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许轻晃了晃孩子的手腕:“高兴就笑呀。”
郁棠摇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即便别人有希望可以等到临床成功,于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医生提到的例子中的治愈费用要二三百万,完全是他难以想象的天价数字。
眼前的男人虽然一再找他相认,甚至还强行带他来做亲子鉴定,但郁棠依旧不相信对方会为他付出如此巨款,人命才值多钱?亲情又算什么?
是以即便再次佩戴了新的助听器,郁棠的小脸还是很快垮了下来。
郁清许完全不知道儿子的小脑瓜里想了什么,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有了更充分的理由和节目组理论——强行给不需要做人工耳蜗的孩子植入,不仅会让孩子面临不必要的手术风险,还会在一定程度上断送孩子通过基因治疗恢复听力的可能。
是以刚离开诊室,郁清许就迫不及待说道:“棠棠,跟爸爸回家吧!”
一直等在门口的沈秘书却不得不开口打断:“郁先生现在还不可以。”
“现在‘于棠’还是清水村于永顺的儿子,和节目组签了协议后目前暂居钱家,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果您强行将孩子带回,可能构成拐骗儿童罪。”
沈秘书这一天已经将父子俩的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也愿意相信‘于棠’就是郁清许十一年前意外丢失的亲生儿子,他很理解郁清许跟儿子久别重逢的迫不及待。
但其中并非没有疑点,而且根据他的专业判断,越是这种全民关注的事情,越是该严格按照规矩执行,这样他们才能在后续舆论中占据更有利的地位。
就算万一鉴定结果与郁清许所想大相径庭,也不会带来太多麻烦,倘若两人真是亲生父子,那也不过是将认亲延后个一两天。
“您放心,”沈秘书郑重承诺,“我会派人全程跟进,也会让亲子鉴定的结果尽可能再加快些。”
对此,郁清许也只能同意。
他很清楚沈秘书已经帮了他很多,这已经远比他最开始所预计的多得多,更准确来说,他之前根本没想过霍明择会直接把秘书派给他。
多种复杂情绪交织之下,父子二人因基因治疗冒出的那点喜悦早被冲散了。
尤其是郁棠上车后便将手腕缩进身后,坚决不肯再被郁清许握住,眼睛一闭开始装睡。
虽然他不肯承认,但郁清许清楚这是生气他就这么又把他送回去。
郁清许心里更难过了,思绪电转间没错过街边一闪而逝的专卖店。
车子被他中途叫停后,郁棠依旧一动不动,郁清许不确定这孩子是在装睡,还是一天折腾下来累睡着了。
郁清许只好自己下车,过了半小时左右,他不仅带回一份儿童套餐,还拎回了一个电话手表。
他也是路过才想起来,儿子刚返校就被他们接出来了,中午跟他一样没吃饭。
郁清许先去点餐,然后才去买下电话手表,等待期间已经把手表的基础设置摸明白了,并且和自己手机绑定到一起。
现在他不仅可以查询孩子定位,还可以随时启用聆听功能,发送信息、语音通话和健康监测更是其中最基础不过的功能。
是以郁棠先被麦当当的套餐香“醒”了,一睁眼看到摆在身前小桌板上的汉堡薯条甜牛奶,缩在背后的手刚伸出来,就被郁清许一把攥住。
不等他挣扎,腕上就多了一块电话手表。
郁棠努力自抑还是没忍住问出口:“这是什么?”
郁清许直接打开手机里的演示动画,然后就看到孩子的蓝眼睛一亮又一亮,很快就根据动画里的提示操作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电子产品对人类幼崽的诱惑是无穷大的。
即便是郁棠这种大号幼崽依旧抵抗不了,甚至连热腾腾香喷喷的汉堡套餐都顾不上,还是郁清许将汉堡纸拆好后送到他嘴边他才想起来吃。
“谢谢叔……”郁棠下意识感谢,说到半截又突然撤回,小心翼翼抬眼,对上男人温润的笑颜,他又立即状若无事发生继续埋头玩起手表。
等郁清许亲自将孩子送回钱家的“小房子”时,沈秘书已经临时找了两辆保镖车蹲守在小区的前后门。
“已经和节目组交涉过翁教授的诊断结果,不知道那边会怎么调整。”沈秘书不在意节目组死活,老板让他照顾的父子俩必须要安然无恙。
虽然节目组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但应该会被他们的强行介入气个不清,自然要多防备一些。
郁清许对这个没有下限的无良节目组相当了解,没有沈秘书提供的完全保障,他宁可犯法也轻易不敢把儿子交回去,好在现在他只需要等上一到两天的时间,再水到渠成将儿子正式接回就可以了。
沈秘书将郁清许送回云水公馆,接受了对方好一番感谢后,才终于有时间回公司向霍明择禀报。
然而他消息刚发出去,就接到另一位郑秘书的回复:【不用回来了。】
沈秘书:?这淡眉小眼的家伙,刚离开一天就要取他而代之??
