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切什么都没有变。
吃饭时，他们都是喝的果汁，没有喝酒，刚才在洗手间也洗脸了，大脑都是清醒状态。
“平时工作忙吗？”季永泽问道。
“我吗？有时忙，有时不忙。”钟青夏答道。
“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
“我签的有保密协议，不能说的。”
“……”
小兔子一用力，把钟青夏手中的整个菜叶子都夺去了，咔吱咔吱吃得很香。
钟青夏笑了一声。
“就是文化领域嘛，”他直起身子，伸展了下手臂，大大呼吸了一口气，说道，“给人写写推文，线下会请文人学者讲课办讲座之类的活动，线上跟平台沟通合作……”
两人再次踏上小径。季永泽说，他研究的也是跟文化有关的。
“哦？哦，现在你们前沿研究，是不是就是文学与文化，文学与科技那些……？科技赋能文化，让传统文化焕发生机，这些我们也有学习。”
钟青夏说话语气还是那样活泼，还是很爱笑。
在饭桌上，季永泽说到自己读博还有任教时，牧行一下子来精神了。他研究的是德国哲学，而季永泽研究的文艺学理论，也主要是欧洲那边的。
有句话说得好，如果你喜欢文学就去学文学，如果你喜欢哲学就去学哲学，如果你既喜欢文学又喜欢哲学，就去学文艺学。
他们两人的研究有交叉的地方。牧行有话题聊了，开始吧啦吧啦跟季永泽攀谈。当然，他是主要输出方，季永泽几乎没多少插话机会。
话唠跟谁都能聊起来。柯泉对钟青夏再次表示无可奈何。钟青夏努力笑道：“挺好的……跟他比起来，我都是内向的。”
柯泉说，牧行本来也可以去国外读博，但牧行想陪他，主要是他的精神状态……所以牧行就留在国内读博了。如果不是他慢慢终于让牧行放下心去搞学术，不然可能连德国那一年都没有。
“因为我，让他失掉好机会……我承担不起那个责任，也扛不住那种压力。”柯泉大概就是这样让他明白的。
钟青夏默默听完，淡淡笑了：“也就是，在学术和你之间，他选择了你啊……”
然后，钟青夏安静了一段时间，不知在想什么，唇角慢慢下垂。
“你还是单身吗？”
站在栅栏外，钟青夏正拿着软软的树枝逗小羊，忽听季永泽这样问道。
枝叶抖动了一下，但避过了小羊的嘴。钟青夏道：“是。”
“你说的家属，是什么？”季永泽又问道。
“啊，那个，你们怎么都胡思乱想。”钟青夏忍不住笑出来，说道，“我说的家属，是真的有亲戚关系的家属。”
双方都安静了一会儿，季永泽才反应过来他说完了，他没有再进一步具体说是哪个家属，也没有反问什么问题。
钟青夏听到季永泽“哦”了一声。
他感觉季永泽好像想继续说什么，但没有说。
又是这样。有什么话就说……
算了。钟青夏心想。反正今天之后，就分开了，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除非……柯泉和牧行真的也举办婚礼？钟青夏忍俊不禁，手中树枝甩来甩去，看上去像是逗羊逗得开心。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啊。三年了，还是这个样子。
钟青夏已经忘了，研一那年的冬天，自己和季永泽是因什么而吵架。
他只记得，季永泽说每次跟他说话，他都不认真听，然后把过去所有的事情都搬了出来：在教学楼等待复试的时候，钟青夏只顾跟女生说话，根本不理就在他身后站着的季永泽；上次谁谁过生日的时候，季永泽叫他一起走，他也是只顾玩手机，理都不理人扭头就走……一件一件事，季永泽都毫不留情地说了他一遍。
钟青夏站在季永泽面前，一言不发地听着。
季永泽说完，才注意到钟青夏的眼圈红了。
“你觉得我那会儿做的不对，为什么当时不直接跟我说？”钟青夏直视季永泽，问道，“你一直藏在心里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还以为你不在意。”
“我那个时候说有用吗？现在不是都跟你说了……”
“我是说你在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或者事后为什么不跟我说！”钟青夏怒吼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因为那些事不高兴，根本不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意见。你讨厌我就直接说，干嘛还每天装得我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季永泽又要说什么，但钟青夏的声音完全盖过他的声音，好像把怒气全发泄在提高嗓门上了。钟青夏也不想听季永泽说话。他只顾控制不住地狂发脾气宣泄情绪，连韩晨和柯泉回来了都没注意。
“你那个时候说我会改啊，你一直都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我最讨厌什么都不说的人！你说了我肯定会改啊！你一直藏心里我怎么可能知道原来你一直那么讨厌我……原来那些事你都是那样看我……”
钟青夏边哭边说。他的眼角越来越红，嗓音越来越沙哑、发颤，最后似乎是没力气吼了，声音越来越弱，但仍不停说着。
“那你是喜欢钟青夏那种类型，还是柯泉那种？一个动一个静。”
记忆画面跳转。钟青夏又想起来，那次回宿舍前，自己停在门口，无意中偷听到的韩晨和季永泽的对话。
韩晨是直男，以前没接触过gay，应该是聊到这方面忽然好奇，半开玩笑问的。
宿舍与走廊，安静得能听到挠人的呼吸声与强烈的心跳声，几秒钟仿若被拉长为几万年。钟青夏听到季永泽开口了：“钟青夏这种……”他干笑了一声，好像对方提的是一个非常没有意义的问题，继续道，“一般人，当然都更喜欢柯泉……”
钟青夏迅速转身，从门口跑走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说话。
