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纳西尔从来不藏匿。他几乎天天在政界、商界各高层的晚宴中交际,但‘据说’有他搭桥的生意,从没有走漏过一次风声。就连政府和公司,有时候都会把一些不好处理的脏活交给他干。”
“据说?”哈斯塔地铁老人看手机。
达斯汀的声音压得更低:“他的保密性做的太好了,没人知道他究竟经手过哪些生意,最多只能捕捉到一点风声,从而推测某起大事件和纳西尔有关。”
店面中央,纳西尔聊到兴起,大笑着拍了拍艾登的手臂,又揽住艾登的肩膀亲热地打商量:
“兄弟,我看,我今天难得带雇主出来搓一顿,你就把我极力推荐的馆子给干黄了……这多尴尬啊?”
“实不相瞒,我已经连续点这里的外卖两个星期了,好吃得满嘴流油!兄弟,咱们搞什么,都别搞厨子行不行?嗯?给个面子,以后有事好商量嘛。”
税务官似乎被纳西尔最后那句“以后有事好商量”打动了,眼中流露出权衡的神色。没过几秒,他重新看向芬尼安,正义凛然得像他有多重视规章制度似的:
“半个月时间,我再给你们半个月。这个月月底,我要看到美食街和孤儿院的报税单。”
捞不着钱,纳西尔谈生意又不可能带其他人一起吃喝,税务官很快就率队离开了。
哈斯塔感觉自己似乎不怎么能用得上纳西尔,但新手教程那句“多多发展支线,可能会有意外之喜”有多少给他带来了些许影响:
“给他免单吧,外卖也免单三个月。”
这种拉关系的话,哈斯塔肯定不会本人去说的。芬尼安义不容辞地接过了这个自己擅长的任务。
宾客们面面相觑半晌,看着芬尼安带着扭转事态的传奇中间人进入包厢,又看看自己面前还没吃完的美食:
——管他呢,人都走了,接着吃呗。谁能闻着这香味辜负美食呢?
那几个税务官居然能熟视无睹,不是防毒面罩过滤了气味,就是这帮人全都是鼻炎。
税务官来了,但又好像没来。
钱没拿走一毛,客人没轰走几个,只在店面角落留了个到此一游的豁口,堪称缺德。
孤儿院众又坐回了桌边接着吃喝,只是气氛比之前要沉肃一点:
“报税单……学校没教会计啊,老大会这个吗?”
“这大洞,院长买的保险保这个吗?”
“咱们外雇一个会计?——不行不行,孤儿院那账,一般会计还真平不了……”
哈斯塔看着新蹦出来的任务提示:
【基础建设任务二:好会计,从替院长平账开始】
【请在半个月内招聘一位合格的会计,完成税务官要求的七年报税单!】
哈斯塔:“……”
他希望这位会计干完半个月的工作,能活着从办公室里走出去……
半个月,七年的财务报表?会计的命也是命啊。
“还有胡斯卢。”达斯汀有些焦虑,“即便我们能提供报税单,谁知道艾登下次会不会找别的借口挑刺?他还是有可能设法把胡斯卢转送走。”
“除非胡斯卢不再是孤儿。”哈斯塔灵光一现。
游戏玩久了是这样的,干啥都想卡个Bug。
哈斯塔翻了一下孤儿院的领养要求:“在凤凰区,只要年满25、身体健康,经济稳定,无暴力犯罪记录,就可以领养同性孤儿。”
“……”达斯汀无言地和哈斯塔带着暗示意味的目光对视,有些艰难地开口,“那个,我现在的工资连养自己都很难,又工作繁忙,怎么能履行父亲的责任?这对胡斯卢来说不公平。也许没有我,他还有机会遇到更好的父母。”
“——那就你收养,我来带。”
芬尼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个锅铲,看得出是刚从厨房转出来的:
“如果不是那什么岁数和暴力记录,我本想自己领养的。”
“我工作稳定,身心健康,经济能力也足以支持养个胡斯卢——他没法上正常孩子的课,但我可以试着训练他,拥有正常生活的能力。”
芬尼安握了握达斯汀的肩膀:“而且我们还有院长在,也许未来会找到办法治愈胡斯卢的智力障碍,我们能为胡斯卢做的,不会比任何父母差。”
哈斯塔认为这不是没可能。如果真没可能,他就夜闯游戏研发部,拎着那些秃头的格子衬衫逼他们加入可能——
绿朱草不是说过吗?“后续你还有什么别的需求,我可以去找项目开发部给你现做”。
达斯汀斟酌再三,郑重同意。
哈斯塔迅速敲定回院就办手续的计划,刚打开手机,想拟定诱骗……不是,招募会计的招聘信息,忽然感觉一小团稚嫩的生命气息正在快速靠近。
下一秒,他垂落在椅边的黄袍被轻轻拽了两下。
他垂目看去,对上一只灰扑扑的糯米团子。
一个看起来6、7岁大、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大的灰眼睛澄亮得像浸湖水中的宝石:
“请问,你是哈利孤儿院的院长吗?”