郑秘书:【霍总早回家了。】
亲自参与拟定冰冷无情婚前协议的沈秘书,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五点,脑子里冒出一串问号:????
沈秘书:【霍总生病了?】
霍明择生病向来不肯配合治疗,唯一能接受的就是睡觉疗法,好在霍明择身体素质不错,也就很少因为生病早退睡觉。
郑秘书:【没有,收到你之前的消息没多久就走了。】
沈秘书搓了搓下巴,这种特殊情况不是发烧那就是发骚……他突然福至心灵,不得不怀疑起他被暂时派给郁清许其实是明贬暗升!
虽然只是疑似,沈秘书还是将老板这位协议婚姻伴侣的重要等级暂时提到最高档。
他原本的计划是回公司跟老板仔细汇报一下今天的具体情况,然后回家补觉,一切等亲子鉴定出来再说,他可不能浪费精力打白工,现在却像被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停不了一秒……
*
霍明择到家时,桃姐正指挥着工人给儿童房更换软装布局。
眉头紧锁,反复调整。
云水公馆的房子虽然和老宅的庄园没法比,但也是独占一栋的湖心别墅,别说多加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房间,就是多来十个都轻松容纳。
桃姐之所以一脸愁绪,完全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竟成了强取豪夺的……还不如从前定期发疯呢!
虽说她在小绿鸟的事上没少阳奉阴违,但也从没厚脸皮把自己当成霍明择的半个养母,桃姐很清楚大事上她从来都是无权干涉的,能做的也只有让可怜的父子俩在吃住上舒服一些。
不过她一个老婆子,实在不清楚十二岁的男孩喜欢什么,设计师建议装成时下最流行的攀岩房,但工期会很长。
桃姐就打算还是先把软装换了,起码有个儿童房的样子让孩子先住进来,之后再根据孩子喜好单独打造攀岩房之类的。
即便是临时应付版本的儿童房,桃姐也贴心地安排了一面小型游乐墙——攀爬架、攀岩墙、投篮机、玩具柜,以及配套的隔音垫。
霍明择刚好和投篮机前后脚进家门。
这下不用问他也知道,大概率是个男孩子了。
当然,他对小拖油瓶没有丝毫好奇,哪怕一早就从沈秘书那边得知这孩子正在参加一档真人秀,霍明择都没去亲自查看过。
他只是在对上接近三米的篮球架时,面无表情提醒:“这么高用得上?”
屁大点的小拖油瓶,迭十个都碰不到篮筐吧——他几乎是下意识这么想到。
桃姐眉头拧更紧了:“当然啊,十二岁的大小伙子就得用这么高的!”
霍明择呼吸一窒:“十……二岁?!”
第11章
桃姐一看就知道霍明择之前也没搞清楚,顿时无语极了。
差点没忍住追加一句:十二周岁!
看不出来么?人家心里压根就没有过你。
她越想越觉得当年郁清许就是碍于霍明择身份不敢不从,勉强一阵子发现还是受不了和男人在一起,这才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以退圈为代价和霍明择分手了。
大概也是没预料到,霍明择能因为这事年年发疯,十三年后依旧耿耿于怀,到底是把他给套进婚姻里。
不过,桃姐也很快转过味来——霍明择连孩子多大都不清楚,是怎么完成强取豪夺的?
在桃姐之前的脑补中,早就当成是霍明择汲汲营营苦寻多年,总算把人逮住就立马逼人离婚嫁他。
但如果是这样,起码要对郁清许在国外的情况很是了解才对,怎么连带回的孩子多大都不知道?
这么想着,桃姐将视线重新转回霍明择脸上,这才注意到男人的脸色先惨白后黢黑再随着胸膛起伏逐渐红温,眼看就要被气成花式变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霓虹灯了。
这是真才知道?那不对啊!
“你不知道?”桃姐越品越不对味,直觉自己的推测即将要被推翻。
霍明择当即勾起右侧唇角(左侧还坏着)冷冷嗤道:“我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哈!”
他大概是疯了,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抓到郁清许出轨铁证的愤怒,而是异想天开怀疑这是他的孩子。
霍明择第一时间回忆起两人当年的初夜,虽然时隔十三年,但他依旧可以清晰确认,郁清许没少长东西也没多长东西,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哈!
