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腰伤休息的时候吃过,反正躺床上都会发胖的,不如干脆吃点好的。”
白昼接她的话,表情很诚恳,诚恳得很乖巧,沈舒意在心里笑了笑。薛子衿忙着往火锅里面倒魔芋丝不理会她们,季泠然用捞勺在捞肉丸,看见灯光下吃得鼻尖冒汗的“虞月夜”,心里像被猫爪挠过:“我们很少这样一起吃饭,感觉有点舍不得。”
她用筷子夹肉丸,手一滑,不锈钢的筷子穿过肉丸落到碗底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点声音在火锅沸腾的间隙里悄悄消失了,没有人听见。
“我们之后还会拍团综吗?”
薛子衿看向镜头外的经纪人,后者捧着奶茶杯在喝:“看工作安排了。”没人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虞月夜的去留还没有定论,大家看向虞月夜,又默契地不再谈起这个话题。
到底是希望虞月夜留下来还是希望虞月夜离开呢?
难道组合没有她就无以为继了吗?并不是真正地讨厌她,只是她太受人瞩目了,站在虞月夜的身边就会被埋没,公司粉丝媒体营销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她身上。
谁没有在出道前做过成为闪闪发光的大明星的美梦呢?但虞月夜的出现粉碎了她们的幻想,让她们的美梦如同一缕青烟那样缓缓地飘走了。
宋疏星没意识到大家在吃饭的时间里进行着这么深刻的思考,没有进行采购的白昼和沈舒意在饭后自觉去洗碗了,宋疏星和薛子衿帮着擦了桌子。饭后无聊,三个人在饭桌上玩飞行棋,宋疏星的飞机常常在家门口就被踢飞了。
“好像有点倒霉。”
玩了两局,宋疏星甚至没有一架飞机成功停在家里,最接近的飞机只差一步就能回家,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这个游戏不适合我,换一个吧。”
“那我们玩。”
白昼和沈舒意填上了这个空缺,三人游戏变成四人游戏,宋疏星支着下巴看她们下飞行棋,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回房间睡觉了。
她在睡前打开了微信,絮絮叨叨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虞月夜,对方打下了一个“嗯”,她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久久无言。
虞月夜想要说什么呢?她根本没有读心术,对方的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想象着虞月夜笨拙地打下字又一个个删掉的样子,心变得柔软又甜蜜——虞月夜在给她发消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别人没有办法看见的,没有办法占-有的。
这是专属的虞月夜送给她的礼物。
但最后虞月夜什么也没发出来,她的眼皮实在撑不住了,入睡之前心从棉花糖变成了柠檬,稍微挤压一下就会泛酸水。果然还是不能奢求什么礼物,虞月夜还是很有爱豆自觉的,都不私联粉丝。宋疏星这样想着,安心地闭上眼睛。
*
在虞月夜和申伟发生直接的冲突之后,向她示好或婉转地表达善意的女生变多了,走在路上碰面会从购物袋里掏出水果或零食塞到她手里:“请你吃了。”
“谢谢,不用了。”
她没有刻意节食,但这具身体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削下去,连号称家里有点“人脉”的女同学都热心地想要提供帮助:“你们宿舍是不是出现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看你之前没这么瘦的,脸色好像也变差了。不用担心,我家里人做这个的,能帮你看看。”
“能看活人上身吗?”
女同学的表情变得微妙,她思考着对方在说冷笑话的可能性:“你碰到鬼啦?不是鬼的我家里人看不了,不过认识算命的也可以给你介绍,同学打八折哦。”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让整体可信度变得很低。虞月夜不关心神神鬼鬼的事情,她抱着课本准备去上微观经济学,卢露在女同学走后撇嘴:“鬼有用的话我爸爸怎么还不死?”
虞月夜习惯卢露时刻都要攻击爸爸的状态,她隐约明白对方的恨意已经扎根在身体里,成为了人格的一部分,她对于母亲只想逃避,拒绝去直视伤痕本身。因为无法坦然面对,所以也没有痊愈的可能性。
下课后团支书继续开会,团员要开始进行自我评价和申请入-党,班干部的评优将会在分数上占到一定的权重。在分数揭晓前,申伟在人群之中看向她,神情阴冷,好像笃定她会让对方难堪,而虞月夜也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果然,申伟落选了。
他盯着黑板上的数字出神,面部肌肉剧烈颤抖着,尖叫着把教科书扔了一地,推开关心他的同学大步朝“宋疏星”走来:“是你!是你给我打了低分!你这个贱人!”
