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之间还有着那柔软的触感,人影在花蓉钰眼前模糊,那样的无力感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年赏花灯,她们遇到的绑匪。小时候面对着绑匪,那瘦小的人儿,依旧是让她躲起来,独自去面对那未知的危险。
“别,凝凝……不,宜瑶,别去……”
渐渐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的视线……
远远,她听到熟悉又牵动她心魂的声音。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再后来,便是深沉的困意将她包裹,她的意识也在这温柔的声音中沉入了那黄粱一梦之中。
“出来吧。”
奚芷凝抬眸,她看了一眼桌上跳跃的烛火,她缓缓转动桌上的烛台,只听咔嚓声响后,房间里侧一墙面滑动,露出了一道暗门,话音落下,一袭酱色身影身披着月色映出的微光走了从屋外暗处走了进来,他面如冠玉,眉目冷冽,举手投足直接尽显从容,他双眸平静,缓步而入。
“人我交给你了,你将人带到密室里,三日后自然有人会来接应你。”奚芷凝抬眸对着眼前的男子道。“你不后悔?你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男子眼眸清明,静静的看向眼前人。
“还记得你我相遇之初,你只是个小书生,为了一本书被人刁难。而今,你已经是东陵国的太子太傅。你一身抱负,不就是为了那理想之国?”女子笑起来,她指着已经睡着的花蓉钰道:“前因后果你已经知晓,你若想要个清明的天下,此人必定是你需要明君。况且,你不期待着那个新的国度吗?东陵也好,西楚也罢,想必你也看得明白,包括你教导的太子早就腐朽不堪,你的志向,只有她可以帮你完成。”
韩篱只觉得心跳微微加快,他望着眼前的女子,不明白为何他会被她鼓动,和她合谋。可是,那样的清明的世界,他又何尝不心动。
“韩先生,你不想这世间打破了贵族和百姓的壁垒,不想人人安居乐业,不想那些腐朽的官场留下清明之士?然后将这样的海晏河清的国度,日复一如的传承下去?”
女子的声音缓缓道来,没有多余的描述,可那样的景色却仿佛就在眼前浮现,韩篱无法说是不震撼的,那样的世界,或许真的是可以实现的,而唯一的机会便在眼前。
“可是,你该知道,你这一去,或许……便没有机会再回来。巫族圣女,要断了大鹏王朝那些宝藏,首先便是不再有巫族圣女的血脉存在。”韩篱眼神复杂。“不破不立,就是为了那些所谓的宝藏,那些长老和士族才会念念不忘,我忘忧派才会有那样悲剧的人生。这些宝藏的传说也该结束了。”
奚芷凝看了一眼窗外,月色西沉,天快亮了。韩篱还想说什么,房门被敲响。
“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门外,身着白衣的男子负手与身后,目光同样望向天边微微升起的曙光。房间门被打开,奚芷凝走了出来。
“哥,她我就交给你和韩先生了。你们也多珍重。”
“好。这个,你拿着,哥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你我同处一源,断了宝藏的传说,这本就是你我的责任,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但是,哥哥希望你记得,还有亲人在等你回来。”
白天珮将手中的白玉珮塞进奚芷凝手中,望着这个洗去伪装,容貌酷似自己的妹妹,他眸光复杂,似是不舍,又似有更多的难以诉说的情绪。
最后他叹息一声,道:“这个玉佩我一直随身佩戴,你让人送来了当初白若寺给你的棋子并言明身份,我才知道你是我双胞胎的妹妹,并将这玉佩赠你作为日后你来东陵国相认的凭证。”
“你出生便背负了太多,而我当初却因为这玉佩被老白王爷认出,而后由白王府收养,这个代表幸运的玉佩,当初既然送给你了,如今你就收起来吧。”
望着这个出生便失散的哥哥,奚芷凝也是珍惜是。她心中感触动容,笑着接过玉佩,道:“好。”
奚芷凝说完,收好玉佩,便头也不回地向着院子外走去。
天边,还闪烁着几颗若隐若现的星辰,破晓的光芒下,它们依旧闪烁着淡淡的光。
她今天看到的星层,在若干年后,会记得此时此刻吗?它能看到那些为了织梦的人,前赴后继的努力吗?
或许,人的一生,就好像星辰一般,眨眼睛便有一颗消失。
这些消失的星辰,消失的人,有意义吗?
