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也很感激,刚张口想说“谢谢”,尹治便预料到一般,先抢了白:“不要再说谢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们好像还是很陌生,尤其是你每次跟我说谢谢的时候。”
他望向餐厅屋檐外面的雨幕,好似是最后的告别。
“宁也,我走了。有机会再见。”
尹治说完,回头冲宁也露出一个微笑,带着没有完全释怀的心情,撑起自己的雨伞,先一步离开。
之前宁也会迟钝,一直没有发觉尹治对自己的感情,现在他隐约知道了,即便尹治没有正式表明什么,他的内心还是觉得歉疚。
他感觉自己好像浪费了尹治很多时间。
宁也静静看着尹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雨中,才发觉,自己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再见。
突然的,砰一声,透明的伞面在宁也头顶撑开,先前留在伞面的雨水陡然溅落。
宁也抬头,看了看雨伞,再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裴序。
餐厅的光影落在裴序身后,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他半低着眸,望着面前的宁也,碎发松散搭在额前,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深暗的双眸辨不出他此刻所想。
宁也与裴序对视着,察觉到他眼底复杂的神色,想开口的时候,先听到他说:“可以回去了。”
宁也:“……”
好吧。
先回家吧。
雨夜中的单元楼,还是一如既往的静,几户人家还没关灯,像一个一个发着光的正方形格子,被雨水模糊着。
收拢的雨伞立在玄关的门边,伞尖往地面落下凝聚的水珠。
客厅还是出门前的模样,有些乱,东西没有完全收拾好。
回来之后,宁也先走向茶几,弯身端起茶几上的金鱼缸,想问裴序,如果他走了,这几条金鱼要怎么办。
忽然的,手中的金鱼缸猛地一颤,倾斜大半。水从缸口溢出大半,打湿宁也的手和衣袖。
好在他及时摆正金鱼缸,金鱼没有被倒出来,在缸内随着急剧骤减的水猛烈晃动。
裴序滚烫的鼻息紧贴在宁也颈侧,热气直直撞进宁也胸膛,让宁也的心脏霎时慌乱跳动。
他的腰腹是被裴序手臂搂着的,因为太突然,金鱼缸才会倾斜溢出大片的水。
“裴序……”
宁也对裴序接下来的行为有所预感,他喉结发涩,艰难滑动一番,“你别这样……”
裴序却如没听到宁也的话一般,伸手拿走宁也手中端着的金鱼缸,重新放回到茶几上。
与此同时,他扳过宁也身体,正面相对的一瞬,他就抚着宁也的脸,微微张唇吻过去。
宁也的唇被裴序吻住,呼吸断了一瞬,肩膀僵硬,因为差点没站稳,不自觉往后迈了一条腿。
他知道晚上,裴序有在吃尹治的醋。
三个人谁都没明说什么,但每个人心里都明明白白。
宁也更是清楚裴序的占有欲,今晚的裴序非常给尹治面子,也非常给他面子,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宁也本以为裴序是经过这几年,收敛了性子,没想到——
裴序还是那个裴序。
昨天被咬破的唇瓣,原本正在恢复,唇上小小一个印,不仔细看,看不大出来。
现在被重新压碾,伤口又被扯开,隐隐渗着疼。
宁也完全躲不开,下颌被固定,唇缝被迫张开,涌进来的是滚烫的气息和勾缠的舌。
伤口的疼让宁也蹙起眉头,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唇瓣很疼,心却在胸腔内狂跳,呼吸紊乱。
理智分成两边,一遍叫嚣着清醒点,另一边又劝慰着,别清醒。
裴序单手抚住宁也的下颌,吻着,另只手拉开宁也身上的外套,从肩侧往下褪。
宁也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连帽卫衣,裴序的手落在卫衣里面,冰凉的指节仿佛带着雨水的潮气,掐住腰间皮肤时,凉意让宁也肩膀发颤,小小瑟缩了一下。
两人同时停住。
裴序的眼皮线条薄长,睨下凝视的眸光又复杂,又清晰。
他看着微微喘息的宁也,目光从宁也的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见唇瓣又有明显的破口,抚在下颌的手指轻轻移动过来,碰了碰伤口边缘。
这个动作,宁也昨天偏头躲了,这次,他没有躲。
他们目光相触,紧紧缠绕在一块。
宁也的胸膛明显起伏着,呼吸是乱的。
裴序却是镇定的,好似刚才的吻,并不是因为吃醋而失控,而是有着别的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裴序将手从宁也的脸移到他脑后,穿进略长的发丝间,让他微微仰起头。
然后,额间相触,挺拔的鼻子也贴在一块,呼吸混淆。
“他比我了解你。”
裴序闭着眼睛,像是在喃喃,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今晚,他确实是有些吃醋。
律所在附近,裴序收到宁也的消息后,立刻赶到餐厅。
