站便拦住了去路。
“母亲!”岑世闻跑至近前,“我有话要问你们。”
何卿本要给母女俩留个空间交谈,听到“你们”这两字脚步一顿,问她:“还和我有关?”
岑世闻左右望望,做贼一般压低声音:“和虞舟有关。”
“......”岑徵眼神微动,问道,“虞舟......她怎么了?”
何卿也竖起耳朵有些好奇。
岑世闻又将两人拉回大殿,确定周围无人听到才向两人道:“虞舟,是不是不知道她的母亲是虞砚冰前辈?”
何卿一愣,转而怒道:“你不会说漏嘴了吧?你这倒楣孩子,我就知道不该告诉你......”
“......”岑世闻心里不爽,没大没小地打断她,“谁说我说漏嘴了?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故意没告诉她的,但有什么必要非得这样做?”
脑中浮起虞舟落寞又强装不在意的神情,岑世闻心疼又生气,说话也不留情面:
“虞前辈又不是什么罪人,凭什么虞舟连自己母亲的名字都不能知道?”
“她每年祭拜的都是无名之碑,明明她
的母亲就在旁边,却不让她相认,你们心里过意得去么?”
何卿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行了行了,胆大包天,还训上我们来了。”
“不是我们不让,是她母亲不让,你以为我们忍心见虞舟那样么?心疼可一点不比你少。”
“......”岑世闻皱眉,“为什么不让?”
“......谁知道呢,她那么有主意的一个人,谁都摸不透她在想什么,脑袋里一堆点子。”
说完这句话,何卿忽然止住话头,猛地看向岑徵的方向。
恰巧岑徵也看向她。
两人俱读出彼此眼中后知后觉的震惊。
魔尊占据她身体的事,虞砚冰一定有所察觉。
否则,不会特意叮嘱她们不要告诉虞舟——她预料到,或许某天,修仙界会因为她,而掀起腥风血雨。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虞舟最好的保护。
但无论是岑徵,还是何卿,或是虞向晴,都从未从她嘴中听到任何关于魔尊的事。
从一开始,她便打算一力承担。
可魔尊......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对付。
岑徵无法想象,总是云淡风轻笑着的背后,到底曾......经历过什么。
她的心脏狠狠抽了几下。
魔尊露出破绽的瞬间闪过脑海,眼中又微微亮起光。
那瞬间的熟悉感,绝不是错觉。
......她一定,还活着。
第51章 吻痕“脱衣服......咬里面?”……
哒、哒、哒......
“……”何卿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清脆声响在安静到压抑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自从她向虞向晴说完刚才的猜测后,屋里便一直保持着这诡异的安静。
余光忍不住瞥向岑徵,期望她能说些什么缓和点气氛,却见对方眸光闪烁,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何卿心道不妙,又转去看虞向晴。依旧冷漠的神情,何卿却从中读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思索。
她的心缓缓下沉。
坏了,这俩估计想一块去了。
“……我话先说在前头。”她打破寂静,“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商讨怎么对付魔尊,你们不要被私情影响判断。”
“……”沉默许久,岑徵转过头看向窗外,避开她审视的目光。
虞向晴抬眼瞥她一眼,又缓缓收回目光,后倾靠住椅背:“......那你说,如何对付?”
“岑家主曾与她交手,有多难缠,无需赘述。”
“若硬碰硬,与百年前处境,又有何异?”
她的语调依旧漠然,却无端泄出几分情绪。
“族姐灵识尚存,是最好的转机。”
顿了顿,她转向岑徵:“......岑家主以为如何?”
“......”岑徵又将头转回来,点头赞同,“虞家主言之有理。”
“......”何卿只觉得孤立无援。
她也有被这二人联合排挤的一天。
没等她要挣扎一番,岑徵继续道:
“这几年魔尊并未有太大动作,想来是砚冰的存在,让她不敢轻举妄动,隐患不除,她便无法专心对付人族。”
“魔族寻虞舟的目的......大概便能猜出几分。”
自然是以虞舟为要挟,逼出虞砚冰的灵识,强行抹杀,以除后顾之忧。
......以虞舟为挟?
岑徵缓缓蹙起眉,一丝疑惑在脑中悄然升起。
哪里不对。
砚冰与虞舟的关系,知道此事的人要么是少数世家之长,要么是宗门有资历的长老,想要打听也要费上很大一番功夫,魔族与人族断联百余年,她们怎么会知道?
......谁告诉她们的?
人族?
还是......妖族?
见她许久未出声,另外两人的目光均转到她身上。
“怎么了?”
岑徵回过神。
“......二位。”
她表情未变,语气却逐渐冷硬:
“......在商讨对付魔尊之前,还有另一件事......”
“需要我们,先调查清楚。”
......
仔细擦拭好灵剑,虞舟将她端正摆好,放在桌台上,接着后退一步,打量着这间居住近十年的屋子,心中生出几分不舍。
结业大典过后,她便要离开宗门了。
十四年前,她和岑世闻一同拜入宗门,她还记得,当时宗主抚着她二人的头,撺掇她们打了人生第一架。
在那之前,她便听过岑世闻的凶名,听说还未正式开始修行时,便已经把练气的师姐打得嗷嗷哭。只是虞家守南,岑家守东,两家相距甚远,一直没机会见这凶名远扬的小魔头。
真见了,才发现外人传的真没错,目中无人,嚣张又任性。
......还特别喜欢找她的茬。
有理没理都要打上一架,硬生生叫她每隔一段时间都得抽空陪她打架。
闹人得很。
结业之后,两人各回各家,应是......没法再像以前那样经常见面,不过,倒是可以偶尔结伴平平妖乱、闯闯秘境。
她师姐就是闲不下来的性子。
收回思绪,虞舟坐回桌上,翻开书本正要继续看,忽听得外面有人唤她——
“舟舟姐——!”
虞舟打开门,便见岑雨眠捧着几册书站在台阶下,看见她后将手中书本向前一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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