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拍照?有的话,我可以看看吗?”
谢时泽盯着他看了两秒,沈知浔脸上的表情看似镇定,视线却格外专注,没有太多血色的嘴唇也抿在了一起,无一不彰显着他紧张的心情,他弯了弯眼睛 :“没做别的。”
“照片我忘记拍了,下次吧,下次如果我再碰到,一定给你拍。”
沈知浔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松了口气,悬在半空的心彻底放下了,表情认真地跟谢时泽说 :“谢谢。”
谢时泽随和地笑了笑 :“不用。”
沈知浔站在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对谢时泽的话深信不疑,以前见过他梦游的舍友也说半夜起来看到他站在床头,不动也不说话。
他会做出什么“危险”的行为都是前舍友的猜测,事实上在搬离上一个宿舍之前,沈知浔梦游都只影响了自己的睡眠质量,没有做出过别的行为。
所以现在的情况应该也和上一个宿舍差不多。
沈知浔没想那么多,洗漱过后,简单的吃了早餐就背着画板和一叠画纸出门了。
沈知浔偶尔会出去采风。
他感觉最近好像遇到了瓶颈,教授说他的画更生动了,可他却觉得自己的专注力下降,画一幅画的进度也变慢了。
他猜不透这种变化的原因,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和很多美术生喜欢去风景优美、人迹罕至的地方采风不同,沈知浔喜欢去热闹嘈杂的地方采风。
他的画多少有些缺乏艺术性,不是孤高圣洁的,更接地气,他喜欢画热闹嘈杂中捕捉到的那一瞬间的静态。
今天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沉,沈知浔惯例穿的很厚,戴了毛巾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乘坐地铁到市区。
即便天气不怎么样,周末的市区还是很热闹,沈知浔找了个偏僻方便观察的角落支撑起简易画架。
市区的高楼大厦、人流如织、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大楼后面的广告牌在循环播放着内容,周围从他身边走过的各色人群,种种都像一帧帧画面在他脑海里定格,然后变成笔下流畅的线条。
沈知浔摒弃杂念,沉浸在面前的画板上,他画的专注,没注意到不知不觉他身旁竟然围了一小撮人在围观他画画。
等他画完一副速写抬头,才发现周围围着的人。
围观的都是路人,看到有人在这儿画画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有些迈不开脚步了。
见他停下画笔,七嘴八舌地问 :“画得好好,小同学你是在这儿给人画画的吗?”
“一张多少钱?”
“你是专业学画的?报的什么培训班?”
沈知浔不适应一瞬就强迫自己冷静,他偶尔出来采风也会被人误会是在街头给人画画的,他没有艺术家的清高,碰到了就赚一点,朝着问价的人看过去 :“一张一百五。”
问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皱起了眉,怀疑地上下打量着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沈知浔 :“一张一百五,就这么用画几笔,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你画纸上那么多人都画得这么快,我们两三个人画一幅,随便搞点背景,估计几分钟就画好了,五十一张吧,这么多人,你都能挣不少了。”
围观的人里也有人附和。
沈知浔画板上的那张画极其精细,路过说笑的人群、过红绿灯的行人、车流,高楼大厦上的屏幕画面都被一一细化,一副热闹市区的景象跃然纸上,整幅画面都透着一股生动形象的勃勃生机。
而画他们没那么复杂,三三两两结伴画一幅,五十就差不多了。
沈知浔静静地听着,没说话,忽然想起教授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他说,艺术是具有争议性的,无论你画的好与不好,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就算是专业的人也会从不同的角度挑刺。
艺术是主观性的。
所以,也没必要为此生气。
…
谢时泽也在市区,他家就在附近,刚回家不久,屁股都没有坐热,就被赶出来陪表妹逛街。
原因是表妹在学校跟好朋友吹牛她表哥长得特别帅,校草级别的,导致别个小姑娘要亲眼来看看这个校草是不是货真价实的。
谢时泽听完理由都气笑了,但为了不让小姑娘在朋友面前没面子还是出来了,只是忍不住教育她 :“做人别那么攀比,有个什么东西都要拿给别人看。还有,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是个大活人?”
小姑娘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左右张望找朋友在哪儿,视线忽然落到一处,疑惑 :“那里怎么聚着这么多人?”