虞月夜几乎要笑起来,情绪激动的申伟在她面前像一条狂吠的犬,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她被申伟揪住领子拉扯起来,对方扭曲的面孔狰狞:“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人生!为什么!你这个贱人!你这个不喜欢男人的贱货!你怎么不去死!你就是一条母-狗——”
他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因为“宋疏星”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杯,他伸手夺过去,争执之中他忽然听到一声脆响,玻璃瓶炸开了,他的脸上身上溅满了细小的玻璃碎渣,而鲜血正慢慢从“宋疏星”的额头上留下来。整个教室一片死寂,胆小的人捂住嘴无法尖叫,保有理智的人也恐惧地缩在教室角落里悄悄地拨打报警电话。
“不是我!不是我!”
虞月夜咬住牙齿,她能够感觉到疼痛和鲜血流淌下来的痒,像一条毛毛虫爬过她的脸。这些都不重要,她担心的是宋疏星的脸,对方会毁容吗?会留下疤痕吗?她要如何解释这一切才能不让对方感到害怕呢?她不愿意让意识变得混沌也不愿意流眼泪,也许眼泪就是让她们灵魂互换的契机。
她不能让“宋疏星”来面对这一切,对方享受着爱豆人生并从中获得短暂的快乐时光,这样就好。
救护车很快开到楼下,虞月夜被同学扶着下楼梯,失血过多的她稍一动作就眼前发黑。医护人员已经抬着担架冲到楼上,一看见她几乎被血染红的衣服就发出了厉声尖叫,她被扶着躺到了上面,闭上眼之前还能看见无数闪着光的摄像头。
“不要拍了!有没有同情心!”
“你们把手机关上!”
宋疏星不要看到这一切。虞月夜开始觉得后悔,也许她不应该激怒申伟,不应该举起那个玻璃水瓶试图反抗。在她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宋疏星要怎么办呢?对方会觉得她自作主张地处理了每一件事情,会开始讨厌她吗?
她挣扎着醒过来已经是半夜的事,她的手机和生活用品由舍友收拾了一部分交给来陪床的段点点,辅导员的表情生无可恋,安慰了她几句之后出门到楼下抽烟。
虞月夜把手机握在手心,打开看宋疏星睡前发过来的无意义的消息,她几乎能想象到对方在她面前絮絮叨叨说废话的样子,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在聊天框里打下一句话。
【你睡了吗】
第22章
宋疏星睡得很沉,手机发出的微小的震动没能把她吵醒,她在梦里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站姐号,点进去发现了虞月夜的无数张美图,里面全都是她没有看过的漂亮造型!可惜这个美梦醒得太早,她起来换完衣服就听见经纪人在客厅说话,赶紧走了出去。
除去薛子衿,剩下的人都在沙发上坐好了,她心虚地在沙发边上坐下,又庆幸还有人给自己垫背。经纪人的目光扫视一圈:“今天去拍团综,最近流行校园学姐风,你们就装得嫩一点,把自己当高中生啊。”
想了想,她紧急补充一句:“也不要太嫩啊,高中生,你们上过高中吗?”
“我们是爱豆,不是rapper啊。”
白昼很真诚,真诚得经纪人有点尴尬。她吩咐队长把薛子衿也拉起来,洗漱一下上车准备去拍摄。宋疏星在客厅里悄悄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看见闪光灯的同时也发现了还没光亮的天空:“我现在居然见到凌晨五点的B市了,发条朋友圈炫耀一下。”
“那下次三点叫你起来。”
白昼凑到窗边,也学着她的样子往外探头,最后和她一起被经纪人拉开批了一顿:“你们还没化妆啊!这种丑图流出去可怎么得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你们知道吗?”
“真的很丑吗?”
白昼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她贴近经纪人的脸,能看见毛孔和痘印的素颜也很漂亮,比起化了厚重舞台妆时更多点清秀和帅气,她挑眉问道。
“好看,小美女给我快点收拾东西上车去录团综,好吗?”
经纪人低声下气,虽然知道白昼脾气好但也不敢试探,挨个把人赶上车,姗姗来迟的薛子衿看见“虞月夜”坐在季泠然旁边,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你怎么坐到她那边去了?”
“这个位置不能坐吗?”
对方真心实意的疑惑让她的表情更难堪:“那你就坐那吧!这辈子别挪窝了!”
薛子衿的火气也是莫名其妙。宋疏星不理会她,转头听经纪人说话:“你们今天有什么想做的妆造吗?平时有事就直说,不许在采访上面阴阳队友,知道吗?”同公司的其他女团组合也类似六芒星,存在人气大壁队友的成员,经纪人偏心引发了队友不满,在采访上暗戳戳指责人气成员公司内定皇族和老板关系太好。
“知道了。”
同在一个公司,别的组合八卦多多少少也有听过,季泠然也庆幸碰到的是像虞月夜这样,虽然脾气不好但对于公司和队友都没太大恶意的人,不会每天担心队友弯道超车给人使绊子。不过虞月夜退团之后团队后续的发展会怎么样,她也想象不到,只能祈祷这一天慢一些来到。
“下车!”