他能看出尹治没什么恶意,他也便收敛着,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最主要,还是他不想让宁也难做。
可是临别时侯,宁也和尹治的那段对话,突然让裴序破了心防。
即便是找人调查过宁也这四年的经历,查到宁也的学校,专业,住址,但他查不到宁也心内所想。
他不知道宁也原来是真的喜欢摄影,不知道宁也未来想做摄影方面的工作,更别提尹治口中的所谓的宁也的摄影天赋。
原以为四年只是一个时间单位,四年前和四年后的他们都还是一样,他还是最了解宁也的人。
谁曾想,他连宁也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回来的路上,裴序一直在反思,为什么当年要那么怨恨宁也离开,为什么那么狠心赌气,忍着四年都不去打探宁也的消息。
比起所谓的吃醋,此时此刻的裴序,还是更难过自己没有在宁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看着宁也那样真心感谢尹治的帮助,他的心就很痛。
宁也的唇破了,裴序就不舍得再让疼痛加剧。他沿着宁也侧脸的骨骼线条,轻轻落下一个个细腻的亲吻。
从侧脸到下颌,再到宁也的脖颈,他抚着宁也的脑袋,让宁也将头偏向左侧,自己则吻在脖颈右侧。
宁也被裴序突然说出口的那句话弄得有些懵,他觉得裴序的情绪有些奇怪,没等他细想,后腰就被裴序按着向前。
腰腹撞在一块。
裴序发烫的鼻息辗转移到宁也耳侧,低喃着:“好想你……”
他抱紧宁也,反复喃喃着:“好想你……”
他用鼻尖不断撞碰着宁也的耳朵、脖颈,他一步步向前,宁也被迫一步步后退。
一句又一句的“好想你”像迷人心智的低语,不断在宁也耳边环绕,吞噬他的理智,让他脑袋发昏。
“裴序……别……别这样……”
宁也仰着脖颈艰难呼吸,不知不觉后背靠到了墙上。他退无可退,双腿发软,眼前的一切都是恍惚朦胧的。
裴序的唇贴着宁也脖子皮肤,气息炙热,他搂紧宁也的腰,让宁也清晰感受到他此刻的灼热变化,压着嗓,薄唇一张一合:“可以吗……”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宁也的四肢百骸炸裂开,血液逆流,全身像被火球包围燃烧。
第28章
28
“可以吗……”
“宁也……”
“可以吗……”
裴序滚烫灼热的气息随着这一句句低喃般的询问, 让宁也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他仰着头靠着墙,修长脖颈间凸出的喉结好似也在喘息。
眼睫是闭着的, 在裴序带来的热气中摇晃颤动。
宁也太知道裴序是什么意思, 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蚕食,好像失去了拒绝的力气。
假若裴序对他强制做些什么, 或许他会半推半就——
但是裴序停下了。
裴序将头抵在宁也的肩膀上,比宁也高一些的他此刻低垂着脑袋搭在宁也身前,鼻尖气息还是发着烫的, 但理智率先回来几分。
他又沉又重的呼着气,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身体变化的煎熬和难受, 被竭力压下。
裴序清楚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强制宁也去做, 哪些事情不可以。
他不可以不顾宁也的意愿强制占有。
他要的是宁也的心, 并不只是身体,他不想宁也真的恨自己。
随着裴序的一呼一吸,宁也感觉到裴序双臂的紧绷, 感觉到他从自己卫衣里面抽离的手, 然后看到他缓缓抬头, 站起身, 看到他喉结很重地滚动了一下。
都是男人, 宁也怎么不知裴序的忍耐。
他深色眼底翻涌的情.欲, 紧皱的眉骨透出的渴求和克制,紧绷的下颌, 宁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句一句呢喃着的“可以吗”, 仿佛还缠绕在宁也耳边,消磨他的意志,让他也从心底生出渴求。
年轻的身体总是冲动。
在裴序准备松手放开宁也的时候, 宁也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裴序微顿,掀起眼皮,看向宁也。
“我可以帮你。”
宁也说话的时候,低着眸,颤着声,心脏在胸腔内发胀,挤压呼吸。
虽然做不到最后一步,但是……他可以帮他。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越下越大的,雨水的潮湿黏腻翻山蹈海涌进狭窄逼仄的四方空间,空气滞闷,仿佛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金鱼被留在客厅茶几上,摆着尾巴在没剩多少水的金鱼缸里游来游去。
小小的房间,没来得及开灯。
与雨声混在一起的呼吸声,凌乱,此起彼伏。
宁也帮了裴序,裴序也帮了宁也。
最后响起的是抽取纸巾的声音。
很热。
房子外面下着冰凉的冬雨,房间里面却陷在一种难以描述的潮闷里。
宁也的脖子濡着汗,连帽卫衣的领口仿佛被隐隐浸湿。
他酸涩的手腕好似连纸巾都快抓不住,还是裴序重新抽了几张,抓着他的手替他擦拭清理。
“这么多……你……到底是攒了多久……”
“很久。”
“就没解决过吗?”
