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情况不一样。”魏悯之说。
钟亦儒继续叹气:“我知道不一样,你说我都……唉,算了。”
叶明泽直觉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他心里十分好奇,可又觉得窥探别人家的家务事不太礼貌,只能把疑惑都咽回肚子里。
好在他们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简单聊了几句别的事之后,钟亦儒冷不防开口问:“悯之,这真是你大侄子啊?”
魏悯之神色如常,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怎么?”
钟亦儒:“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好哥哥,似乎也叫叶明泽?”
叶明泽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当初办新的身份证时他也担心过这个问题,还纠结了好一会儿要不要改个名字,最后是魏悯之没让他改,说用原来的名字也没事。
他本来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了,应该不会再遇到以前的旧识,没想到钟亦儒居然知道他。
叶明泽又一次看向魏悯之,魏悯之仍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钟亦儒盯着叶明泽仔细观察起来,叶明泽被看得心里发毛,最后干脆站起来道:“那什么,我有点口渴,去拿几瓶水过来,你们继续钓啊。”
说完他就快步往停在路边的车子那边走,魏悯之看着他的背影,语气有些责怪:“你吓着他了。”
钟亦儒:“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会心虚害怕?”
魏悯之没有回答,钟亦儒意味深长地说:“难怪你一直藏着掖着不让我看你跟你的好哥哥的合照,啧,原来是这样。”
魏悯之还是没说话,钟亦儒再次叹气:“果然在你这儿求经验包根本没用,我要这么搞,那可就是实打实的乱.伦了。”
魏悯之这次终于有了反应,警告性地看向他,钟亦儒连忙道:“放心,我又不会出去乱说。”
魏悯之:“在他面前也不能乱说。”
钟亦儒点头:“知道知道。不过,你这好哥哥一看就是个直的,比当初咱俩刚认识那会儿的你都要直,你以后什么打算?”
魏悯之再次沉默下来,钟亦儒摇头叹气:“你啊,难怪我追你那么久你一点不心动,害我都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太没魅力了,我要早知道……算了,不提也罢。对了,最近跟心理医生聊得怎么样?”
“还行。”魏悯之惜字如金。
钟亦儒翻白眼:“就你这个闷得要死的性子,你家那位就算喜欢男的,估计也……”
他没把话说完,在魏悯之逐渐变冷的目光下止住了话头,片刻后又问:“还行是怎么个还行法?睡眠质量好点没有?”
魏悯之嗯了一声,“有他在就会睡得比较好。”
钟亦儒侧目:“你的意思是,你俩一起睡一张床?”
魏悯之没有否认,钟亦儒半晌无言,最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您魏总厉害,这样他都没发现不对劲儿,说明你够能忍的啊。”
魏悯之:“总不能吓到他。”
钟亦儒回头望叶明泽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凑近魏悯之问:“你不会要说,只要能跟他生活在一起,不管是名存实亡的继兄弟关系,还是编出来的假叔侄,你都无所谓吧?”
魏悯之还是沉默,钟亦儒一脸无语:“得了,我就多嘴问这一句,您自便。”
不远处的叶明泽提着一袋子瓶装饮料正往他们这边走。
他今天穿了件休闲款长袖衬衫,没系扣子,里面是简单的纯色白T,直筒休闲裤,白色运动鞋,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乱,头顶支棱着一撮倔强的呆毛,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干净清爽,满满的少年感。
似乎是察觉到魏悯之的目光,他抬手冲这边挥了挥,扬起的嘴角和轻快的脚步让他看起来格外意气风发。
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魏悯之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只要他不离开我,怎么样都好。”
钟亦儒感叹:“这事儿可真够神奇的。”
他指的是叶明泽穿越的事,魏悯之附和一声:“我还在继续查。”
钟亦儒赶在叶明泽回来之前,最后又咕哝了一句:“要是哪天你俩真成了,你知道你们走一块像什么吗?”
没等魏悯之开口,他就自问自答道:“像老牛吃嫩草。”
第13章
魏悯之:“……”
钟亦儒的话让他想起叶明泽跟陈家骏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走在高中校园里的画面。
他的表情没太大变化,但钟亦儒足够了解他,硬是从他脸上读出了郁闷,越看越觉得好笑。
叶明泽见状,不由得问:“你们这是怎么了?钟大哥你是不是惹我小叔生气了?”
