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几个人,在他面前真不够格。
经过第三个弯道时,他已经彻底将所有人甩在身后,眼前就是终点,他忽然扯下头盔,转过头。
那一瞬间,风扬起稀碎的黑发,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在阳光下肆意飞舞,额间浸出的汗渍如熠熠闪耀的钻石。
夹着风声,他的声音钻进陆祈言的耳朵里。
“陆祈言,你把头盔摘了,感受一下什么都不去想的感觉,有多轻松。”
陆祈言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学着他的动作,摘下的头套紧握着,右手慢慢伸出窗外,强劲的风从指尖穿过。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生生将你所有的焦虑、思绪,全都抽走了。
“陆祈言!喜欢吗?”闻喻书穿过终点踩下刹车,看着他。
“你喜欢吗?”陆祈言道。
闻喻书张扬地咧开嘴笑,右手一抬,直接搭在了闻喻书的肩上:“我当然喜欢啊,要是不喜欢我大老远跑过来玩什么?”
陆祈言没接话,沉默了片刻,正要说话,迟来一步的许山也到了终点。他从车上走下来,停在闻喻书的车外,突然开腔:“闻喻书,你今天玩得够猛的啊。”
敏锐察觉出许山话里有话的陆祈言眼神一冷。
反到倒是闻喻书没听出来:“自己菜就得认,赶紧的,说好的赌注赶紧上交。”
许山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交了钱,他爸虽然给他不少钱,但和闻喻书比起来九牛一毛。原本想借着闻喻书刚出院好好敲他一笔,没想到自己反倒搭进去半年生活费。
“给你。”闻喻书把卡塞进陆祈言掌心,四角的硬质硌得难受。
陆祈言刚想拒绝,微微弯曲的手指被闻喻书盖住,明明只有一伸手就能抽出来,他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什么意思?”陆祈言问。
闻喻书语气得意:“送你的礼物,收了我的钱,这件事就不许跟我爸说了。”
不然以他爸的性子,回头又得把他的车收了。
陆祈言:“……”
“既然比完了我就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玩儿。”闻喻书留意了眼时间,叫上李嘉木,乐呵呵地回去庆功。
最合适的地点应该上他家,可陆祈言还住着,要是去外面被他爸发现了,那后果……
思来想去,闻喻书把主意打到陆祈言身上。
“就今天一天,等会儿我把你放在打车点,你回去就在房间里别出来,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要是被人发现了,几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陆祈言原本正在回闻高杰的消息,听完闻喻书的打算,把打好的文字一个个删除,言简意赅地回复“挺好的”后塞进包里。
“所以,你想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许出来打搅你的好事?是吗?”
闻喻书想过他答应或者不答应两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陆祈言会这样理解,他一愣:“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房东,我当然应该配合你的要求。”陆祈言打断闻喻书的话,“前面路口停一下,我要买资料书。”
“哦好。”闻喻书乖乖地停车,望着陆祈言走远的背影薅了把头发,心里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李嘉木买了一大袋的啤酒,还有好几盒的麻小、烧烤,香味在客厅里散开。
“闻哥,还是你这电视看得爽啊!”李嘉木俨然把这当成了自己家,舒舒服服地找了个位置靠着,“为了庆祝你有一次赢了比赛,我们干杯!”
两个男生为了争气,喝了好几罐,空了的瓶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李嘉木的酒量也就两三罐,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地趴在茶几上了。
闻喻书倒是还好,就是有些喝不动。
只是——
闻喻书转过头,看着禁闭的房门,心里莫名愧疚。
这件事他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了。
隔着一道门,他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强硬地不许他出来。
也不知道他晚上吃了没?
闻喻书和陆祈言结婚后见过他反胃病的样子,疼得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浑身出了很多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严重到连吃止疼药都没效果。
现在——
闻喻书重新换了双一次性手套,从厨房里拿了两个白瓷碗,其中一碗盛了凉白开。
“咚咚。”
陆祈言从房间里拧开门,看着闻喻书手里端着的……龙虾,不解道:“这是?”
他的目光从那晚龙虾肉移到闻喻书的脸上,安静地等他的话。
“给你吃的,我们吃不下了。”
“而且,你不是挺喜欢我剥给你的吗?”