或许,是有的。
它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因为还是会有人记得。她轻轻抚摸着那带着幸运的玉佩,唇齿之间还索绕着缠绵不舍的味道,她的心中好像安定了许多。
以前总觉得世间泥沼,不知来处,亦不知归处,如今……
天,亮了。
树叶很绿,有露珠。
路边的小草有花蕾,花朵洁白。
清风徐徐,初升的阳光很暖和。
她笑了,伸手,她像是要抓住什么,最终,她缓缓的放下了手。转身,她再留恋的看一眼不远处的小院,身形便隐于光影之中。
人间,自是有乐土。
只可惜……不能与你共赏那日出与日落了。
柳叶桃花难相忆,往昔迢迢。
山高路远。山河桑田与梦遥。
举杯邀月不忍别,笙歌渐高。
不觉销魂,黄粱一梦更寂寥。
第189章 朝霞流云碧空,几度鱼雁不通。
天,终究是亮了。黎明的光划破夜色,将大地照亮。白日里阳光明媚,又是一个艳阳天。
东陵国成南,十里处的天虎山。
天虎山,冬陵国皇家山林,至开国以来,一直都是东陵国禁地,周围驻兵上万,只有皇家祭祀或者持有特质令牌方可进入。
奚芷凝带着她的人来到山脚下的时候,楚莲寒和四位长老早已经守候多时。
“芷凝,白王府那边怎么样了?王府里的令牌拿到没有?四位长老已经等了很久了。”楚莲寒见到远远走来的人,忙迎接上去,开口问道。
奚芷凝看了一眼身着白色衣衫容颜俊秀却带着几分焦急的来人,她心下微微叹息。什么时候,权势和野心将那本是温润的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时间,让很多的东西变了模样。不管愿意与否,除了继续向前,也再别无选择。
她不回楚莲寒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楚莲寒身后一群人身上。
探入衣袖里,她取出一块令牌,只见那块红色血玉的令牌颜色红如焰火,旭日初升,阳光落在令牌上,仿佛要然饶起来一般,这正是进入这天虎山的令牌。
天虎令的令牌共有二块,一块在当今圣上手中,另一块在白王府手中。白王府虽然在东陵国大不如前,但白王府持有可入天虎山令牌是先帝特赐,且言明后任历任东陵君主,无论发生何事,不可剥夺。
否则,以东陵当今圣上的猜忌,恐怕早就夺了这令牌。
楚莲寒眼睛一亮,微有些急切的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果然把进去天虎山的令牌也带来了。”
“是,令牌我带来了。”她缓缓道。
她朝着楚莲寒身后一群人中被簇拥在中心的几个蒙面之人道:“既然四位长老都来了,想来我之前送来七彩琉璃珠是收到了,各位也看到了我的合作之心。如今,这天虎山的令牌我也带来了,之后我们需要一起合作,各位是不是该把面纱取下来了,表示出些许诚意。”
奚芷凝目光望着那蒙着面纱的四人,血玉令牌却没有交给楚莲寒,而是手掌一翻,血玉便被她收了起来。
楚莲寒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些许怀疑,但大长老还没开口,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巫女说的也有道理,我们长老们当然也会拿出我们的诚意。”大长老诸葛云哈一笑,直接摘了面纱。“在下诸葛云,大鹏王朝的大长老。”
“大鹏王朝的二长老,史巡,也是史家的族长。”站在诸葛云旁边一白发廋高老者也取下巾,缓缓道。
“大鹏王朝的三长老,崔长风,同时也是崔家族长。”说罢,这是个身穿蓝色锦缎容貌和言语都有些粗犷的老者,他直接扯下了面纱,“早就不想带这劳什子玩意儿,现在这样舒服多了。”
“我是四长老,也是四大氏族荆州王氏的后人,我叫王瑕。”第四位说话的是女子,年纪四五十岁上下,容颜姣好,她缓缓取下了面纱,可目一直落在落在奚芷凝身上,是毫不掩饰的探究。
“王暇?孔老夫人真是谦虚了。或者我该称呼夫人孔天薇?再或者该叫你无瑕师姑?忘忧派能有今天的惨淡,您老功不可没。”奚芷凝毫不忌讳对方的打量,她目光如炬,笑盈盈开口却是句句咄咄逼人。
“你……,无理之极。老身所做之事,还由不得你置喙。”孔天薇怒道。
“当年若不是你泄露了忘忧派的藏身地址,忘忧派不会惨遭灭门之祸。可怜卫素师叔背负了大半辈子的叛徒的污名。”奚芷凝看向这位保养的极佳的妇人,目光寒凉。
“那是卫素她蠢,堂堂的长公主身份不要,偏偏要背弃皇家血脉去帮忘忧派的巫女。不过,也是,大鹏王朝的诅咒,皇家的血脉总会和巫女纠缠不休。可惜,巫女她并不领情……她,……”孔天薇冷笑,一脸不屑,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记掌风打断了话语。
奚芷凝身后与她同行的一黑衣蒙面女子隔空一掌朝着她的脸劈过来,她虽及时察觉,可侧身之时,耳畔的发丝却被锋利的掌风割断,几缕发丝散落下来。
“你,不要太过分。”孔天薇大怒,她正想出手教训一下这黑衣女子,却被大长老呵斥住。
“说正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提。”诸葛云冷冷看了孔天薇一眼,目中的警告之意明显。
孔天薇胸口起伏,不过她也是能忍之人,目光狠狠的落在黑衣女子身上,却止住了动手的打算。
奚芷凝仿若看不到孔天薇和诸葛云之间的暗潮汹涌,她朝着大长老诸葛云道:“大长老,说的对,我们先谈正事。当初你答应我的事呢?你说我母亲在你手上,我是不知你说说真假,但七彩琉璃珠可是真的送到了,现今人可否交给我了?”