“很想你的时候会。”
“……”
纸巾成团,连续丢进垃圾桶。
雨声好似突然平静了下来,房间内的空气开始缓慢流通。
重新穿上裤子,宁也和裴序坐在床上,一起靠着床头,肩膀抵靠在一块,静静平复呼吸,静静听窗外的雨。
比起裴序,宁也是乏力的,裴序时间太长,他力气已经耗尽。
但是这种手臂的酸胀,身体的疲累,却让他的胸腔内充盈着莫名的令人羞赧的舒惬感。
感觉到裴序侧头在看自己,宁也有点难为情,稍稍别开还泛着一层红润的脸,避开裴序的视线。
裴序没说什么,漆黑眼底带着隐约的餍足,凝视宁也好一会后,他靠墙的上半身往宁也这边倾斜一点,翘着唇角问:“累吗?”
明知故问。
不久前是谁抓着他的手硬是不让他放手?
现在宁也的手指骨骼都还留着当时的痛感,裴序覆手在他手背的时候真的很用力。
想到这些,想到当时裴序微微闭眼享受的表情,又连上现在裴序这样的问句,宁也没忍住瞪他一眼:“……闭嘴。”
闻言,裴序笑了,宁也的脸却更红了,再次别开头。
裴序顺势伸手,单手拢住宁也的侧脸,不让他转过脸。
宁也被迫与裴序对上目光。
距离拉近,裴序凝眸仔细看着宁也的眼睛,视线下滑,落到他破皮的嘴唇上。
宁也的嘴唇长得很好看,唇线清晰,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的。上下嘴唇不薄不厚,白皙皮肤映衬下的唇色带着自然的红,看着又软又惹人忘返。
现在旧伤似乎添了新伤,唇瓣微微的红肿,多出几分隐约的破碎美感。
被裴序盯着嘴巴盯久了,宁也不自觉抿了一下唇,喉结滑动,莫名紧张一瞬。
他担心裴序还没满足,担心裴序还要亲他。
他知道裴序应该还可以再来一次,但他……不行了。
裴序从盯宁也的嘴唇,重新转到盯宁也的眼睛,瞧着宁也眼底晃动的微光,他似乎是觉察出宁也在紧张什么,蓦地笑一声。
宁也觉察出裴序这个笑不简单,不禁蹙起眉头,问:“你笑什么?”
裴序反问:“那你呢?你在紧张什么?”
宁也:“……”
裴序笑着,缓缓放下手,放开宁也的脸,侧头望向没拉窗帘的窗户。
他停了几秒,望着窗外的雨,对宁也说:“雨该停了。”
听裴序这样说,宁也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窗户外面淅沥不停的雨。
是啊,这场雨下了两天,应该要停了。
宁也知道,雨终归是会停的。
只是比起雨停,他好像更希望时间能留在此刻。
狭小的房间,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唯一流动的空气是彼此的呼吸。
宁也不知回南市之后会发生什么,他有一秒的私心,他想将裴序永远留在这个时刻,留在这个空间里,留在此时此刻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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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在第二天早上停的。
放晴后的天空仍然飘着阴云,树木枝干光秃秃的,深冬的落叶全被雨水打落,覆在大街小巷的路面上。
一场雨,让这座城市陡然萧条,陷入毫无生气的寒冬。
裴序订了夜里的机票,下午的时候,宁也已经将行李收拾好。
住了四年的房子,被宁也逐渐抹去他生活过的痕迹,冰箱橱柜都清理了,每扇窗户仔细关好,舍不得丢弃的金鱼送给了楼下一个人住的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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