闻喻书在心里默默嘀咕了后一句话,见陆祈言没反应,哎呀了一声,直接塞他怀里。
“闻哥,你在跟谁说话啊?”原本趴在沙发上睡觉的李嘉木晃晃悠悠地爬起来,眯着眼皮的眼睛,看到闻喻书站在房门口,还有半个身影漏出来,看不清楚模样,但两人站在一块儿分外和谐。
闻喻书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把陆祈言推进了房间,他也跟着挤进去,哐当一声关上门。
陆祈言的房间里只在书桌前开了盏微弱的灯,朦胧的暖灯照在两人身上,在身后紧贴着的房门侧边晕开一道朦胧的轮廓线。
闻喻书的手臂环在他纤细的后腰,两人靠得极近,甚至能嗅到从陆祈言身上传来淡淡的薄荷香,一点点的钻进鼻尖,明明薄荷有提神的效果,但现在他却晕得不像话。
眼前的一幕仿佛将他拉回到了刚结婚不久,陆祈言喜欢一个人在家里呆着,但偏偏特别听他的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男性的那点生理反应哪儿是能靠理智控制的,本能驱使着行动,两人不出意外地有了亲密接触。
那一次也是这样,只不过地点换成了床上,他从一开始的僵硬到最后瘫成一滩水。
闻喻书才知道有句话不只有女人能用,男人也能用。
——身子软得跟水似的。
“闻喻书。”冷漠的声音从陆祈言嘴里说出来,他眯了眯眼,毫无温度地看着他。
只看了一眼,闻喻书心里的那点龌龊思想瞬间去了一大半,他清醒过来,压低声音:“你别出声,要是被李嘉木知道你跟我同居了,那我的面子都要丢光了。”
“怎么,跟我住一起让你这么丢脸?”说话间,陆祈言已经从他怀里退出去,两人之间拉开一小段距离。“那需不需要我跟你说声抱歉,勉强你跟我住……”
李嘉木敲门声音落下的同时,闻喻书动作更快地将人搂在自己怀里,手掌捂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勾人的眼睛。
【你先别说话。】闻喻书无声比划。
至于李嘉木——
“你干什么?”毫不掩饰的不悦。
李嘉木打了个嗝,在房门拍了两下:“闻哥,你在跟谁说话呢?我怎么听到陆祈言的声音了?”
你这耳朵属狗的吧。
这么灵!
闻喻书顿了顿:“你听错了吧,我喝多了想休息。”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晕。”李嘉木又拍了两下,“闻哥,我们好久没一块儿睡了,你开门,我们今天一起睡。”
闻喻书:“???”
陆祈言:“……”
第9章 老婆,我错了
闻喻书垂眸,瞧见陆祈言脸上那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
“李嘉木,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跟你一起睡过了!”闻喻书急急忙忙的解释,生怕破坏了自己在陆祈言心里的形象。
李嘉木:“你忘了?高一那一年我们去爬山,中途下了暴雨,帐篷都吹走了,最后躲在一个山洞里。对了,那次陆祈言也在。”
特么的!这叫睡一起!
明明几个人围着火堆撑了半袖,后面轮流休息。
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既解释清楚了闻喻书和李嘉木之间的流言蜚语。
又将两位当事人拉回了那一天。
其实闻喻书和陆祈言的矛盾不仅仅是因为学习,或者是闻陆两家的利益。
追根究底,还真是那一天的爬山导致的。
闻喻书好玩,尤其喜欢刺激性的运动。爬山没什么刺激的,但要是爬陡峭绵延的山那就有意思了。
当初那一批的少年,个个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一听闻喻书要去征服山脉,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乌泱泱有十几个人爬山。
陆祈言也在其中。
闻喻书首当其冲,全身上下的装备堪比一套房,中途爬到一半忽然下起了大暴雨,原本就陡峭的崖边变得格外滑,手脚无处发力,一群人没有犹豫,找了个空地搭帐篷。
谁知天公不作美,暴雨夹杂着狂风将扎到一半的帐篷吹翻了。
少年身上被雨淋了一身。
顶着暴雨,好不容易找到山洞,急急忙忙地跑进去。
“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倒霉。”
“快看看手机有没有信号,赶紧叫人把我们带回去。”
“早知道我就不来爬了,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这破山连个信号都没有,赶紧想想办法联系人。”
“外面天气这么差,还能想什么办法,等着吧。”
闻喻书从角落里找到没被打湿的柴火,蹲在地上点火。
摸了一圈口袋也没找到打火机,他也没抬头看看身边的人是谁,手臂一抬,在对方的小腿处碰了碰:“给我把打火机。”
对方没反应。
闻喻书抬眼,才注意到陆祈言。
他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躲开闻喻书的触碰。
闻喻书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直接扭头在李嘉木的口袋里摸了一把,打了火让人围过了,去去寒气。
闻喻书将包里的食物拿出来分了一圈,却没看到陆祈言。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终于看到在洞口站着的少年。频繁的电闪雷鸣在他脸上落下不规则的痕迹,卷翘的眉毛,专注的眼神,每一次都与现在的山洞格格不入。
所以,他为什么会同意来爬山?
