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里的空调开到了26度，暖呼呼甚至有点热的温度是人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最好的催眠剂。路弦把一只胳膊伸出毯子，感觉眼皮已经沉到再也抬不起来了。
正在他迷迷瞪瞪快要熟睡但还留有一丝意识的时候，他感觉到身边人衣服剐蹭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可能是李习清起身上厕所吧。路弦这么想着，没太在意。直到他感受到一双冰凉的手触碰到他的皮肤的时候，他的脑子也因为李习清的一声尖叫完全清醒了。
“你是谁？”
路弦顿感不对劲，一把掀开被子的同时，也一把甩开了哪怕被李习清呵斥也没有放开他的那双手。
路弦定了定心神，发现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生，正一脸痴迷地盯着他。
“不好意思，请问您能解释一下您刚才的行为吗？”
路弦想起刚刚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上的触感忍不住的战栗。他不想这么快的把“私生”的帽子扣到他头上，虽然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位兄弟确实是私生没跑儿了，可是路弦还是希望他能说出点什么。
“路弦，我喜欢你好久了!我也是做音乐的，我买到了你的航班信息，我真的很想握一握你的手，看你是怎么写出那些歌的！你不要听网上的那些评论好不好？他们都不懂你，只有我懂你，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没人能懂你的音乐，只有我，只有我！”
他的精神已经完全错乱了。路弦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们这边的动静实在有点大，很快成员们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燕云衡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拽住那个男生，阻止了他想要进一步靠近路弦的动作。
“你有病吧，艺人不需要私人空间吗，追星把你脑子也追没了吗？”
谁想得到这家伙看起来体格瘦弱，竟然真有力气挣开燕云衡，红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冲谁吼，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你放开我！你们对他一点都不好，我也对他不好，我爸妈也欺负我，他们想阻拦我对你好，可是我只想让路弦一直给我唱歌呀。”
剩下的话路弦他们没继续听下去，因为人已经被成彬叫过来的空乘人员和随行工作人员带走了。
“没事吧？”
于偌邻问道。赵一淞走到路弦身侧，抚上他绷直的脊背，然后被路弦侧身避开。
“不好意思淞哥，那个人刚刚碰过我。”
赵一淞点头表示理解。
燕云衡刚刚跟过去处理这件事，回来之后看着被一群人围着的路弦，开口道：
“弦哥，已经解决了，离降落还有半小时，你再睡会儿？”
站在一旁的李习清也附和着。
“私生这种事确实很吓人，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哥你还是睡一会儿吧，不然等下下了车紧接着就要工作。”
路弦点点头。
他刚才确实有被吓到，而且那个人的精神状态，他实在不敢恭维。
“私生”这一群体，路弦在穿越前就见识过。当时他正扛着相机办入住，满心都是对明天看谭城演唱会的欣喜，却听见背后有人在说什么“谭城...酒店...隔壁”之类的话。
路弦当时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甚至笑自己太紧张，把一切东西都和谭城联系起来。直到后来，他在网上看到了公司告私生的信息，并且看到了一些私生拍摄的明显是非正常角度下拍摄的爱豆照片。
他也实在没想到这样的事儿真能让自己碰上。
路弦躺回座位，却再也没办法继续睡了。
精神的高度紧张过后身体里还余留着刚刚心惊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恍惚间感觉仍有人在触碰他皮肤，可他明明已经把自己整个人都用毯子裹了起来。
路弦转身，背对着身侧的李习清。
有点讨厌。
路弦第一次对偶像这份职业产生了厌恶的情绪，这是他之前再辛苦再疲惫都没有感受到的。
他试图用玩笑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说明你现在很火了啊，说明你写的歌被别人看到了被别人认可了，所以才会有私生来找你啊。
骗鬼呢。路弦又这样想到。
这是在为一件错事找理由，合理化错误的发生。
由于当时机舱里除了成员及随行工作人员外，还有其他的陌生旅客听到了动静。所以在1nfinity乘坐的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在机场等待接机的粉丝们几乎都知道了他们碰到私生的消息。
他们互相挤着，想要近距离看一看成员们的状态。
工作人员们围成的人墙越来越往后退，路弦被其他成员护在中间，可是还是有人把手伸到他眼前。人群离他越来越近，他又感觉到那个人的手在自己皮肤上游走。身上的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甚至掐住了他的喉咙。
