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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思胡乱地点了下头，赶紧坐下来。
两人开始用餐。
比起之前应付了事的蹩脚任务餐，今天这顿“生日宴”，堪称豪华和丰盛。
但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尤其冉思，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在常温下慢慢融化的糖画一样，已经变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糖浆，林夜星和他说了什么聊了什么，几乎毫无印象。
虽然脑子已经飞了，但顽强的身体记忆还在复刻着主人的指令，等用餐结束，冉思条件反射地扬起笑脸，想都没想就念了台词。
“谢谢老公的款待，爱你哦。”
青年弯起的眼睛像两道小月牙，顾决怀疑或许是这顿饭菜糖分超标，否则怎么同样的话，今天从冉思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格外的甜呢？
心底的躁动和热意又一次卷土重来，临别在即，顾决到底没忍住，突然上前搂住冉思，用力一抱。
“爱你，明天见。”
温热的触感印上额头，冉思陡然睁大了眼睛，一直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一瞬，接着像烟花般炸开，乱糟糟得完全抓不到一点头绪。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不知过去多久，餐厨间里空荡荡的，林夜星已经离开了。
冉思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的脸都比额头烫。
干、干嘛又搞突然袭击啊……
他低下头，透过餐桌的反光面，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还笑得很傻。
他连忙闭紧嘴，虽然表情严肃了，但眼睛仍然在笑。
原来一个人由衷的开心，就像是喜欢一样，都是藏不住的。
不久后，冉思也离开了系统空间，回到现实。
往常他总能无缝入眠，但今晚不知为何，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眼见到了凌晨，冉思闭了闭眼，干脆又回到了家园空间里。
大门口的邮箱里准时出现了新邮件，冉思将它取出，拿进客厅里查看。
现在客厅的照片墙上，早已不仅仅是林夜星的独照——为了拿到家园相册“甜蜜瞬间”的奖励积分，冉思拉着林夜星拍了很多双人照，有些冉思觉得很满意的，就挂了出来。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冉思目光一扫，看到满墙的双人照，虽然是摆拍，但照片上举止亲密的两个人，瞧着真像是恋人一样。
“……”
他赶紧移开眼睛，耳尖也有点发红，嘴里嘀咕着“只是演的，可不能当真了”，坐到了客厅沙发上。
拆开手里的信封，冉思开始逐条浏览当前的数据——
经过这些日子的精打细算，开源节流，总积分已经积攒到了7666分，初步满足了兑换果种复制机的积分门槛；
而现在的爱意值总额……5020点。
冉思瞪圆了眼睛，他记得昨天查看时才4500多，今天居然已经突破5000了？一晚上涨了五百？ ？
他赶紧去看明细，果然是晚上涨起来的，过个生日竟有这么高的系数加成吗？
也是在这个时候，冉思才想起来：晚上做完任务后，自己居然忘了当场查看分数，以前他可是从来不会忘的。
巧合的是，林夜星竟然也没提醒他去看，仿佛忘了他们见面的初衷只是要做任务一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发现卷王同事居然也有开小差的时候，冉思有点想笑。
……哈，难道对方看似镇定，实际也和自己一样，脑子发懵到把正事儿忘了？
他勾了勾嘴角，视线继续向下浏览。
然后目光一凝。
【当前好感度累积值为：10点。 】
10点。
和昨天一模一样。
一点都没有少，也一点都没有多。
就好像心电图上宣告死亡的直线一样，单调的笔直，冰冷而残酷，没有丝毫起伏。
冉思盯着这个数字，看了很久，很久。
他没有再像昨天那样，将这张单据揉皱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而是将它折叠好，放在了客厅茶几上最醒目的位置。
就像是一个提醒。
他抬眼扫了一眼对面的照片墙，看到照片上亲密的两个人，绷直的嘴角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很轻地扬了一下。
“只是演的，”他自言自语，轻声低喃。
“……可不能当真了。”
****
顾决是在第二天中午时，发现冉思不太对劲的。
今天冉思没再跟着刘副部长去和别人见面，所以中午他来了食堂，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独自用餐。
顾决端着餐盘在旁边坐下来时，冉思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打招呼。
“中午好，顾校。”
顾决一怔，眉头微微蹙起。
“你怎么了？”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冉思愣了愣，“没有，没什么事。”
“没人告诉过你，你脸上根本藏不住心事吗？”
冉思不说话了。
他低下头，继续慢吞吞地扒饭。
“……不方便和我说？”
冉思摇摇头：“不是不方便说，是真没什么事，顾校。”
见对方讳莫如深，顾决也不好继续追问，他看了看摆放在冉思手边的手机，问。
“今天要一起看视频吗？”
冉思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不了，”他说，“我不太想再研究这些了。”
这下顾决真的感觉问题严重了，并立刻意识到：今天冉思的反常，和现实中的人事物无关，而是……与林夜星有关。
“为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问。
“就是有点累了。”冉思闷闷道，“也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顿了顿，又声音很小地补了一句，顾决没有听清。
“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和个傻子似的。”
之后冉思就不怎么说话了，他嘴太严，顾决没能打探出更多消息，只能等到晚上。
****
晚上顾决推开混沌黑暗中的木门，走进餐厨间的时候，冉思已经等在里面了。
他没有在厨房里忙碌，而坐在靠窗的餐桌前，单手托着腮，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庭院外的天空，一贯是晴朗无云的，金色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洒落到桌上，窗边雪白的纱帘在清风吹拂下浮动如白色的波浪，青年静静地眺望着窗外，侧颜安静而美好，如此赏心悦目的画面，顾决却没来由得心中一紧，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听到开门声，坐在桌前的人扭过头，冲他笑了笑。
“哦，你来啦。”
听到这个称呼，顾决心里一沉。
他们约定过的，只要踏入这间屋子，就要以“恋人”的方式相处，比如称呼对方的昵称，也要足够亲昵，但今天的冉思，显然打破了这个约定。