她个子矮看不见,谢时泽却可以轻而易举看见里面的情况,随口说 :“有人在那儿画画。”
被围绕在人群中间的人侧过身,谢时泽漫不经心的视线一凝,脚步一顿朝着被围绕的人群走了过去。
他站在人群外围,眸光落在沈知浔身上,他戴了口罩,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听了周围人的话。
谢时泽看向搭腔的人,笑眯眯地 :“你们都多大的人了,就这么硬欺负人啊?”
第16章
围观的人群听到声音,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见到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生。
最先说话的中年男人皱着眉,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谢时泽 :“你什么意思?”
谢时泽看都没看他,他往里面走,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走到人群中午,一脸认真的端详着沈知浔画板上的画,目光似笑非笑地望向周围的人群 :“五十也真喊的出口,这幅画起码值好几千。”
谢时泽的话音落下,人群中最先砍价的几人中就有人惊呼 :“怎么可能?”
“一副速写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
谢时泽看着说话那人,微微挑眉 :“怎么不可能,很多艺术品都能卖出天价,更何况这幅画在座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画的很好,比那些不知所云的画好多了。”
谢时泽又转过身看着沈知浔,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点询问 :“同学,看你还在读书的样子,能不能问一下你在哪里读大学?”
“……”
沈知浔沉默了一秒,看着谢时泽卖力表演的样子,配合说 :“燕大。”
谢时泽惊讶地扬眉,围观人群也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沈知浔小声议论了起来。
谢时泽一脸向往地说 :“竟然是燕大,这是名牌大学啊。”
“我成绩不好,我妈从小就做梦我能上燕大,听说能考上燕大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学霸,不知道有多厉害。”
围观人群中逐渐响起附和声 :“燕大,这可是高材生。”
“我家有个亲戚,从小成绩就数一数二,想考燕大都没考上……”
谢时泽嘴角翘起,继续道 :“现在这年头,燕大的学生出去做家教一个小时怎么也能挣几百块吧,这种能拿来参赛水平的画,竟然只想给五十。”
“总不能仗着这位小同学人好心善就连脸都不要了吧?”
谢时泽这一通夹枪带棒的,最开始讲价的那几个人面色讪讪,围观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出声 :
“画得确实是好啊,街头画一幅大头像都要一百了。”
“这名牌大学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风向轻而易举就变了,还有人问沈知浔 :“一百五是吗?我要画一幅,可以帮我们画一幅吗?”
沈知浔摇头,他本来就是出来采风的,不是专门在街头给人画画的,他收拾着画架,准备离开。
见状,想找沈知浔画画的人都忍不住埋怨起了最开始看着沈知浔年轻想压价的人 :“不想画就走啊,我们还想画呢。”
“五十块钱就想买一幅画,怎么想的这么美,现在好了,人家不画了吧……”
沈知浔没有留下听其他人的埋怨,他背上画板离开,谢时泽悄悄从人群中退出去,朝着沈知浔离开的方向走过去,走到拐角处,果不其然看到人站在那里等他。
他嘴角上扬,小跑过去,看着沈知浔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样子,眼睛弯起一瞬。
怕他在意刚才的事,谢时泽抬手揉了揉他脑袋 :“你画的很好,是他们看你年轻想压价,如果你画的不好,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围着不肯走了。”
沈知浔被他揉了脑袋,看着映入眼帘的一张笑脸,心里那点微不可察的烦闷似乎也消失了,点了点头 :“我知道。”
就算是享誉世界的画家,把他们的画放到街头和放在卢浮宫,给不知情的人评价,可能都会收获到不同的评价。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谢时泽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时泽笑笑 :“我家就在附近。”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嘶”了一声。沈知浔看到他拿出手机,想拨号,还没播出去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谢时泽啧了一声,接起电话,说了两句,让对方过来找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背着画具,采风的计划被打断,但沈知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准备回去,见谢时泽有事,便打算跟他告别,找个偏僻的地方继续画画。
他在心里斟酌着措辞,还没说出口,思绪就被谢时泽打断 :“喝奶茶吗?附近有一家奶茶店还不错。”
“……”
谢时泽见沈知浔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体贴地问 :“你还有事吗?”
