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黑暗中,一双红艳艳的绣花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时以柔的床头,艳红色的鞋尖正正对着床。
进入鬼屋的第二天早晨,安饶睡眼惺忪呆呆地看着还闭着眼睛的柏川,这人虽然看着又冷又凶,可睡相倒是出奇地温柔规矩,那张单人床很显然不能让他舒舒服服地伸展开来睡好,整个人只能在床里蜷成一团,薄薄的被子盖在肩下,露出平直宽阔的肩,睡着了的柏川神情比平日里的样子看上去放松了不少,凌厉的五官变得柔和,那根漂亮的白羽毛柔软地贴在他的颈侧,在晨光之中散发着近似于圣洁的光辉。
刚醒的安饶脑袋懵懵,就这样看着柏川发呆,不知为何,虽然这明明是第一次和这人睡在同一个房间,可却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一眼万年”这个词就这么地不合时宜地闯进自己的脑海中。
“嘭嘭嘭!”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柏川,立刻睁开的眼睛里只闪过一丝茫然便迅速调整好状态,只需要一秒,柏川便又变成了那个冷静得可怕的男人。
“我去开门。”安饶立刻起身朝门口走去,好掩饰自己刚才被人发现自己一直在偷窥的尴尬。
门口站着的是方青青和王全民,方青青一脸焦急,而王全民也是唉声叹气,连拄着拐杖的手也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怎么了?”安饶问道。
“安大哥,”方青青急切地向前一步抓住安饶的胳膊,“你快去看看魏蓉儿吧,我们在外面敲了好久的门,但是都没有人应门!”
应该是出事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顺便在路上说说情况。”安饶立刻就往门外走去。
“我也去。”柏川不知什么时候也起来了,正一脸冷淡地站在安饶身后。
“我们就住在魏蓉儿姐姐的隔壁嘛,昨天我们两个房间是最早洗漱完回来的,见还有时间,我就去找魏蓉儿姐姐说话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毕竟……在鬼屋里一个人睡一间房还是挺可怕的。”方青青语速很快,看得出来这姑娘是真的很着急。
“可是等我去敲她门的时候,她却说自己已经睡下了,还和我说明天见。”
“她拒绝你进门?”安饶有些惊讶,明明之前她还十分抗拒自己一个人住206的。
“她语气如何?”柏川在一旁问道。
“语气……”方青青顿了顿,努力回想了一下,“语气很正常,甚至可以说还有点开心。”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开心?”柏川追问。
“因为我听见她在哼歌。”方青青说道。
“哼歌?什么歌?”
“我也不知道,或者不是歌只是旋律,但是那个旋律听上去很欢快。”方青青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肯定。
“你们为什么觉得她没应门很奇怪?”柏川问。
“是这样的,”一直气喘吁吁努力跟在大家后面的老人家王全民插嘴,“我是老人家嘛,睡不着起得也早,想着一个小姑娘独自在一个房间肯定会害怕,天蒙蒙亮就去敲了她的门的,但是没人应,后来等天亮了小方起来以后我也让小方去敲门,还是没人应,这就有点儿奇怪了,所以就想着来找你们拿个主意。”
安饶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在206号房间门前停住脚,206号房间门前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一扇陈旧的木门上镶着一只家里房间门常见的简易锁,门楣上钉着一块标识着“206”的小铁牌,一切都和其他的几个房间一样。
“她昨天进门的时候心情可是一点也不开心。”安饶看着门板上留着的半个清晰的高跟鞋脚印说道。
确认没有任何异样之后,安饶走上前抬手开始敲门,果然没人应。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啊……”方青青有些害怕。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在这座游乐园里,死亡简直不要太稀松平常。
“你们稍等,我去问问李婶有没有备用钥匙。”说完,安饶就朝楼梯口跑去。
柏川沉默地看着安饶的背影,看来他一点儿也没有看到昨晚地上李婶那具骇人的尸体。
很快,安饶便神色古怪地拿着钥匙返回,然后一言不发地打开206的房门,方青青甚至害怕得在门外就捂住了眼睛。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206房间里空无一人。
第46章 山村喜事6
“魏蓉儿姐姐呢?!”
方青青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空房间, 就连柏川也皱起了眉,游戏中死人很正常,但是根据这座游乐园的尿性, 它绝对会想方设法地让死亡直接发生在玩家面前,又或者即使没能发生在玩家面前,也一定会让死亡现场极尽可能地血腥恐怖,从而达到让其他玩家心态完全崩塌的效果。
即便是玩家失踪, 那现场也应该一片狼藉, 足够让旁人对玩家的失踪产生无限恐怖的幻想才对, 但是这一次……
柏川望着眼前干净整洁, 只有床上散开的被子证明曾经有人住过一晚的房间, 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棘手。
“会不会是她半夜突然离开了?”方青青还抱有一丝幻想, 毕竟她住在魏蓉儿隔壁,如果死亡规则是按照房间顺序来的话,那么205就是下一个目标了。
“我们还是先来检查一下房间吧。”安饶朝床边走去。
206房间是他们住的所有房间中唯一的一间单人房,黄色皮卡丘图案的被子在床上随意地散着, 但奇怪的是床单上并没有人躺下的痕迹。安饶回想了一下魏蓉儿的体态, 她是一个正常偏瘦的女人, 但即便是一个瘦削的女人她也成年了, 一个成年人躺在床上睡觉的话, 即便再老实也一定会让床单产生一些压痕和褶皱的, 安饶看了看枕头, 发现枕头上也没有任何被压的痕迹。
“枕头上很干净,一根头发都没有。”安饶看着床叹道。
所以魏蓉儿根本就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过,或者说她还没来得及在床上休息,人就消失了。
“这是什么?”安饶弯腰盯着床上散着的那团被子的一角仔细查看,被子上散落着极其微小的一点点黑屑。
“像纸被烧过的残渣, 也可能是煤灰。”柏川凝神看着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黑灰。
安饶抬头朝屋顶看去,他们所住的二楼已经是郑家大宅的顶楼了,虽然房间里饰是卡通装修,但天花板却还是房屋原本的结构没变,呈钝角形态的倾斜屋顶上整齐地码着黑色瓦片。
“会不会是瓦片碎渣呢?”方青青顺着安饶的视线也望了上去。
“也有可能,”安饶点头,“但这里是夺命游戏,游乐园理论上不会设计如此精细的生活细节给我们。”
“除非它们是线索。”柏川接话,二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所以魏蓉儿的消失和这个疑似烧过的纸屑或者煤灰或者瓦片碎渣的黑色细小颗粒又有什么关系呢?