小女孩说话的语气相当平淡,比G8273更像AI:“我和父亲去孤儿院,那里面的人说让我们来这里找一个黄袍怪。”
黄袍怪:“……”
哈斯塔忽然很想送说出这话的帮众去学会计。
他微微垂头,看向小女孩:“找我做什么?”
小女孩睁大无神的眼睛:“请问孤儿院还收孤儿吗?孤儿院还收员工吗?我和父亲想要进孤儿院。”
哈斯塔:“……”
即便以非人类这匮乏的道德常识,也知道这话存在问题:“你有父亲,所以你不是孤儿。”
“啊。”小女孩毫无起伏地发了句感叹词,下一秒转身就往不远处跑,一下抱住了一个靠站在自助啤酒桶边的男性小腿,“父亲,父亲,院长说不收我。”
“?”芬尼安回厨房接着掌勺去了,留下达斯汀仍陪在哈斯塔身边,做拟人化程度有限的院长的外置人性,“什么情况?父亲送女儿进孤儿院,顺便想把自己也送进来当员工,好一家子一起混吃混喝?”
这思路也太清奇了吧!真是天大地大,无奇不有!
哈斯塔的思维就比较务实了,看向那个貌似得有一米九的男性:“你什么专业?会做财务报表吗?”
——很神奇。
这个男人明明生得格外高挑结实,但当他垂着头,疲倦地半耷着眼皮时,他身上那些本该因结实鼓胀的肌肉线条、冷烟灰色的双眼而带来的压迫和攻击性,就都变成了颓废和缠绕着死亡气息的破碎感。
如果把芬尼安比作青壮年期,凛然且极具攻击性的棕狮,那这个男人大概是一头已经伤痕累累,即便肉.体仍能驱驰,但精神已经垂垂老矣、不愿再攻击甚至反抗的老狮。
哈斯塔甚至能从那双浅灰的眸子里看到一种对死亡的期许,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不再能给予他生存下去的动力,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
这种奇特的气质令达斯汀的不友善也收敛了一点,仅带着不赞同询问:“怎么回事?遗弃子女可是犯罪的行为!”
“她不是我的女儿。”灰眸男人简短地回复,“我在迷迭区捡到了她,她是孤儿。”
“不对,不对。”
小女孩死死抱着男人的腿摇头,有她毫无起伏的音调做衬托,她的肢体动作堪称情绪激动了:
“他是我的父亲。父亲,阿道夫。女儿,阿尔法。我们是父女。要进孤儿院,一起进。父亲不进,我也不进。”
“……”阿道夫垂目看了会阿尔法,“我不会做财务报表。”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这是你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名字。”
“才不是,父亲知道。财务表表,不会做,可以学。”
阿尔法死活不松手。
儿童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辨识领袖的直觉,她扭过头,谁也不看,只笔直地看着哈斯塔:“父亲,可以学。阿尔法会帮忙!”
哈斯塔不觉得现学的会计能在半个月内完成七年的财务报表,至于阿尔法会帮忙——他能指望一个把财务报表说成“财务表表”的小女孩什么?
务实的非人类仿佛强度党玩家看到了属性为0、只会卖惨的NPC:“抱歉,我——”
“哈斯塔。”
一旁的达斯汀忽然扯了哈斯塔一下。
他将哈斯塔拽向远离父女的角落,压着声音道:“你有没有注意那个父亲袖子下露出来的手腕?”
“……”哈斯塔当然没有,他只会在意目标能够致死的要害,“手腕怎么了?”
