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5

天岛效应(近代现代)——池总渣

时间:2025-03-30 09:44:03  作者:池总渣
  直到在胡玛西不疾不徐的叙述中,黎因才得知,原来在图宜族的传统观念里,男人一生只会爱一个女人,一旦认定,便会用一生去守护。
  闵珂的父亲爱上了一个外族女人,不顾族人反对,带着妻子离开的桑洛村,远赴他乡。
  对于村子里的长辈而言,这是难以接受的事,不仅是因为娶了外族女子,更是因为他选择离开族群。
  在图宜族的认知里,离开族群的男人就像失根的树,终究会枯萎。
  闵珂的奶奶是一个十分传统的女人,闵珂父亲坚持要离开,她没办法阻止,唯一的要求便是让这对夫妻在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将孩子送回桑洛村,承担父母未尽到的责任。
  黎因从未在闵珂口中听过他对童年时期的不满,对父母的责怪,亦或是被选为祭神鼓手以后,需要被刺上满背文身的痛楚。
  在闵珂的描述中,他童年时过得很幸福,奶奶将他照顾得很好,妈妈也很爱他。
  至于学习祭神鼓的辛苦,闵珂只说下雨天不用上课,师父做好吃的给他们。
  他想象着小小的闵珂,在神树下虔诚祈祷的愿望,也不过是下一场雨,妈妈能够回来看他,以及拥有一匹自己心爱的小马。
  蜜糕好似被茶水泡发了,在黎因胃里鼓涨开来,撑得他心口发酸。
  用完点心后,胡玛西将黎因带到一个房间,这个卧室靠着火墙,整个空间都热腾腾的,蒸得人眼前好似要起雾。
  墙上挂着好些照片,黎因把行李放下后,走过去瞧。
  胡玛西在照片的正中央,扶着鼓,身边围绕着三个孩子,大家穿着图宜族的传统服饰,背景瞧着是在哪表演完,人头攒动。
  黎因一眼看到挨在胡玛西右手边,没什么表情,严肃看着镜头的闵珂,头发又卷又长,脑门上点着红点,像个小姑娘。
  “这个房间是闵珂小时候睡觉的地方。”胡玛西说。
  木雕床上堆着厚厚的绸缎床单,看着崭新漂亮,光滑舒适。
  黎因摸着细腻的绸缎,知道这是提前布置好的。闵珂从什么时候就决定好让他住到胡玛西家里呢,是昨晚,还是今晨。
  是真觉得住在胡玛西家中对他身体有好处,还是想要疏远他。
  再不叫阿荼罗,是没有机会叫,还是不敢再叫。
  黎因站起身,冲胡玛西礼貌笑道:“胡老师,我有点事,得出趟门。”
  从胡玛西家中出来,黎因联系上梁皆。
  他们采集当地生态环境的工作,因为黎因受伤而暂时中止,此时梁皆在村子里一个采药的阿婆家中,研究图宜族本土的偏方。
  两人会面以后,黎因便问:“你对图宜语了解多少,能听懂到什么程度?”
  梁皆:“平时沟通有点困难,但大概意思都能猜得出来。”
  “好。”黎因按着梁皆的肩膀,“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梁皆看了眼他的额头,拍着胸膛说:“师兄,你就是让我帮你干一百件都行,除了帮你发论文。”
  “帮我打听一下闵珂的事。”黎因说。
  梁皆手还按在胸膛上:“啊?”
  黎因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以告:“其实我跟他交往过。”
  梁皆嘴唇大张。
  黎因:“他是我前男友,六年前我们分手了。”
  梁皆眼镜滑了下来,双眼瞪圆,瞳孔微震:“……”
  黎因:“我听不懂图宜语,我想着你说不定可以听懂一些。”
  梁皆僵硬地抬起手,扶了扶眼镜,他想了想,忽然说:“林知宵的直觉竟然准了一回。”
  黎因尴尬道:“抱歉,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拜托你,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没关系,我……”
  “我愿意!师兄,要不是有你,今天头破血流的就是我了,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梁皆神色变得认真,“你放心,我绝对不对告诉别人,一定会好好帮你打听这些年他交往过多少人,以前在村子里到底有过多少女朋友……不对,是男朋友……”
  “等等!”黎因再度感到头疼,“我不是想知道这些。”
  黎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村长妻子扔掉闵珂送的礼物这事告知梁皆。
  “我想知道,他们这么对他,是因为什么。”
  梁皆挠了挠头:“虽然我跟闵向导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感觉他人真的挺好的,看着不像是会得罪人的性格啊。”
  不过梁皆同他保证,一旦打听到什么消息,便会立即来报。
  下午,梁皆便来到胡玛西的家中寻他。
  一进屋,梁皆面色凝重:“师兄,我确实听到了一些事,但不好说,可能也不一定是真的……”
  黎因本来还在看书,见状把手上书本一合,指腹按着方正的边缘,微微用力:“你说吧。”
  梁皆犹豫道:“不是从里达那里听到的,是正好听到有几个村民在说闵向导,他们说……”
  黎因皱眉:“说什么了?”