这样的拥挤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在这边机场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们才从人群里脱身，坐上保姆车。
而就在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快下来的时候，世讯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标红的词条#路弦 私生#被顶上了热搜第一。
“？？？？？”
“他们不是今天去h市吗？不是刚下飞机吗？”
“现在的ss都能买到航班信息啊”
“我天啊好心疼，本来路弦的行程安排就很满，还碰到这种事”
“有病啊ss？？”
“私生都滚粗好吗别打扰他们的生活”
“爱豆真是高危行业啊...我记得之前于偌邻直播还经常被私生打进来电话什么的”
“我们家路弦这是怎么了怎么碰上这么多破事！”
“梧人你们惨惨的”
“呵呵都已经做了爱豆就没预想到这种事情吗？能不能别既要又要啊”
“有病啊 私生违法的知不知道”
“盛世行不行啊？能不能保护好自家艺人啊”
“没办法我们小梧是爹娘不疼的孩子”
“#盛世维权#”
“呵呵呵狗公司能干干不能干滚”
“我恨你们ss...”
随着网络上对这件事的关注度越来越高，盛世运营的1nfinity官方账号也正式发出了律师函。
当路弦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们已经到酒店了。路弦推开门，看见的就是正在打电话的宋灵。
“嗯嗯，好，那个人呢？嗯，行，我知道了，就这样。”
看见路弦进来，宋灵简单和对面结束了话题。路弦虽然什么也没听到，可他不是傻子，也知道宋灵在和对面说些什么。
“是说那个人吗，灵姐。”
“嗯。你不用担心那个人，在他身上找到了身份证，我们也报警了，只是对方是未成年，这事儿还得过问他的父母。”
路弦点点头。
“未成年吗，也能理解。”
宋灵抿了抿嘴，眼睛里满是对路弦的关心。
“小弦，你还好吗？”
路弦摇摇头，还是没和她对视。
“我没事的灵姐，就是太累了，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没睡好。”
“唉，这件事确实是公司的失误。不过也算给你们提个醒，你们一定会越来越火，这种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还是提起劲儿来保护好自己才是。”
居然要受害者想办法保护自己。路弦心里想着，面上还是一副没什么事情的乖乖样子。
“嗯，我明白的。”
路弦是明白，明白这种事没办法禁止，只能靠自己的小心尽量避免。
公众人物的不好做就在于此，没办法完全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因为有太多双眼睛注意你，时时刻刻地想盯着你，看你在做什么。
他就是觉得有点累。
送走宋灵后，路弦坐在沙发上，迟迟不敢打开手机。
还在车上的时候，李习清就已经告诉了他热搜的事情。路弦不喜欢把手机开静音，因为怕错过工作信息。可是在遇见ss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信息提示音从来就没有停过，索性直接开了静音。
就在路弦沉默着看着手机黑屏的时候，一通来电主动地让屏幕亮了起来。
来电人的名字是“刘洲意”。
第20章 病休
刘洲意看到热搜的时候，正好是词条刚登上热搜第一的时候。
从《OTB》结束之后，他和路弦一起约着出来吃过几顿饭。虽然两个人的工作都很忙，见面的时间不过是一顿饭之后就各自继续回去工作，可是他仍能感觉到路弦是个真诚的、可以交心的朋友。
他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娱乐圈待的日子几乎要占据整个人生的一半。被私生跟行程这种事不是没有碰见过，可是说到底他只是歌手，没有像爱豆那样，给粉丝造梦、喜欢的是他的人设。
甚至有些时候，刘洲意都能理解这些私生的脑回路。可是做错事就是做错事，违法就是违法。
虽然没见几次面，可是刘洲意和路弦的契合程度让他觉得他已经足够了解路弦了。所以在看到热搜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给路弦去个电话。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这孩子会一直把事情埋进心里的。
刘洲意也不确定在路弦心里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可以说真心话的存在，可是他还是拨出了这通电话。
不管路弦怎么想，我不做，我不舒服。
路弦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字体时，确实愣了好一会儿。
“喂？意哥？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路弦不知道刘洲意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他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他也不想刘洲意是因为看到了热搜才来问他，虽然他心里清楚，大抵就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情况？你碰到私生了？”