“他手腕上印着蓝色的纹章,我在跨区办案时见过——”达斯汀抓紧哈斯塔的黄袍,“那是黑医给‘自愿捐赠器官’的病人留下的烙印,署里都管这个叫猪肉章。”
“走投无路的病人去找黑医,签下捐赠合同,黑医支付报酬,然后放‘肉猪’回去给家人送钱,或者享受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等到印章变蓝,就是收割‘猪肉’的时候。”
哈斯塔不是很想插手这种称得上你情我愿的交易,毕竟啤酒桶边的那个阿道夫,一看就不可能是会“走投无路”的人。
但达斯汀明显很在意的样子,哈斯塔对自己的所有物多少有些过盛的保护欲,于是转身走到父女俩身边:“你们可以入院。”
“不用带我。”阿道夫伸手揭下腿上的狗皮膏药。
他的手劲的确很大,哪怕阿尔法已经使出全身力气抗拒,憋得小脸通红,依旧轻易被阿道夫从他腿上揭了下来:“收她入院,把她好好养大就够了。”
“——!”阿尔法瞳孔一缩,飞快蹬起短撅撅的四肢,意图划动空气把自己推向阿道夫身边,“不够!不够!阿道夫要一起!”
哈斯塔看看皆若空游无所依的小女孩,再看看一旁疯狂使眼色的达斯汀,语带惋惜:
“抱歉,你大概来得晚,没遇上之前税务局来人?”
“因为税务官的关系,我们院里的孤儿很可能被随时转送走。你如果希望她可以被好好养大,她就不能以孤儿的身份加入孤儿院。”
哈斯塔和眼中冒出一点光亮的小姑娘对上视线,感觉这孩子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什么救世主:
“只能以员工子女的身份留在孤儿院。”
“……”阿道夫再度徒劳地强调了一下,“我不会做财务报表。”
哈斯塔根本不听。他的眷属想要,他的眷属得到:“你也不希望自己离开后,她立即就被人带走吧?”
“……”阿道夫简直像个被挟持了女儿要挟的风韵犹存(?)老父亲,僵持几秒后,他塌下肩背,放弃挣扎,“合同在哪签?”
第28章
包厢中。
纳西尔耐心地听雇主第三次强调完报价:
“先生, 你要相信金钱在我这儿还是受欢迎的。如果我坚定拒绝接受雇佣,那就意味着,您的委托的确很难完成。哪怕您去问其他中间人——”
“但你不是‘其他中间人’!”
中年男人猛然用手一砸桌面, 以一种孤注一掷般的绝望眼神死盯着纳西尔:
“我听过那些传闻。传闻说,你曾经见过‘许愿井’, 你知道他的样貌。”
“如果世上有一个人能够找到‘许愿井’, 那一定是你!”
“……您知道长相不是召唤符吧?”
纳西尔也很为难,一般情况下,他不会把委托关系搞得这么僵持。
而且他既然会主动请这位雇主吃饭,就说明他其实对这位雇主也颇为怜悯,可惜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按照人的意愿运转的:
“正常联络‘许愿井’的流程, 是你在各大中间人那儿寄存一定数量、且品质有保证的烈酒, ‘许愿井’看到,并且被你的‘出价’打动,他才会主动和你联络。这一般需要等待三天到一个月的时间——”
“但我没有时间了!!”中年男人失态地低吼, 大叫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狼狈地抹着脸跌坐回去,“求你……帮帮我。你知道老板不会在意这些理由, 他只希望交给下属的任务被完成。求你……”
纳西尔几乎要叹息了, 他半推开包厢的门, 好让屋外的风将房间内沉闷的空气吹散些许:
“我也很想帮你, 相信我。但只给我一晚的时间, 我怎么在茫茫人海中给你找一个——”
一个留着灰白掺半的乱发,身体有着明显的训练痕迹,浅灰色的眸子在眼睑颓丧低垂时会显得无害又死气沉沉,身高一米九的男性雇佣兵——??
纳西尔目瞪口呆地看着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都市传说站在不远处,正弯着腰在某个一身黄袍的身影指点下, 向不知干什么用的纸张上写着字。
哈斯塔完全属于那种“我崽想要,下一秒就给我崽买来”的溺爱式家长。达斯汀想留下阿道夫,他就当场让拜亚基跑腿,从孤儿院里硬带来一份员工合约。
幸好拜亚基可以藏身于空间夹层行动,不然今晚的客人心脏又得倒大霉了:
“签在这里……很好。阿道夫,欢迎入院。”
“诶——欢迎欢迎!”
帮众们起着哄热情地凑过来给予拥抱,现场的气氛一片热闹欢快,仿佛在开什么欢迎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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