  “他们说……闵向导是背亲之人。”
  “什么意思?”黎因困惑道。
  梁皆脸色有点不自在:“就是亲手背着亲人下葬……”
  他吞了口唾沫,继续道:“他们说,他身上沾了亡魂的影子,是被山神抛弃的人。”
 
 
第52章 
  “荒唐!”黎因面色阴沉道。
  既是自己亲人,又何来不祥之说,这村子竟是这般封建闭塞,仅仅因为这样便视人如洪水猛兽,简直可笑!
  梁皆说,桑洛村是雪葬,在将尸体运到雪山上之前,要先请族中长辈选定一个合适的日子下葬,在祭坛前诵经祈福,再由族中青壮年男子抬着木质祭棺上山。
  入葬不仅要准备诸多祭品,还需要由村中长者进行覆雪仪式,将最纯净的雪覆盖在遗体上,希望死者归于冰雪,安息永恒。
  黎因皱眉道:“既然像你说的,桑洛村下葬仪式这么传统,背亲之人又被视作不祥……如果不是丧葬仪式出了什么变故,闵珂又怎么会背亲下葬?”
  梁皆:“我也去跟里达打听过了,里达也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说。”
  “难道……是因为外族人的缘故吗?”。
  梁皆怔然:“什么?”
  他想起了村里空荡无人的旧屋,六年前闵珂母亲住院,还有突如其来的分手,也想起了村民避讳的态度,以及不再触碰祭神鼓,医院的自认不祥,除夕节独自一人出现在他家门口的闵珂。
  似心脏被缚住一根丝线,拽着往下坠。
  所有的细节串联起来,像冰冷刺骨的积雪,絮绕着落在心头,拼凑出一个让黎因不敢确认的真相。
  “梁皆,谢谢你的帮忙,”黎因艰难道,“我想,有个人能够给我全部答案。”
  黎因原路返回,周围的景色好像都变得扭曲,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陷入沼泽。
  太阳被云层遮挡,起风了。
  风声蔓延山谷,像呼啸而过的波浪,悬于廊下的鼓面被风灌得砰砰作响。
  天地暗了下来,窗中升起橘黄的灯火。
  轻微的鼓声从室内传来,黎因推开门,胡玛西坐在木质沙发上,宽大粗粝的掌心抚摸着鼓面。
  听到声音,胡玛西回首过来,待看清黎因的表情,他担忧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黎因缓慢走到胡玛西身前:“老师,我都听说了,有关闵珂的过去……”
  拍打鼓面的声音一停,胡玛西耷拉的眼皮缓缓掀开,看向这个蹲到自己身前,满脸凝重的年轻人,轻轻叹了口气。
  ***
  里达重重地从祭台上摔了下来,鼓面从他手中脱落,在室内回响出巨大的一声。
  杨妍惊讶地从监视器后站起身来,工作人员都停了手中的动作,一旁站了许久的闵珂面色微变,迅速上前。
  里达满脸通红,狼狈地撑着地面坐起,用生涩的普通话道:“对不起!”
  话音刚落,里达就面容微微扭曲了一瞬,他看向自己的脚踝。
  闵珂注意到了,用图宜语问:“脚扭伤了吗?”
  里达忍痛道:“好像是。”
  闵珂伸手检查了里达的脚踝,确认疼痛点后:“骨头没问题,但是最起码得休养一个礼拜。”
  “那拍摄怎么办?”里达惊慌道。
  闵珂:“雅里西在桑洛吗?”
  “不在,他去侗县做生意了。”
  “瓦力呢?”
  “瓦力上学去了。”
  杨妍走到他们身边:“怎么样,没事吧。”
  闵珂伸手把里达扶起来:“他的脚扭伤了,跳的动作是完成不了了,还有多少镜头?”
  杨妍卷着手里的分镜脚本:“还有好些镜头没拍摄完,上半身的镜头倒是可以坐着拍,但下半身的怎么办?我们预计只能在这个村子里再待一天,还得去另一个村里拍摄。”
  制片人走了过去:“经费因为运输设备进村的缘故,已经透支太多了,后天必须前往下一个村子。”
  杨妍:“那怎么办,祭神鼓可是最重要的剧情,要是拍不了,桑洛村这一集不就废了吗!”