钟亦儒笑得手里的鱼竿都在抖,还不忘替自己辩解:“我可没招他,不信你自己问。”
反正魏悯之也不可能说实话。
叶明泽看向魏悯之,顺手给他递了瓶水。
魏悯之接过来说:“没事。”
钟亦儒立马顺杆子往上爬:“你看,我就说跟我没关系吧。”
叶明泽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他们确实关系很好,那种特别要好的朋友之间特有的气场,让他这个“外人”完全插不进去。
魏悯之有这样的朋友是好事,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和欣慰,可不知道为什么,叶明泽心里忽然有点不爽起来。
这十八年对他来说只是一瞬间,对魏悯之来说却是一分一秒真实地度过的。
不管他是穿越时空也好,是遇上了灵异事件也好,总之这些年他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脑子里那些很新鲜的记忆,从魏悯之的角度看却已经隔了大半个人生。
对他来说,魏悯之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也是他跟眼前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点。
可换成魏悯之就不一样了,他消失的这些年魏悯之有自己的生活,有新的人际交往圈子,也有新的朋友,甚至还有他不知道的喜欢了很多年的心上人。
叶明泽拧开水一口气灌下去小半瓶,没让自己再继续乱想下去。
“弟弟,我的水呢?”钟亦儒看着他问。
叶明泽算是彻底明白魏悯之为什么跟他说不用跟钟亦儒客气了,他没好气道:“钟先生贵庚?”
钟亦儒:“怎么突然问这个,要不你猜猜看,我比你小叔大几岁?”
叶明泽故意气他:“您该不会四十了吧?”
钟亦儒哈哈直笑:“也差不多了。”
叶明泽看出来他是真不在意自己的年龄,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收起赌气的心态,正经道:“你俩是大学同学,那按正常入学年龄来算,你应该36岁上下。”
要是没有这场意外,他跟钟亦儒或许才是真正的同龄人。
但也只是同龄罢了。
在他原本的规划里,魏悯之考上大学之后他会跟着搬去首都,彻底跟原来生活的地方断开联系,最好能让那些追债的人找不到他们。
他没打算再回学校,不过也不可能继续下矿井挖煤。
他成年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正常的工作,去建筑工地搬砖抹墙也好,考个驾照开皮卡也好,总之不可能跟钟亦儒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可魏悯之不同,魏悯之可以堂堂正正地和钟亦儒成为朋友,不管他在不在魏悯之身边。
钟亦儒听了叶明泽的推测,赞同道:“说的没错,我88年的。要是我没记错,你爸是87的吧?所以你叫我声大哥真不吃亏。”
叶明泽差点憋出内伤,却又不能发作,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钟亦儒要是比他大,他也就不计较什么了,偏偏小了一岁,真是气人。
魏悯之拿过叶明泽手里的袋子,把剩下那瓶水扔给钟亦儒,然后对叶明泽说:“以后喊他名字就好。”
叶明泽再次感到困惑,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为什么,钟亦儒的嘴比他更快:“那不然我跟悯之一样喊你哥?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叶明泽震惊地看向魏悯之:“你跟他说了?”
钟亦儒仿佛少说一句就会死:“那倒没有,他就是个锯嘴葫芦,怎么可能会告诉我。怪只怪我脑子太好使,又太了解悯之,一不小心就猜到了。”
叶明泽见魏悯之很淡定,显然是很信任钟亦儒,便也跟着放下心来,不过很快他又怒气冲冲地质问钟亦儒:“合着钟大少爷刚刚是在遛我玩儿呢!”
钟亦儒连忙赔着笑哄他:“别生气啊,我就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喊你哥行了吧?”
这下不光叶明泽生气,魏悯之也不悦地看着他,虽然没开口,钟亦儒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想说他没那个资格喊叶明泽哥。
钟亦儒只好自觉地改了称呼:“叶哥,叶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不然我晚上睡觉心里都不踏实,半夜坐起来都得给自己一巴掌。”
叶明泽很是无语:“你都三十五了怎么还这么不着调!”
钟亦儒笑:“我就是这么个性格,改不了,您多包涵包涵?”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叶明泽就算心里郁闷也不可能再抓着这事儿不放。
橘色的夕阳铺满波光粼粼的湖面,钟亦儒三下五除二把钓的几条鱼收拾干净,熟练地支起烤架开始烤鱼,很快周围便飘起了诱人的香味儿。
叶明泽作为厨房杀手,实在是没办法不佩服他这个手艺,终于愿意主动跟他搭话:“你经常这么搞?”