拍摄的地址是在就近的大学,做好妆造之后,工作人员也带着人设和道具走近——宋疏星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最后拿到的是一大袋零食,因为虞月夜的人设是很爱吃零食的高冷美女。
也因为虞月夜很少谈到自己的过去,对于喜好也是一笔带过,除去能够扒出来的和母亲一起生活的童年,几乎没有其他信息。
她看向已经把下巴抵在小提琴上跃跃欲试的沈舒意和捧着漫画书的白昼,把零食全部塞到书包里面,决心要走高冷知性姬圈天菜路线,下一秒看见薛子衿就笑出声了:“你在干嘛?”
薛子衿的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发贴,上面写着【高冷】二字,脸色也像这个已经不再流行的发贴一样十分难看:“我读高中的时候特别流行这种发贴,和朋友一起买了戴着,我是高冷她是萌妹,结果照片被人扒出来了。”想到过去的朋友,笑的同时也有点惆怅,在走上不同人生轨迹之后人就会渐行渐远,过去的美好依然存在着,但新的记忆很难再创造了。
她梳着两个小啾,贴上这个发饰之后更滑稽了:“说实话,我想不起我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那时候的朋友也好,喜好也好,甚至是那时候的自己都已经被时光淹没了。
“我那时候也还在上兴趣班,放学之后就去。只记得周末小考完了,同学让我表演一下,然后我就站上讲台,开始拉小提琴。”沈舒意把琴放了下去,她已经很久没拉过了,回忆起过去也只能想到学校里常青的树和面目模糊的同学。
“我那时候是班长。”
季泠然梳着高马尾,还带上了平光眼镜显得更学生气,她确实长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让人觉得是不会早恋不会背地里讨论八卦的好学生。
“队长是先天班长圣体。”
“你那时候呢?”
薛子衿转头看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带着羽毛爱心的笔,特意用羽毛的那一端挠她:“是当学习委员还是文艺委员?”
宋疏星卡壳了,她能想象到的和虞月夜有关的只有一件事,但那是秘密。虞月夜成为高中生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也好奇,只能含糊过去:“我也忘记了。”她想到虞月夜忽然觉得心悸,下意识去看场外拿着包的助理:“现在开始拍了吗?我想看看手机。”
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助理乖乖地把手机交到了她手里,虞月夜半夜给她发过一条信息,问她有没有睡。
这是什么意思呢?
虞月夜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关心她的睡眠状况,也许在半夜的时候情绪崩溃,想要和她聊聊天?
原来她是被神选中的少女,只是现在已经失去兑换资格,狂喜之后感觉到失落,宋疏星的脸皱成一团。她的表情太过丰富,以至于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思考公关策略,尽早掌握恋爱对象的信息,也方便调整公关的措辞。
“在看什么?”
宋疏星发了一个流下宽面条泪的库洛米表情包,她如果变成小猫咪会用脑袋去顶对方的掌心,狠狠撒娇。
“在看朋友的聊天记录。”
“朋友?”
薛子衿咬字很重,盯着她看了两遍,人气成员恋爱对于组合发展是大忌,但如果人气成员要退团了呢?如果都属实的话,最好在退团之前不要曝光恋情。
“以前认识的朋友。”
宋疏星把手机递给助理,她们继续拍摄,对于过去一无所知的她一笔带过,拍摄结束后五人围在一起拍了把脸贴在一起的照片。
对于女团卖姬来说,这样的尺度并不算大,但薛子衿不愿意,几乎要开始跳脚了:“我不拍!我不是女同性恋啊!别卖姬啊!”
乖乖配合的白昼甚至和沈舒意开始亲脸比心,薛子衿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妈呀太恐怖了吧!”
虽然签售会上不关注个人卫生的男粉丝也让人讨厌,但女同对她来说是魔法攻击。何况虞月夜都开始悄悄谈恋爱了,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地和她卖姬!
“我不和虞月夜卖姬!她她她她——”
薛子衿对上“虞月夜”好奇的眼睛,又没办法直说,只能别开脸:“我讨厌她。”
连和她接触不多的宋疏星都快摸清她的性格了,像猫一样忽冷忽热,冷不丁来一爪子,只要顺毛摸就可以了。
有人气之后,工作人员也不会勉强,季泠然和“虞月夜”被分配了卖姬任务,两个人亲密地贴着脸拍了几张照片,摆了几个动作完成卖姬KPI。
季泠然倒是真心实意地高兴,薛子衿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更加不爽了,她撇嘴做鬼脸的样子也被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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