讨厌我就直说啊，那我就不会再……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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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也有腼腆的时候”——出自温岚《夏天的风》
注：接下来第5章和第6章会有大量回忆，不想看回忆可以先看第7章。第8章是接着这一章在庄园里散步对话的剧情。
第5章 第5章
文学硕士的男生比较少，也因此，在被录取但还未分配宿舍前，韩晨很容易就能猜到自己会跟哪三个人是室友。
报到那天傍晚，天空下起了雨。韩晨是最后一个到宿舍的。他跟女友分别，坐在前往学校的高铁上时，心里还在想不知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室友，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都是自己决定自己努力考上研的，室友质量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到学校那会儿，正是雨下得最凶猛的时候。宿舍门被推开，屋里的三人同时转头，看到在电闪雷鸣间，一个黑发发尾耷拉滴着水、全身湿漉漉的男生出现在眼前。
“你来了。”钟青夏迎上去，“你要不要换个衣服洗个澡？”
“等一下吧。”韩晨径直走向剩余的最后一个床位，气喘吁吁道。
“你有需要搬的包裹没？我们的刚才都搬上来了。”
钟青夏不停歇地跟他说话。韩晨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热情、活泼的男生。
尤其是在他还有季永泽和柯泉都是比较内向的人的衬托下。
“今天的天真好看。”“这棵树花开了。”
体检后逛校园的时候，看着钟青夏一个人在那儿很欢快地到处拍照，才跟他认识不到两天的韩晨都忍不住吐槽：“你是来春游的小学生吗。”
今天韩晨的婚礼，钟青夏在庄园里也有到处走走看看拍照。他那种对周围环境好奇与欣赏的目光，让韩晨有些无奈他还是好像小孩，但心底也有一丝高兴他还是这个样子。
晚上宴席快结束时，韩晨跟自己三个室友单独坐沙发处聊天。他跟他们说自己晚上基本没喝，虽然中午喝得多但现在已经不醉了，头脑很清醒。
“对了，我上次问你你的账号，你还没跟我说呢。”韩晨对钟青夏道。
“上次？上次什么时候？什么账号？”
“……”
“晨哥你别生气。你忘了吗？我记忆力不好。”钟青夏笑道。
“这个人设你还在用啊。”韩晨道。
钟青夏曾说过，他小时候溺过水，缺氧，对大脑记忆力有损伤。
“我的记忆跟鱼一样。”那时，钟青夏看着手机上，四人外出玩时拍的照片，用笔指指敲敲，啧啧道，“我只能靠照片回忆。如果哪天我忘了你们的名字，你们可不要怪我。我看着照片‘哎这几个男人是谁’？”
“这几个男人……”
韩晨怀疑他是装的。柯泉是中国古代文学硕士，季永泽是文艺学硕士，钟青夏是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硕士。韩晨说自己选择读中国现当代文学，是因为古代文学内容太多了，文艺学太抽象了，而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就是因为外国人的名字，他记不住！
“什么人设，我是真的记忆力不好。”钟青夏喝了一口茶水，保持笑容说道，“你是想知道我什么账号？我每个平台的ID都不一样。”
“啊？你桃宝、品多多、乎子、小橙书……还都起不一样的名字？青夏、青秋、青冬、青春？绿夏、红夏、黄夏、蓝夏？”
韩晨边说边自己笑，室友三人也笑起来。
要说钟青夏单纯，韩晨还是相信的，毕竟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三年。韩晨那时就吐槽“也不知道他大学本科四年怎么过来的。他室友同学周围的人真的都是好人啊”。
有时得知一件事情，某人会惊讶茫然道：“啊真的吗？”有的人可能会觉得这个人表现得很假很装，但如果这个人是钟青夏，韩晨他们就不会这样怀疑。他们都知道，他就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读研时有一个老师就很喜欢他——有的老师就喜欢这种学生，觉得纯粹、真诚。
说到“有没有脸”这种话，韩晨还想说钟青夏读研那会儿直接就说“想被照顾”呢。其他人都是想当爸爸，而钟青夏自愿当儿子，他说他喜欢能照顾自己的人。有人来他们宿舍商量事情，但钟青夏不在，韩晨直接就说：“他不在没事。他三个爹都在就行，三个爸爸代表他了。”而钟青夏很晚才回来，知道后，也会摆摆手道：“没事，不用跟我商量，你们决定就行。”
韩晨总会无语，说：“……我们确实没想跟你商量，已经帮你答应了。”
有人跟钟青夏开玩笑：“小夏，你爸嫌弃你。”钟青夏也会大手一挥道：“不要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不否认自己就是儿子地位。
因为韩晨和季永泽有助管研究生会兼职辅导员的工作，所以宿舍里经常只有柯泉和钟青夏在。钟青夏很喜欢柯泉，会在宿舍跟柯泉搂搂抱抱。柯泉不喜欢过多的肢体接触，一开始会微愠地拒绝。钟青夏慢慢收敛了一些，但有时还是忍不住想抱他。柯泉渐渐也不太介意，可能是因为已经了解钟青夏，知道他无邪念，把钟青夏当成弟弟了，但也不允许频繁与太过亲密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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