闻喻书没想通。
这时候,原本站着不动的陆祈言偏过头,似乎往这边看过来。
闻喻书低咳了声,走过去,把最后一块巧克力递给他:“吃点垫垫肚子?”
“谢谢。”
少年的精力总有耗尽,到了后半夜逐渐有人开始撑不住,这群住惯了的富家少爷也顾不上的环境恶劣,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大有席地打盹的征兆。
众人一商量,决定分两批守夜。
闻喻书和陆祈言在一组,分在第一批休息。
山洞里的空间不算大,闻喻书翻个身都能碰到陆祈言,一开始还撑着不动,到最后实在是扛不下去了,眼皮开始打架。
模模糊糊间,怀里突然撞入一道柔软。
自己颈间贴上一抹湿润。
原本的困意荡然无存,闻喻书错愕地睁大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现在的陆祈言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只需要一伸手就能将他整个人都环住。
明明看着冷漠的人,谁能想到睡着时的样子这么乖!
闻喻书应该是要推开他的,可就是下不了手,强迫自己保持现在的姿势不动。
可他不动,不代表陆祈言也能乖乖呆着。
他贴着闻喻书睡了没多久,手臂又开始不安分,不是揪住他的衣领不放,就是握住他的手指往回扯,一番折腾下来发出的声响不算轻也不算重。
闻喻书怕被人察觉出异样,只好拼命压着他的手臂,结果不小心被他撞到了裤子拉链。
陆祈言不动了。
闻喻书更不敢动了。
原本安安分分的弟弟就像喝高了,非要出来打招呼,陆祈言一开始还强忍着,到最后也疼得不行,沉着脸起身。
刚好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顺便出去解决一下。
“闻哥,你不睡了?”负责看夜的兄弟留意到他往外走,喊了一声。
闻喻书头也不回:“嗯,我睡不着,我来守,你们去睡吧。”
早就熬不住的少年立马跑到角落里,衣服一拉,倒头就睡。
发泄完回来的闻喻书还抱着从书上摘下来的果子,看到坐在火堆边的陆祈言,愣了下。
火光照在陆祈言的脸上,手里虚虚握了根棍子,漫不经心地挑动火柴,眉眼低垂遮住眼底的思绪,薄唇轻微抿紧,露出一道不深不浅发痕迹。
闻喻书喉间发紧,刚刚的一幕又在脑海里浮现。
得了,这火是白泄了。
他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选了个最大的果子,在衣服上擦干净递给他:“吃点东西?”
陆祈言手上未停,接过:“谢谢。”
声音有些哑。
闻喻书立刻觉得不对劲,不顾陆祈言的洁癖,手掌贴在他的额间,不正常的温度在掌心蔓延,这也太烫了。
“你发烧了!”他面色沉重,扯过他手里的棍子丢在旁边,“身体不舒服不好好休息,在这里折腾什么?”
陆祈言还在倔:“我没事,烤烤火就好了。”
声音听上去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生病了就去好好呆着,我去包里找药。”
“什么破毛病,生病了不舒服了就说出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闻喻书把自己的包翻了个彻底,终于找到两片头孢,用水杯盖倒了半杯水凑到他嘴边。
陆祈言紧紧地盯着他,嘴唇依旧抿着。
“陆祈言,我告诉你啊,自己身体什么情况自己知道啊,别再拿洁癖说事,你信不信要是你高烧晕厥,我能用嘴给你喂进去。”闻喻书说完就后悔了,他没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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