青年对面的座椅已经拉开，显然就等着他落座，顾决面不改色地坐下，平静地问。
“今天不用做任务吗？”
冉思点点头：“不用了。”
停顿几秒，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也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积分已经攒够了，要换的东西我已经换到了，这个任务可以结束了。“
“这是一次性的任务？”顾决问，“你之前不是说，除了那个果种机，你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希望我能帮你一起达成吗？”
冉思低垂的眼睫颤了颤，从林夜星坐下来之后，他的目光就没有再看向对方。
“不需要了。”他低声说，“我没什么其他想要的，拿到果种机已经足够了。”
话说到这里，顾决哪儿还会不明白冉思的意思——
他想要和自己割席，与自己一拍两散。
但为什么？
就算昨天自己的举止有些冲动，但当时冉思并没有太强烈的抗拒，若是真的厌恶，大可以当时就翻脸，而不是等到今天才态度大变。
顾决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你或许是不需要，那我呢？”他说。
“你说过的，不会让我白白出力，你也会帮我兑换我想要的东西。”
冉思终于抬起头，迎上了男人的视线。
“你想要什么？”
“我想继续。”
青年怔了怔，像是没有听懂。
“冉思，我想继续。”顾决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冉思的手腕，他握得很紧，就像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咬得很硬很重，仿佛想要牢牢钉住什么，不让对方逃走。
“冉思，若是我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但我不接受不明不白的结束，我希望这个任务可以继续，如果可以……”他微微一顿。
“我希望这个任务，能够永远继续下去。”
第69章
“我希望这个任务, 能够永远继续下去。”
冉思的眼瞳轻颤了一下。
若是昨天听到这句话，他或许会怀疑这是林夜星隐晦的告白——永远继续的任务，就等于永远维系的恋人关系。
但一想到客厅茶几上那张白纸黑字的清单, 冉思波动的心绪, 又迅速归于了平静。
“林夜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勉强笑了一下，“我不是要和你绝交,只是单纯要结束这个任务，因为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就这么简单。”
冉思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光清澈明亮,当他用这双眼睛注视着人的时候，总会让人卸下戒心，觉得他很真诚。
这是一双不会说谎的眼睛。
它的主人也的确不会说谎, 哪怕是想装, 都装不出来。
顾决动了动嘴唇, 到底没戳破对方蹩脚的谎言，他放缓了语气：“既然任务结束了, 不需要做一下复盘吗？比如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你可以说出来。”
冉思静默片刻，他动了动手腕，想要从林夜星的掌中抽离出来。
“没有。”他说，“你做得很好, 比我好得多。”
这不是虚伪的恭维,而是冉思的真心话。
他们早就说好的，只是一场角色扮演而已，林夜星矜矜业业地完成了份内的职责, 他真的做得很好，相比之下，自己就逊色多了。
不，不仅仅是逊色——冉思很清楚，促使自己做出结束任务这一决定的最直接原因，其实是害怕。
他怕了。
他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很奇怪，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又或者，他心中其实已有一个模糊的答案，但他不敢去面对。
所以，到此为止吧。
在自己没有变得更糟之前，在一切还没有完全失控之前，不要再继续了，赶紧结束吧。
冉思想走，有一双手却牢牢禁锢着他的手腕，不肯让他离开。
“林夜星。”冉思微微皱眉，“放手。”
“以后我们该如何见面？”顾决固执地追问，“如果我想见你，要怎么去找你？”
冉思沉默片刻。
“我累了，想休息一阵子。”他说，“等我调整好了，自然会来找你。”
“你要休息多久？是几天，几个月，还是一年？”顾决问，“我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冉思说不出来。
他没打算和林夜星彻底断联，毕竟这件事林夜星也没做错什么，他不能迁怒对方。如果林夜星想继续做朋友，冉思也是乐意的。
问题是，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摆正自己的心态，但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经历，并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让自己退回到合适的位置，他很茫然，很无措，也很惶恐，他需要时间来梳理自己，可能是一点点时间，也可能是很多很多时间。
“……我会来找你的。”最终，冉思只能模糊地回答，“我不会食言的。”
这个答案当然不能令顾决满意，他还想坚持，但在看清冉思表情的那刹，涌到嘴边的话，突兀地就停住了。
“别再逼我了，林夜星。”冉思又重复了一遍，“我保证，我会来找你，我不会食言，这还不够吗？”
顾决感觉，冉思似乎要哭出来了。
虽然他看上去更多是疲惫，声音也带了些不耐烦，但顾决就是觉得，这个人的心，似乎是在哭。
就好像……自己正在残忍地欺负他，拷问他，将他逼得无路可走一样。
钳制自己的力量慢慢松开，冉思得以将自己的手腕从男人掌中抽离，他暗暗松了口气，然后站起身，冲林夜星点点头。
“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先告辞了。”他说，“再见，我们后会有期。”
顾决看着青年走向门口，在对方即将跨出房门的那刹，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顾决猛地站了起来。
“冉思！”
他后悔了，他想要阻止对方离开，“等等！”
但冉思没有止步，亦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顾决冲到门口，想追出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了——因为权限不够，他根本出不了这个餐厨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冉思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
之后几天，顾决每晚除了去训练世界，也依然会来餐厨间，但冉思再也没有出现过。
说不上为什么，但顾决有种强烈的感觉：对方不仅没有来餐厨间，连这栋异度空间的别墅，他都没再进来过了。
他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免与自己——与林夜星见面。
好在虽然“林夜星”与冉思断了联系，现实世界里，他仍然可以看到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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