路弦深吸一口气。
“嗯。”
“你，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儿，别担心。我本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
“呸呸呸，你这说的什么话？”
电话那头的刘洲意听起来很生气。
“小弦我知道你人好，你能合理化一切别人对你做的莫名其妙的事情。你别否定我，虽然我跟你认识时间不长，虽然每次聊天都是我输出你点头，但是我知道你的性格。”
路弦哑声笑了。刘洲意是个健谈的人，也正如他说的那样，每次他们聚餐，都是他自己在哪儿一直说话，有时候会带上周钦和他们俩一起，路弦就在他俩讲话甚至吵起来的时候坐在旁边笑着点头，偶尔制止一下两个人的冲突。
“意哥，谢谢你。”
“你谢我干什么？你这小孩儿，这话一说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了。”
刘洲意的语气软了几分。
“咳，总而言之，这件事你没一点错。有的事儿咱们能预防，有的事儿咱们预防不了。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别人懂你什么呀，别人说两句你就当真了？我说的话夸你的话你是一点儿都不听...”
这话头一起，刘洲意就停不下来了，继续就这路弦不把自己的夸奖当真的话题絮絮叨叨着。
路弦也不反驳，也不接话。一开始还点点头嗯啊着应和两句，可刘洲意越说，他越没音儿了。
他坐在酒店的床上，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意哥。”
刘洲意听出了他带了点哭腔，着急起来。
“不是，路弦，小弦，你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路弦紧紧咬着下唇，虽然刘洲意看不见，他还是拼命摇着头。
不是的，不是的。
谢谢你，意哥。
刘洲意赶忙好声好气地劝了一阵儿，感觉路弦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才挂断。
挂断电话，刘洲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不说飞机上对电子产品的使用有一定限制，就算有人非要看看手机，又怎么会那么快地就把相关视频发送到网上？要知道，他们这趟的飞行时间不过两个小时，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多半的路程。短短的半个小时，在1nfinity出现在机场里的时候，词条已经登上世讯热搜榜的榜首了。
刘洲意在圈里这么多年，他不愿意揣测那些阴暗的意图，可一旦怀疑的种子被种下，就会在你心头里扎根生芽，再也没办法拔除了。
可惜他和盛世里唯一认识的人就是陈晨，这家伙更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歌的家伙，跟他打听这种事只能是白费功夫。
该怎么查呢？
路弦自认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是个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上的人。可是当他在后台看见舞台下等候的粉丝们，他内心里翻涌上来的想要退缩的情绪甚至强过了他第一次上台的时候。
本身就因为鸠占鹊巢而不怎么自信的他，在经历了回归后的非议和碰到私生之后，越来越不自信，越来越不自在。
最让他难过的是，他们这次是特别舞台，没有彩排。而他在后台小唱一下想找找感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第二段副歌的高音唱不上去了。
《New world》的概念是神话风，mv拍摄时为了配合概念，路弦漂了浅金色的头发。一个月过去，路弦黑色的发根长出来了，漂过的金色也褪了点颜色，造型师干脆又给他染回了黑色。再加上路弦最近因为死亡形成而瘦没了的脸颊肉，和为了符合概念和演出场所而配备的白色服装，路弦现在看起来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堕天使。
脸色惨白，偏生发色黑的像是能滴出墨来。
路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道：
“等下上台可千万不要吓到小朋友啊。”
事实证明，状态差的时候，干什么都不顺心。
路弦再一次走位错误时，赵一淞轻轻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他应该在的位置。到了于偌邻一个人的part时，赵一淞趁着两秒的间隙，拉住路弦，用眼神提醒他打起精神。
可是路弦做不到。
他能忽视长期缺觉带来的神经性头痛，能忽视过度用嗓带来的咽喉肿痛，甚至能不顾前几天受伤的腰，可他没办法忽视台下炽热的眼神。
曾经这是激励他向前走的引线，现在却是凝视着他的监控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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