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芷凝……你似乎知道不少关于我的事。不过,你知道吗?即使是失去宜瑶的消息,我也不容许有人威胁我。”她嘴角牵扯出一抹淡笑,低声喃喃,低笑着叫着她的名字,修长的眉眼里仿若点缀着万千星辰,没有波澜,却是无边无际的幽深。
“杀了你,才是万无一失。失去的消息还可能找回来,留下一个威胁,等于将命交到了对方的手上,这个道理,你不懂吗?”花蓉钰的骨节分明的手停留在奚芷凝脖颈处的那一抹殷红上,似乎只要她稍微用力,便可划破她的咽喉。
“冷……好冷。娘,你在哪里……”怀中的人紧紧地闭着眼,无意识的轻喃。
断断续续的低喃在花蓉钰耳畔响起。若说花蓉钰之前见到的奚芷凝是一团冰冷的火焰,那那此刻她怀中的人儿的则是温润如水的般的柔弱。
突然怀中的人儿身体紧绷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似乎是在挣扎,又似乎是在懊恼,“石头,……石头是没有心的……”
此刻花蓉钰才发现奚芷凝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心中一动,抓起奚芷凝的手腕,发现她手腕处有一条极细微的黑线。
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了奚芷凝的身体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寒意,或许是因为怀抱着她,如今即便是隔着衣衫,她也开始感受到她身体里股寒意不受控制地向她涌来。
指尖搭上奚芷凝的手腕处,花蓉钰的的神情为怔,低声喃喃道:“这是寒气入体?”
她本以为奚芷凝是之前和黑衣人交战受伤失血所致的晕倒,没想到奚芷凝的身体情况竟然如此之差,若是寒气入体侵入心脉,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以救治。
“石头,石头……凝儿好冷,好冷……别走,好不好……”似乎是因为身体寒冷和难受,奚芷凝的手无意识的抓住了花蓉钰的手腕,一向冷凝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多了几分柔弱,又好似带着一丝委屈。
此刻的她,声音绵软,带着一丝沙哑,双颊因为寒冷泛着不正常的嫣红色,和之前的清冷孤绝判若两人,虽不施粉黛,却似乎胜过这世界万千景色。
听到那声不太真切的低语,花蓉钰被奚芷凝抓住的手微颤了一下,她的眉心倏然皱了起来。
莫名的,像什么东西在心口轻轻的挠了一下,酸涩的疼痛。
花蓉钰垂下幽深的眸子,陷入了沉思。
皎洁的月光洒落,映照在她那无双妖孽的容颜上,但见她眼眸微垂,一抹淡淡的影子投影在她如玉般的容颜上,远远望去,像是幽深潭水中的月影,轻易地便夺取了所有人的视线。
“寒气入体,需引婆娑草生长处温泉水驱之。婆娑草,根聚热,可驱寒毒入心肺。”花蓉钰低声道,声音低沉悦耳,仿若清风拂过花叶,消散在夜色中。
末了,她将人抱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上空中缓缓升起的花灯,飞身向着夜的深处掠去。
“也许,终有一天我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似是自嘲般,淡淡的叹息声在夜色中似有若无的传来,又消散开来。
月深,夜朦胧。只闻微风拂面的细语,大地安静地寂寥。
明月楼外的小树林。
小树林虽然叫小树林,但实际上它并不小。小树林在明月楼外之外,而明月楼之外不远处便是城墙,沿着小树林尽头的山脉,便是京城最著名的白云山脉。
白云山脉,海拔高、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可谓是京城的一扇天然的屏障。而小树林深处连接的正是白云山脉地势最险的南面,因而从西楚开国以来,这里人迹罕至,是野兽飞鸟的天堂。
深夜里,只看见一道长长的人影在树林中穿梭飞跃,月影下,淡淡的光影,清凉光润,倒影下一抹浅色的人影,那影子晃动在疏影间,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天边忽有流星过,一线银色光芒,划裂黑色天际,像是不甘被夜色遮盖而做出的挣扎。
人影在沿着山脉向上攀爬,行进路线时进时退,不时抬头仰望月色移动的痕迹,末了,人影最终在山脉半山腰一处不起眼的树木旁停下了脚步。
“想不到,有一天会是因为这样的情况踏入这里。”风中传来一声嘲讽的轻笑,低沉的喃喃之后,人影轻轻放下了怀中的人儿。
花蓉钰走到大树旁,先围着大树四周转动了一圈。观察四周后,她走到树西侧不远处一排零落的大小石子群,低头沉思片刻后,她弯腰轻轻移动石子的排放顺序。
做好这些后,她又走到大树旁,从怀中取出一枚七彩琉璃珠,将琉璃珠从大树旁一个不起眼的小树洞口放了进去。
只见琉璃珠滚入进入小树洞后,不多时,便又从另一侧滚落出来。然而,就是琉璃珠滚落出来,花蓉钰接好收入怀中的时候,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嘎吱声音响起,大树身后原本是一面布满青苔的山体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
花蓉钰见到洞口,俯身抱起昏迷不醒的人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人影才进入,洞口又再度关闭,和山脉融入一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花蓉钰抱着人儿在山洞中前行一炷香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狭小山谷,山谷之后是一条小路。沿着小路前行,她眼前出现了一片院子,黑夜里,院子几个灯笼散发着晕黄色的光芒,俨然是一座不小的山庄。
“什么人,胆敢擅闯此地。”两个黑衣人影出现在山庄前,挡住了去路。
花蓉钰不言,抱着奚芷凝的手微微一动,她袖口中的那颗七彩琉璃珠变滑落到她的手心之中。
两黑衣人瞧见花蓉钰手中的琉璃珠,脸色忽然变化,猛然跪下,声音带着颤音和激动,“您,您是?”