紧接着不需要再问其他,他就默认孩子今年十二周岁,就是郁清许迅速换人的铁证!
更有可能对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和那人暗通款曲,他之所以会遭受断崖式分手,兴许就是那人怀孕了!
霍明择满脑子都是:十二岁、十二岁、十二岁……好一个十二岁!
哈!
十二岁!!
哈!哈!!!
他压根没注意到桃姐眼底闪过的不满,但桃姐气归气,还是很关注他的身体,听霍明择后半句明显嗓音沙哑,就以为是他之前在家发疯喊破喉咙所致:“嗓子还没好呢?让陈医生来看看?”
直接被气到封喉的男人严声拒绝:“我,好得很。”
气势十足就是一点没有实音,桃姐一边无语一边觉得耳熟,总觉得这动静在哪里听过。
看着霍明择跺脚离开的背影,桃姐一拍脑袋,这不就跟“宝娟,我的嗓子”一样么!
这倒霉孩子,把声带糟蹋成什么样了啊!
但霍明择不肯让家庭医生来她也没法劝,即便强行把人叫来了,霍明择百分百不配合治疗,桃姐也只能将手上的事情交代给旁人,先跑去炖了一盅川贝冰糖雪梨。
而川贝冰糖雪梨旁边的灶上,还煮着一锅给郁清许准备的补肾汤品。
这边冰糖雪梨汤刚炖上,那边霍明择已经一脸如常地坐进书房。
他不仅没去查看孩子所在的综艺,连沈秘书最新发来的汇报消息都没打开。
霍明择怒极反笑,第一万次告诉自己:他、不、在、乎。
一年协议而已,郁清许就算有个三十岁的儿子都跟他没关系,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年里让郁清许痛苦,把自己遭受的屈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
郁清许被车送进云水公馆,桃姐那边就接到物业管家的通知。
她立即停下“哗啦啦啦啦啦啦”倒冰糖的手,把炖盅盖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然后小跑去了书房门口。
没听到霍明择发疯大叫,心刚放下一半,又转念想到:不对啊,霍明择上次把嗓子喊劈了,现在是想发怒但发不了声吧……?
桃姐有些担心,敲开门帮郁清许探探路。
见霍明择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一副很忙没时间搭理这个世界的死样子,她才算松一口气。
不过这口气刚松下来就又很快提起来了——霍明择听到郁清许回家的消息,就让桃姐把人叫进来。
桃姐应下后惴惴提醒:“你们也别说太久,马上要吃饭了……”
见霍明择似是要反驳,她也意识到不到五点就叫吃晚饭太夸张了,立即转换口风:“你这嗓子也少说点话吧。”忒难听了,都刮耳朵,桃姐咕哝着离开。
桃姐离开没一会儿,郁清许就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进门时脸上带着轻浅的笑意,对上霍明择那张冰封万里的冷脸,嘴角的弧度才逐渐归于平直。
虽然是霍明择叫他来的,但男人却半晌没开口,郁清许只好主动走近温声开口:“今天谢谢你,沈秘书帮了我很多……”
“跪下。”男人用沙哑气音冷冷命令。
郁清许脸上的温软神色一僵:“什么?”
“怎么?早上刚签过字,现在就忘了内容?”霍明择的脸色很冷,但他暗中调整后的喑哑气音,听起来反倒更像情人间的低声絮语。
然而漆黑长眸里满载着化不开的浓墨,灼人的视线就这么直直钉在郁清许瓷白的脸上、修长的颈侧、瘦削的胸膛……最终,直白的视线落回被对方抿得通红的唇上。
“不愿意?”霍明择满含恶意地问道。
厚厚一沓的婚前协议,不仅有对财产方面的严格限制,还有两人间清楚明白的交易规则。
郁清许给霍明择当一年的法定伴侣,自然要做伴侣应该做的事情,霍明择自认需求不多,只拿回他给出的那一份就够了。
霍明择给出的理由很合理,他是个拥有正常需求的成年男性,婚姻存续期间他不好再找旁人解决,这种事就只能麻烦郁清许。
也就是说,郁清许从霍明择这里拿到多少帮助,他就要在霍明择需要时提供相应份额的回馈,否则就是违约。
郁清许很清楚自己签下的条约,也没有想要违约的想法,甚至早上看到相关条款时还自我安慰,霍明择每次都很快,很容易就忍过去了。
但这会儿突然发生,他还是有些反应不及。
郁清许正站在霍明择的椅子前,对上男人虽暂时坐在下位却依旧高高在上的威严神色,恍惚间眼前快速闪过一抹阳光下的明亮笑容……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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