奚芷凝的话语刚落,她身后的黑衣女子和对面的孔天薇都不可置信的望向了诸葛云。
“她,还活着?”黑衣女子呢喃,身体不可控制的轻颤。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孔天薇声音尖锐,面容几近扭曲。
“放心,答应了你,自然会给你满意的交代。”诸葛云手一抬,他身后的树林里便有一黑衣男子推着蒙着面纱的妇人走了出来。
男子将妇人推到诸葛云身侧,直接摘下妇人的面纱。
妇人面容丑陋,尽是斑驳不堪的划痕,只是面纱取下的同时,也露出了她左耳上鲜红色的一颗朱砂痣。
“左耳的朱砂痣……真的是她……”
奚芷凝身后的黑衣女子身形几乎站立不稳,她低声呢喃。
看到轮椅上妇人面容上可怖的划痕,奚芷凝也是瞳孔一缩,她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眸:“师傅!是师傅,您……还活着?”
“这是夏雨筠?哈哈哈哈……”孔天薇突然大笑起来,她面容扭曲,语气里全是嘲讽:“这就是她?想不到当年的天下第一美女,不仅毁容残废还变成了傻子。哈哈哈哈,痛快啊,痛快……”
“不许你侮辱我师傅。”奚芷凝面带怒意,拔剑朝着孔天薇挥出一剑,剑气如虹,孔天薇侧身堪堪躲过,笑声戛然而止。
奚芷凝不想和孔天薇计较,她正想前去查看轮椅上的妇人,可她的动作却比不上她身后的黑衣女子,黑衣女子身形若风,一个健步向前,眨眼便来到轮椅前。
她踉跄着半跪在轮椅前,不由分说抓住轮椅上妇人的手,颤声道:“是我……是我……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奚芷凝望着眼前半跪着的激动的黑衣女子,再看向轮椅上的妇人,眼前的人影和记忆中熟悉的师傅渐渐重合,她的目光也控制不住的泛红。心中既有喜悦也是悲伤,不知道究竟后来发生了什么,师傅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素素……”半跪的黑衣女子扯下面纱,早已泪流满面。“我是卫素,是我啊……”
轮椅上的妇人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眼神空洞又麻木,嘴里说着奚芷凝听不懂的话:““青梅,煮酒……,酒未酿成……”反反复复,却又只是这几句。
谁知道卫素听这些话却是如同傻了一般,呆呆的望着眼前人,身子僵硬,呜咽声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奚芷凝疑惑的望着情绪失控的卫素,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如此难过,但她也知道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她只的压下疑问,对卫素道:“师傅,就麻烦师叔了。”
“好,你放心。”卫素也是一时失控,很快她也调整好了情绪,知道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诸葛云对奚芷凝的反应似是预料之中,他只是多看了卫素几眼,但也未曾多言什么。挥退推轮椅的黑衣男子,他含笑道:“这个诚意够了吧。你母亲我就交给你了。”
“你说什么?我母亲?师傅她……是我母亲?”奚芷凝微愣,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诸葛云说了什么,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轮椅上目光空洞的妇人身上。
“很意外是不是?我也很意外啊,当初你将她送到寺院里,我若不是认出了她内息混乱是动用了逍遥派掌门才能用的独门内功心法,还有她左耳的红痣,我也不会知道她就是夏雨筠。”
“你骗了我,你当初说你没有大还金丹。”奚芷凝心中恼怒,她没有忘记当初她跪求丹药却被诸葛云告知丹药早就没有了。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若施主当初送来的人不是夏雨蕴筠,自然是没有丹药。”诸葛云还是一如当初得道高僧的模样,他停顿片刻接着道:“不过,夏雨筠就不同了,她的价值是值得一颗大还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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