沈知浔对上谢时泽看过来的眼睛,停顿了一秒 :“我想去采风。”
“这样啊。”
谢时泽应了一声,露出思索的表情,接着他目光朝周围看了看,待看到其中一处时,转过头飞快跟沈知浔说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沈知浔不明所以,看着谢时泽朝着侧前方走过去,迎面走过来两个女生,三人站在一起说了几句话,谢时泽就转身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沈知浔等人走到他面前,疑惑地看着他。
他看得出来,谢时泽应该是有事的,跟那两个女生也是一起的。
他想到这儿,朝那两个女生的方向看了过去,两人还没走,手牵手看着这边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有意思的内容,还交换眼神笑了起来。
沈知浔收回视线,重新落在谢时泽身上,犹豫了半秒 :“谢时泽,那两个女生是你的朋友吗?”
谢时泽回头看了眼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两个小姑娘,摇头 :“不是,是我表妹和她同学。”
“哦。”沈知浔慢吞吞地问 :“那你不跟她们一起吗?”
谢时泽 :“跟两个小姑娘有什么好逛的。”他自嘲的指着自己 :“我就是个工具人。”
沈知浔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谢时泽也就是随口抱怨了一句,自然地去牵他的手 :“不是说要去采风吗?刚才的地方是不能去了,是不是得选个风景好的地方?”
沈知浔被他牵着,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谢时泽温暖的手,跟着他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你要陪我一起去?”
“嗯。”谢时泽回头冲他扬起嘴角,玩笑似地说 :“万一又遇到刚才的情况怎么办?”
“你是未来的大画家,不屑跟别人争辩,没关系。但是也不能让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你画画的灵感。”
沈知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得偏僻点是吗?”谢时泽示意远处一个偏僻的角落 :“那里行吗?”
沈知浔下意识朝他说的地方看了眼 :“可以的。”
点完头,他望着谢时泽 :“这样不耽误你的时间吗?”
他想说他一个人可以的,但内心深处又不是很想辜负这份好意。
落在谢时泽眼里就是沈知浔脸上浮现出了纠结的神色,像是在说服自己不要麻烦别人,又没办法强硬的拒绝,他善解人意道 :“不麻烦。”
“我闲着也没事,打两把游戏的事。”
谢时泽牵着沈知浔去了他物色好的风水宝地,周围有台阶,他也不嫌弃,在沈知浔摆好简易画架后,就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下了。
他看着沈知浔观察了一会儿周围的人事物,就慢慢在笔下勾勒出他看到的景象。
行走的人群、路过的车辆,这些在谢时泽眼里千篇一律的风景,在沈知浔笔下好像更加生动了,他微微偏头凝望着沈知浔,看得有点入神。
画画时的沈知浔和平时不太一样,更加沉静内敛,身上好像被一层无形的光环笼罩。
是无关乎容貌,从他笔下的世界,从自身散发出来的。
谢时泽不知不觉就看了一会儿,等他回过神,天空都比之前暗了些,沈知浔已经快画好一幅画了,他左右看了看,起身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沈知浔心无旁骛的画好一幅画,还算满意,活动了一下身体,转身寻找谢时泽的身影,没在他坐的台阶前看到他,往周围看了一圈。
谢时泽手里提着两杯奶茶朝他走过来。
沈知浔画的太专心,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买奶茶了,见他疑惑地看过来,谢时泽解释 :“这家奶茶学校附近没有。”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给你选的它们家的招牌。”
沈知浔接过 :“谢谢。”
温热的奶茶,手指接触到一下就感染到了这股暖意,他情不自禁的握的更紧了一点。
谢时泽问 :“还要画画吗?”
沈知浔摇头,天色看上去不早了,学校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 :“不画了,很晚了。”
他想到谢时泽家就在附近,不会跟他一起回去,忍不住问 :“谢时泽,你明天回来吗?”
谢时泽 :“后天早上没课,大概后天回吧。”
沈知浔顿了顿,轻轻哦了一声,收拾好画具,跟他道别 :“那我先回去了,学校见。”
“嗯。”
谢时泽冲他挥手,沈知浔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身后毫不掩饰夸赞的声音响起 :“沈知浔,你是我见过画画,画得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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