钟亦儒这回倒是没有炫耀,只是语气平淡地说:“生活必备技能罢了。”
叶明泽有些好奇:“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钟亦儒:“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叶明泽:“聊天的时候总是用反问来回答别人的问题很容易把天聊死。”
钟亦儒再次被逗笑,笑了好一会儿才正经回答他:“我啊,无业游民。”
叶明泽不太相信:“你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是无业游民?又不是陈家骏那种只想混日子的。”
钟亦儒挑眉反问:“混日子有什么不好?”
叶明泽:“对陈家骏来说挺好的,但你不像。”
钟亦儒:“我讨厌上班,不管是给别人打工还是给自己打工,都是在透支生命力,有这个时间不如直接躺平,或者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叶明泽又想翻白眼了,“说得好像谁喜欢上班一样,但不打工哪来的钱?没钱怎么生活?”
钟亦儒翻着手里的烤鱼,动作和语气都很随意:“你不觉得人活着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钱吗?”
叶明泽:“只是饿不死确实用不了多少钱,但人都会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钟亦儒:“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就挺满意的,你说的应该是你们家悯之。”
魏悯之不知道从哪拿出来几盒切好的水果和蔬菜沙拉,整整齐齐地摆在野餐布上,闻言插了一句:“他本科学的经济学,后来去国外转哲学了。”
叶明泽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一切就变得合理很多了。
钟亦儒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又有种不会被世俗束缚的洒脱,这份洒脱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是遵从自己的本心选择了最让自己舒服的生活方式。
很自由,像野外的风。
风一样的钟亦儒把烤好的鱼撒上调料递给他:“尝尝?”
叶明泽习惯性递给了魏悯之,魏悯之看到他的动作,微微一愣,然后道:“给你的。”
钟亦儒笑了一声,叶明泽有点尴尬,低头尝了一口,忍不住夸赞道:“好吃!”
外酥里嫩,也不怎么腥,最重要的是很新鲜,这种鲜美会让人心情愉悦。
钟亦儒给魏悯之也递了一条,三个人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开始野餐。
暮色四合,弦月高悬,抬头能隐约看到几颗稀疏的星星。
眼前的篝火时不时发出木材燃烧时的哔啵声,橘色的火苗在微凉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温暖。
一整条鱼下肚,叶明泽由内而外地放松下来,继续之前的话题问:“你当初转去学哲学,跟你家里的事有关系吗?”
钟亦儒拿树枝戳了戳火堆,火星子顺着风飘了出去。
“有一部分吧。”他坦然承认,然后道:“既然我不小心猜到了你们的秘密,你又对我家的事很感兴趣,作为交换,我可以跟你讲讲,想知道什么?”
叶明泽被看破心里所想,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可钟亦儒都这么说了,现在这个氛围又的确很适合谈心,他便没再纠结:“挑你想说的吧,我就随便听听,不会外传。”
钟亦儒又笑了起来:“我们家那点事儿,外面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钟亦轩的亲妈是我小姨,这个不知道陈家那小子跟你说过没有。”
叶明泽:“没有,他就简单提了两句说你们兄弟俩关系不好。”
钟亦儒盘腿坐下,边回忆边说:“我小时候爱显摆,总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聪明,我外公外婆没有儿子,又觉得我是个天才,对我很看重。我妈过世的时候我大概十二三岁,在他们眼里还是小孩,外公外婆怕我没人照顾,硬逼着我小姨嫁过来给我当妈。她那时候好像有喜欢的人,但没能在一起,而且直到我成年之后,她才被允许有自己的孩子。”
叶明泽惊讶道:“难怪你跟钟亦轩差了那么多岁。”
钟亦儒的目光飘向暗沉沉的夜色,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那小子出生的时候我都二十了,我其实挺期待有个弟弟或妹妹的。后来发现事情跟我想的不一样,我小姨很排斥我跟钟亦轩接触。”
叶明泽皱眉:“可这些事又不是你能决定的。”
钟亦儒的目光重新落回实处,隔着火光看向他道:“我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我们都对不起她,我也没想过跟他们争什么。既然住一块没办法避免矛盾,不如离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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