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
距离到底是怎么拉近的呢?虞月夜难道是觉得小粉丝应该得到一些优待吗?
宋疏星过后想一千次一万次也不知道虞月夜为什么这么温柔,为什么要摸她的脸,她们之间又算什么关系呢?
是粉丝,是同学,是朋友吗?
她还没接纳这样的事实,虞月夜已经主动拉近了和她的关系,偶尔投过来的目光里有像水一样的感情在流动。
宋疏星几乎陷入甜蜜的漩涡里,下课省掉去厕所的时间给对方装水,帮抄笔记和作业,连对方自习课打瞌睡都望着窗外放风,生怕教导主任进来打扰虞月夜的睡眠。
她殷勤到了几乎恐怖的状态,连自己都感觉意外,虞月夜看她一眼,她就像被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心甘情愿地为虞月夜做任何事情。
原来的朋友同学惊讶又意外,当着她的面或是背过身都议论着宋疏星和虞月夜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宋疏星不会是同性恋吧?那可是精神病啊。”
“宋疏星为什么那么讨好虞月夜?喜欢她啊?还是喜欢受虐?抖m?”
“怪恶心的。”
小镇里风气并不开放,少数性向的小说还没流行起来,大家带着隐晦的好奇和恐惧谈论同性恋。
宋疏星也郑重其事地解释过几次,但她舍不得和虞月夜保持距离,大家并不相信她的话,只觉得她在狡辩。
算了,让他们误会吧。
午夜梦回,宋疏星也期待过他们的话变成现实,虞月夜向她深情表白,也许不用表白,哪怕表露出一些喜爱和感谢就足够了。
学校门口有水果摊贩,把西瓜切成片,套上塑料袋卖。宋疏星路过时总忍不住买一块,然后捧着它送到虞月夜面前,看对方咬一口西瓜的心,觉得自己的心也酥了。
当然,虞月夜十次里有九次是不会吃的,但宋疏星还是愿意去买,害怕虞月夜想吃的时候落空,她不希望虞月夜出现失落的情绪。
“今天不想吃。”
虞月夜偶尔也会拒绝她,目光也还是落在她的脸上,仔细得几乎要扒下她一层皮。
宋疏星没明白那眼神的释义,但她的心总会在这时候跳得很快,她隐隐地感觉到害怕,害怕自己读懂背后的意思。
“真的谢谢你了。”
又一次拒绝她递过去的西瓜之后,虞月夜对她说了这句话,宋疏星第一次看见对方回避了她的目光。
虞月夜在谢什么呢?谢她手里的西瓜吗?
宋疏星回到宿舍里,心情忽然变得慌张起来,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第55章
其实宋疏星早就有预感,她并不是笨拙得什么都不懂,爱人和不爱人的样子有太大差别。
她只是不想明白。
走出电影院时,她的耳朵里只剩下虞月夜胆怯的声音:“我是你的粉丝。”
虞月夜太适合做演员,那种窃喜的卑微的狂热的神态由她来演绎一点都不奇怪,如果剧情和经历不是那么相似就好了。
她在电影里演绎一个私生饭,对于艺人的喜爱超越了现实的边界,不断地追逐着不属于她的星星。
看到她在角落里注视着艺人,把对方送的卡片捏住用力揉进手心时,宋疏星感到一阵心惊——那些鲜活的色彩通通从虞月夜的脸上褪去了。
在她面前像冰一样捂不化的虞月夜,会在别人的手心里变成一片雪花,温柔地融化。
但主角对虞月夜忽远忽近忽冷忽热,让宋疏星在电影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看见虞月夜漂亮的脸上流露出悲哀,她想到虞月夜总是注视着她的眼睛,捕捉她的每一点情绪。
原来……和她做朋友,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是为了揣摩这个角色,为了更好地表演,至于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工具人,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那么多同学朋友看到这部电影之后会想什么呢?觉得她愚蠢到令人发笑的程度吗?那么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小明星的朋友吗?
虞月夜那么冷静那么聪明,每一次在她面前表演的时候,看着她失落的样子,会偷偷在心里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吗?