  制片:“要不换个人拍?”
  杨妍:“现在去哪找人拍!”
  话音刚落,他们两个便齐齐一停,朝闵珂望来。
  越过黑色摄影镜头,刺目打光设备,闵珂看向留有缝隙的大门,门口人影憧憧,不少村民站在门口张望拍摄现场。
  “换个场地吧,这里……人太多了。”
  闵珂扶着里达起身,低声道。
  ***
  黎因疾步地走在那条崎岖的小路上,一户大门敞开的人家传来热闹声响,有一妇人踩着梯子,在院中早已落尽绿叶的老树上,将一枚用红绸缚起的果实,悬挂于枝。
  胡玛西苍老的声音好似仍在耳边,他说,图宜族人逢十九岁时,父母会上山为孩子采来祈福果,希望得到山神庇佑。
  闵珂的母亲亦然,在一个明朗温暖的清晨,她独自出门,沿着村里的石板路跋涉而上,为自己孩子寻找一枚祈福果。
  雪,纷扬而下,覆盖了哈里雪山与桑洛村的整个上空,落在那老旧的二层木楼上。
  黎因站定在闵珂家前,双手扶着破败的木门,用力一推,尘埃于空中起伏,伴随着过去的时光,于门中淌出。
  十九岁的闵珂满脸疲惫地从木门里追了出来,身上带着医院未散的消毒水味:“阿爸,休息一晚再走吧。”
  男人转过身,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宽大的掌心揉了揉他的脑袋:“妈妈如果醒了,告诉她,我会带着她最喜欢的桑洛花,回到她身边。”
  闵珂抓住父亲的衣服,眼眶发红:“好。”
  男人拍了拍他的背:“别怪自己,等我跑完这趟车,就回来陪你一起照顾妈妈。”
  男人松开抱住孩子的双手,转身离开。
  啪嗒——
  刺目的白灯在顶上亮起,黎因径直走向那个燃烧松木的佛龛前,顿住脚步。
  他伸手探入幽深昏暗的佛龛内侧,小心地捧出木牌。
  缭绕的烟火中,木牌边缘斑驳,上面镶嵌着只有一寸大小的黑白照片。
  照片中,闵珂父亲眼神温暖,冲镜头微笑着。
  闵珂的眉眼,原来生得像爸爸。
  黎因将木牌归位,在铜炉中投入松木,再度点燃,他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而后转身离开了这个房子。
  “她是在神树下睡着了。”
  胡玛西轻轻拍着手里的鼓,“没人知道她是怎么从家里到达神树下,她瘫痪了,根本无法正常行走。”
  地上悄无声息地积起了一层雪,黎因踩着细雪,来到了那苍老古朴的高山栲前。
  黎因触碰着那苍老的树皮,回过头。
  他好似看到那个穿着孝服,面色苍白的闵珂,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了高山栲前。
  那个十九岁的孩子,在树下寻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轻轻地弯腰抱起了母亲瘦弱的身体,她闭着眼,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怀里是枯萎的桑洛花。
  闵珂将脸埋在母亲早已冰冷的颈项中,听不到任何脉搏的声响,没有呼吸,没有温度。
  雪还在下,好似永无止尽。
  哐当——
  冰冷的雪原上,桑洛村的神树前。
  年老长者的拄拐重重地敲着地面,目光冰冷而严厉:“她自杀了,又是外族人,怎能让她以雪葬的仪式回归,这不仅玷污了山神,也会给我们带来不祥。”
  “只要心存敬意,谁都能得到山神的庇护,那孩子的母亲在桑洛村这么多年,已是桑洛村的一员。”胡玛西苍老年迈的声音,在寒冷的上空回响。
  在长者们的斥责声中,纷争不断的争吵中。
  闵珂沉默地坐在铺满新雪的石台上,白布紧裹着的尸首上,仍然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他轻轻擦拭掉布上的雪,双目低垂,没有眼泪。
  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与责难,都与他无关。
  咔嚓——
  那条被雪覆盖的山路上,每走一步,黎因脚下的雪都会发出轻响。
  他仰望着这无边无际的山脉,一方是平整徐缓的山路,另一方是陡峭尖锐的山壁。
  “他们不允许闵珂带着母亲上山,派人守着入山唯一的路。”
  “那闵珂……”
  “他还是上山了,背着他母亲,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哈里雪山陡峭的岩壁下,闵珂艰难地扶着一块滑落的冰石,他右手紧紧攥着那块尖锐的山岩,脚下忽然传来松动,他猛地往下坠。
  雪越来越大了,风声呼啸,似乎要将一切都撕碎。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