“带路。”花蓉钰收起琉璃珠,冷声道。
“是,是。”两黑人忙道,其中一人从怀中探出一哨子,轻轻一吹,不消片刻,整个庄子的灯光都亮了起来。
山庄的大门打开,沿着山庄大门口的是一条沿山的小道,小道四周有些不大不小的房屋,错落有致,远处还依稀可见一些田地,果树,一切显得井井有序。
黑衣人在前方领路,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穿过了几处哨卡,便看到一座院子出现在树林深处的尽头。
花蓉钰还未走近院子,此前的院子大门忽然打开,一个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众身穿黑色衣衫的青年和女子,急匆匆地从院子里朝外奔了出来。
待他走近些,借着月色看清花蓉钰那张脸孔的时候,他的倏地眼眶湿润起来,他颤巍巍地靠近,似乎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不过来人激动的心情在看到花蓉钰怀中还抱着一人的时候,微微愣了愣,眼神中带着几些不确定,“这位姑娘,请问您是?还有你怀中的这位姑娘……”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哑着嗓子,问道。
花蓉钰低头看了一眼怀抱中依旧昏迷不醒的人儿,走到院子旁的一颗大树下,将怀中人放下,让她的身子斜靠在树干上,末了,她衣袖一挥,点了对方的昏穴。
在确定奚芷凝不会醒来之后,她转身望向中年男子,“七彩琉璃珠,你可认得?”花蓉冷声问道,袖口轻轻一挥,那颗七彩琉璃珠便朝着来人飞去。
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见状,忙身影斜斜飞出,袖口一挥一卷,那颗琉璃珠便到了他的手中。
他握着那颗琉璃珠,仔细端详半晌,似乎是不舍,又似乎是怀念,只听他口中喃喃:“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此物。”
男子将琉璃珠双手捧还,恭敬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楚,蓉钰。”花蓉钰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风絮飘零重相见,粉香花月璨。凄清别后各不同,空有雕栏玉砌闻曲终。
沉醉不知今几许,青山年复万。人间何处是多情,最忆衫青为君绣罗裙。
第150章 一曲销魂离弦音,已是三更灯火旧梦醒。
疏影斑驳,月儿挂在高高的夜空,四下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花蓉钰站在月色下,长发随风飘起,朦胧的月色与暗沉的夜交织在一起,她一袭青衣,立于树下,周身散发出无以伦比的清冷和尊贵,宛若嫡仙。
“楚……”中年男子似是哽咽,便要迎接而上。
“大哥,等等,秘境一直禁止外人进入,若是姓楚,不可能不知道此处的规矩,这位姑娘却带着外人……”中年男子身侧一身形微胖的男子拦住了中年男子,说罢还用目光疑惑的打量着靠着树干昏迷不醒的奚芷凝。
“这?”中年男子顿时有了几分迟疑,不确定的望向花蓉钰。
花蓉钰面色布上一层寒霜,眼眸深邃不可琢磨,只见她修长白皙的指尖一动,那颗七彩琉璃珠便在在指尖翻转跳动,她抬眸看向眼远在在天边的月色,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半晌,她收回目光,冰冷如雪道:“秦望,于定西三十七年三月十六出生西京近郊,其父嗜赌好酒,十三岁其父逼迫其妻将其卖于当地的青楼,其母不堪受辱,自尽。其悲于母亡,弑父逃亡。于同年一月十八,被世远王府收留,赐名天佑,后任命为天字暗卫暗卫长。”
“李子习,于定西三十九年十月三日出生于西京青楼,其母是花楼的小姐牡丹的贴身丫鬟,十一岁那年因身母偷盗小姐牡丹的金簪被打死,其不堪忍受寄人篱下的日子,逃出了青楼,同年六月被世远王府收留,赐名天忘,后任命为天字暗卫副暗卫长。”
花蓉钰娓娓道来,却让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和微胖的男子脸色大变,甚至身子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奚芷凝陷入了黑暗中昏迷不醒,若是她此刻有半丝清醒,便会惊诧不已。出身于东洲袁府的花蓉钰,此刻居然对世远王府的事如数家珍。花蓉钰口中的世远王府,正是当年的太子府,世远王府的当家人。楚世远,是如今圣上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后病逝,皇位便是被如今的皇上承得大统。
“你们还有疑问吗?”花蓉钰神色淡淡,看向神色各异的众人。