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擦不完,不停地落下来。宋疏星口袋里没有纸巾,又不愿意让生人看到她丢人的样子,蹲在街角拿衣袖擦得眼睛发红。
期间有几个热情的陌生人问她是不是把钱弄丢了,要不要帮忙或是送她回家,宋疏星一律摇头,他人的善意也没能给她带来太多安慰。
她只是心酸,觉得自己太笨了,什么时候能变得聪明一点呢?总不能一直笨下去。
回到学校之前,宋疏星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但看一眼虞月夜的脸,她的喉咙就像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
即使她不过去,也还是会有人围在虞月夜身边叽叽喳喳,对于虞月夜来说,她其实并不特殊。
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值得被当成工具使用的特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一开始想要只是站在虞月夜身边不露怯,到后面就希望自己变成特殊的存在,然后就落到这样难堪的下场。
宋疏星一边写题目,一边悄悄地抹掉眼泪,她还是觉得委屈,从抽屉里拿纸巾,零碎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是一张贺卡,上面有闪闪的金粉,抚摸一下就会黏到手指上,还有虞月夜的签名。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宋疏星把那张贺卡塞到最底下,拿各科的课本压着它,就像没看到它那样。虞月夜也许觉得她是勾勾手指就能逗到的小狗,她不想让对方产生这样的错觉。
她刻意地疏远了虞月夜半个月,大家就不会再在闲聊时把她的名字放在虞月夜后面了,宋疏星的心又古怪地酸涩起来。
*
午后偷溜到有空调的图书馆看闲书,她没想到会碰到虞月夜,她从书架上抽出那本《金粉世家》时脑海里想到的是女演员清纯或妍丽的脸。
一回头就看见了虞月夜,站得离她很近,视线也像她这样落在书架上,好像在仔细地挑选。
“我不喜欢张恨水。”
虞月夜几乎是用气声说出这句话,在图书馆里低声地交流这件事暧昧得超出高中生的接受范围,宋疏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愿意退开,哪怕一步。
也许是带着性别的有色眼镜,宋疏星也不那么喜欢张恨水,看过几本都是黏糊得像萝卜糕一样的男主角,对女人的爱和热心像萝卜一样长得硕大但味道不好。
也许因为她不爱吃萝卜。
虞月夜还是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纸醉金迷四个字从她指缝里漏出来,宋疏星收回目光,在心里回味那本书的内容。
套现买卖黄金券,好赌的女主角……
她们就正在书架面前,没人移开一步,各自拎着一本砖头厚的书,在图书馆里悄悄地交流。
虞月夜也喜欢看这种书吗?阴冷沉重的基调,不断受到诱骗难以翻身的女主角,她读过一遍就不愿意再翻阅了。
宋疏星的心忽然又沉下去,她拿着借书证和书往外走,而虞月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走,既像她的同伴又不像她的朋友。
虞月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呢?难道觉得玩弄她很有趣吗?
宋疏星咬住下唇,她反复地犹豫,女高中生的自尊那么坚固,比钻石更值钱。但虞月夜拽了拽她的衣角,像个孩子一样。
她们一起走到跑道上,中午那么热又那么晒,只有几个人在那里,没人注意到她身边站着大名鼎鼎的虞月夜。
“对不起。”
虞月夜主动道歉,她漂亮的脸上出现了近似困惑的神情,看着宋疏星的眼睛明亮:“我不知道你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这种事情是什么事情呢?宋疏星本能地想要愤怒起来,但虞月夜继续说了下去:“我从小就不太能明白别人的情绪,我只能去模仿……”
究竟从哪一天开始呢?虞月夜已经忘记了,她只记得她第一次去试镜,演一个父母离婚家庭破碎的孩子,当女演员摸着她的脸问她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时,她忽然猜到了真正的答案。
她大哭起来一只手拉住女演员,另一只手去够男演员,一边哭一边哀求:“我要爸爸妈妈在一起!我要爸爸妈妈在一起!”
导演很满意,两位演员很满意,连虞月夜真正的父母都很满意,只有她觉得困惑——大人喜欢白纸一样的单纯小孩,要她对性充满天真的想象,要问小宝宝是不是一接吻就从嘴巴里跳出来。
父母认为小孩要有小孩的样子,所以她要笑要美,要在采访里假装不好意思地说男演员哥哥好帅。
谁在乎那些皮囊呢?
但粉丝还是喜欢她,喜欢她伪装出来的活泼开朗小女孩模样,她只能不停地演下去,偶尔沉静的样子被拍下来也被批评没有朝气。
宋疏星是不一样的,她第一眼就发现了。宋疏星有会说话的眼睛,即使躲闪也很难掩藏情绪,虞月夜每次看过去她都像话剧里的演员,尽力且拙劣地隐藏自己的关注。
虞月夜发觉她比自己演得好,起码打动了唯一的观众,恰好拿到的手的剧本需要她去演这么一个人。
她本能地去模仿宋疏星,按照剧本里的角色那样忽冷忽热,对方那些微妙的情绪她都看在眼里,但宋疏星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虞月夜第一次发现自己有那么强烈的表达欲望,她从第一次试镜讲到最近一次,她坦诚得超出自己的想象:“现在找我的都是感情戏,但我总是演不好。”
粉丝把这当成她不谙世事的萌点,团队也炒作着她是最后的国民女儿,大众认为她没有演技。
虞月夜不能否认,因为她演不出那种爱。她能够演出爱父母的孩子,是因为她爱过自己的父母。她没有爱过任何人,粉丝看着她的眼睛爱得再狂热,映在她眼底也失去温度。
宋疏星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扪心自问,宋疏星的名字特别,放在虞月夜旁边就像天生一对,宋疏星长得比别人要更讨喜,圆圆脸白起来像面包店里的雪媚娘。
宋疏星看她的眼睛最特别。
每次触碰到那双眼睛,虞月夜都觉得自己在融化,她搭筑起来的冰雪世界在无声坍塌。
惹恼了宋疏星,虞月夜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低头的选项,她不希望失去那双注视她的眼睛,她希望宋疏星能继续站在她身后。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特别,你比我会演戏,你很适合做演员。”
如果主角是我,如果镜头是我,虞月夜把前提隐掉。
莫名被夸奖,宋疏星有点开心,看虞月夜的表情觉得大概是好话。她扭捏着说出心里话:“我想做很特别的人,希望能够让你在很多年以后也想起我。”
虞月夜没有说话,握着她的手腕在操场上走,太阳忽然变得炙热,她手心沁出汗珠。
她们终于找到一片树荫,宋疏星继续听虞月夜的故事,虞月夜说到小时候喜欢的那双靴子最后没有买到,忽然顿住。
“你的愿望,实现了。”
第56章
电影上映时宋疏星和虞月夜一起去看了,她们并肩坐在电影院,虽然全副武装但宋疏星也还是担心会被粉丝认出来。
隔着口罩看虞月夜的脸,宋疏星还是会怀疑自己陷入了一场梦,她在梦里和漂亮的女明星有了交集,但现在对方就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随着音乐响起,她看向银幕,慢慢沉浸到了那个故事里。
新历三年,女帝纳新科状元为男皇后,他肤如白雪,面颊红粉,在殿试时鹤立鸡群,艳压众人。洞房花烛夜时,他从袖口处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女帝,当即被拿下。
“可惜了这张脸。”
女帝叹息一声,抬手时貌美的男子头颅落地,她宣了宫中另一男美人侍寝,于是有了太子女瑛。她和女帝有同一张面孔,却更肆意张扬,对男子是十足的厌弃。
某位世家公子意图侵、犯她的婢女,沈瑛勃然大怒,将他用绳索捆住,骑着马将他一路拖行在京内最繁华的大道上,她要京中所有男子知道进退。
那公子浑身鲜血淋漓,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连命也丢了半条。位高权重的将军偏有内心柔软的儿子,那男子于心不忍,上前拦住了她:“太子殿下,何必如此狠心,他不过是一时冲动。男子自古便不如女子,气性大又好事。殿下难道真要他这条性命,他在阴曹地府也配不着为殿下温席,不如放了他——”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沈瑛举起鞭子,在他美丽的脸上抽了一道,也是同样的鲜血淋漓。他尖叫着冲开人群,一路掩面狂奔,因为这样的羞辱令人难以承受,面孔对于男子来说太重要了。
对于这件事,女帝轻轻放下,难道要她去治瑛的罪吗?沈瑛不过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将军之子的面容毁了就毁了,再赏赐一门好的亲事,高官厚禄之下谁有异议。
但将军怀恨在心,私通敌国造反,不仅杀了女帝,还将沈瑛活捉。将军自立为王,要将前朝太子女在闹市斩首示众。
沈瑛并不是没受折磨,她额前的碎发湿润,脸上还有细碎的伤口,身上的红衣被血浸湿。她仍然是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比起俘虏更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将军之子在她面前举起鞭子又放下。
“不敢打吗?”
她仰头,直视着将军之子,他原本姿容似美玉,如今一道蜈蚣般的长疤附在大半张脸上,令人不忍细看。但沈瑛甚至要笑:“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男人多好容貌!你知道吗?你毁了我的脸,我以后如何见人,又如何找个好娘君!你毁了我的一生,我要你以命陪葬!”
他握着鞭子的手抖着,举起来也不过在她身上玩闹般抽下去。他的言语有力,面孔却扭曲着,最后把鞭子扔下,逃之夭夭。
到了夜里,四处人手撤走一半,远处院落传来人声。沈瑛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但她身上的伤口发炎引起高热,意识逐渐模糊。烛火摇晃,一个猫一样的女婢蹑手蹑脚走过来,她解开了沈瑛手上的绳索:“殿下快走!”
“你是谁?”
沈瑛烧得眼中水光潋滟,女婢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奴婢叫翡翠,平日对殿下多有爱慕,见殿下落难,情不自禁。这院落有一道小门,殿下快走吧!”
她跪下去,地面上很快多了两个圆圆的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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