她语气轻柔,神色一如平常的清淡,可身上透出的凌厉却让在场的众人不敢直视,只觉寒气逼人。
“还是说,世远王府,何时多了规矩,可以质问主子了?”花蓉钰的声音微扬,语气透着斥责,她眸色幽深墨黑,却又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属下知错。”中年男子和微胖男子心下一凛,再也承受不住凌厉的气势,两人率先朝着花蓉钰跪下。
“属下天佑,”中年男子道:
“属下天忘,”微胖男子道:
“率世远王府天字号暗卫拜见少主。”言毕,他两人身后的众人也齐齐跪下。
“拜见少主。”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花蓉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众黑衣人,微微眯起一双凤眸,声音温润如玉,慢声道。
“是,天字暗卫精英共三十六人,全数在这里。其他天字号的暗卫分散在各地,如今……属下等人实在不知。”天佑虽是不解花蓉钰为何这样发问,但也如实回答道。
当初他们是天字号里万里挑一的精英暗卫,本以为在世远太子府迟早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可世远太子却突然一天秘密将他们送到了此处,并下令不得离开,命他们在此处等待少主人。
秘境与世隔绝,除非有人从外部打开机关,否则里面的人不可能出去。这些年,他们便守着这样一个命令,在秘境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若非当初带够了足够的粮食和种子,又有家畜可以繁衍生息,暗卫中也是十八人男子,十八人女子,一男一女为一组,若是等不来少主,他们就需要世代在此居住繁衍生息,直到血脉相连的王府之人前来。而打开秘境的信物,便是七彩琉璃珠。
开始他们也日盼夜盼,可一年又过了一年,他们的心渐渐淡了下来。他们只记得他们离开世远王府的时候,王妃怀胎八月待产,后来的事,他们便不知道了。
花蓉钰看着身旁跪下的一众人影,神色淡然,缓缓道:“我虽然是你们少主,这些年你们一直被困于此处,也是不易。但如今时过境迁,你们若是想离开这里,今日便可离开,以前王府对你们的束缚不再作数。”
“这?属下天离,请问少主……可是真的愿让我们离开?”天佑身旁一高瘦女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他们从一出身便被王府的人收养,发下毒誓,若一日背离王府便会被王府之人追杀,不死不休。
“你们不信?我既说放你们离开,自不会让王府之人再追杀你。”花蓉钰眸色幽深漠然,眉眼间却又透着高高在上,无可比拟的尊贵气息。
她的眸子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似乎盛着万年的冰雪,带着让人生畏的寒意。
跪在地上的众人都觉得心中一凛,背心不由得冒出一阵寒意,顿时收起了先前的小觑之心。
“起来吧。要离开的,都站到右侧,不离开的站在左侧。”花蓉钰眸色微杨,清冷尊贵。
沉默良久,天忘开口道,“我要离开。”他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又有几人站到了右侧。
“天忘,这些年我们情同手足,我自问亦待你不薄,想不到你居然要带人离开,背离王府!”天佑见身为暗卫副长的天忘竟然站到了右侧,气的身体微微发抖。
天忘避开天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人各有志,既然少主准我等离开,我自然是要走。”
“你!你!”说了两个字,天佑似乎是再也说不下去,手一甩,站到了左侧,不过此时他看向花蓉钰的目光,也不由得带着几分埋怨之色。
“我也离开。”之前问话的瘦高的女子天离看了一眼花蓉钰后,也站到了右侧。
很快,人左右便站好了,相对要离开的人来说,留下的人更多。
“离开的有九人,不离开的有二十七人。既然是要离开,你们今日便走。密道被七彩琉璃珠打开,如今已经可以从里面的入口处打开密道,你们离去便是。”花蓉钰眼眸深处似有暗色在翻涌,眼底眉之间都是淡淡的冷意。
“从此时起,你们便不再是天字暗卫,你们的生死便于世远王府无关了。”花蓉钰望着右侧的九人,温润如玉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绝对的冷厉和威严。
此言落下,一片死寂。
天忘的心头狠狠一跳,下意识扭头看向花蓉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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