腿脚不方便的王全民拄着拐杖挤不到床前,只得在房间里其他地方溜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墙角的一处奇怪的痕迹吸引到了王全民的注意,落有薄薄一层灰尘的墙角居然有一块完全没有落灰的地方,这个正圆形的完全没有灰尘覆盖的地方和旁边的薄灰有着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就好像之前这里摆着一个什么圆形的物品,突然被挪走了一样。
而这块圆形旁边有一只放满芦苇的陶罐,一只白色的缀满珍珠的发卡挂在芦苇丛中,发卡上的珍珠表皮已经剥落了不少,很显然,这是一个劣质的假珍珠发卡。
王全民抿紧嘴思索了一下,便背对着大家用拐杖拨了拨芦苇,一声细微的响声后,发卡掉入陶罐里。
“什么声音?”安饶立刻回头朝声源处看去,声音虽然小,但依然没逃过安饶的耳朵,却见柏川已经目光沉沉地盯着王全民了。
“啊,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墙角的玩偶,”王全民微微抬了抬拐杖,神情有些尴尬地解释,“大家都在研究床,我想我就没必要再去凑热闹了,就想着到处看看,看看能不能发现别的什么线索。”
“那王爷爷您有什么发现吗?”方青青立刻跳过来问道。
“有的,”王全民点点头,用拐杖指了指那块圆形,“这里的痕迹很奇怪。”
几个人凑了过去,陈旧的深色木质地板上,那一块完全没有落灰的圆形痕迹十分明显。
“这里之前放了什么呢?”方青青疑惑道,“圆圆的东西可太多了。”
安饶趴到地上把头靠在地板上,尽量让视线与地面平行:“圆形里只有零星的几颗灰尘,很明显,有一个圆形的东西刚刚被搬走不久。”
“被搬走的时间只能发生在昨晚,而且是在魏蓉儿入住且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柏川接着说道,“昨天我们十一个人全部都进来过房间,这块光洁的圆形即便幸运地躲过了所有人的脚印,也一定会因为多人的来回走动而落下灰尘,同理,魏蓉儿昨日独自一人在房间整理入住时也同样会因为来回走动带起灰尘,如果这块圆形区域内的灰尘只有可以忽略不计的几颗,那么这个东西被搬走的时间只可能发生在魏蓉儿入睡后或者她在房间停止活动一切尘埃落定后。”
“是的,”安饶点头表示赞同,“而且被搬走的物品一定有些高度,否则薄薄的圆片类东西在被拿起的时候,捡拾它的时候一定会因为需要和地面发生接触而留下其他痕迹。”
“只能是花瓶或者陶罐之类的东西了,”王全民用拐杖指着旁边的陶罐说道,“我刚才就是在看旁边的罐子,但是感觉大小和这个圆形不太一样,这个陶罐底座比较小,整个陶罐也是个正常比例的插花陶罐,而这个圆形要大一些,如果同样是陶罐的话会是个大陶罐,但是客房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大陶罐呢?作为装饰品的话未免太大了。”
大家顺着王全民的拐杖看过去,这块圆形确实明显要比旁边装着芦苇的陶罐要大一些。
“而且,如果作为装饰品的话,同一个位置放两个陶罐似乎也不太合理。”方青青也皱着眉头说道。
“你们昨晚听到她房间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吗?”安饶问道。
“没……熄灯前她在哼歌,熄灯后……好像……好像就立刻睡着了。”方青青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但是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啊——!”
正当大家还准备继续讨论的时候,一声惨叫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
安饶大步迈出门就看到苏鸣在疯狂地拍着自己201的房门。
“苏鸣,我在这!”安饶朝处于对角线位置的苏鸣喊道。
苏鸣回头找到正站在另一侧走廊的安饶,仿佛找到鸟妈妈的雏鸟,顿时就噔噔噔地飞跑过来。
“老,老大!”恐惧加跑步让苏鸣短短几步路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快去看看以柔姐姐!”
“怎么了?”安饶连忙扶住苏鸣。
“以柔姐姐眉心多了一个红点!”
202房间中,时以柔正慌张又失神地到处翻找着什么,一边找一边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镜子呢,镜子在哪,没道理没有镜子啊!还有跳棋,跳棋在哪里?跳棋……”
“以柔?”安饶快步走进房间,按住还在不断转悠翻找东西的时以柔的肩膀,“以柔你先停一下。”
时以柔无力地停下来,慢慢回头看向安饶,她的眉心赫然出现一个红点,就像要上台表演节目的小孩子被舞蹈老师用口红点上的那个红点一样,虽然不大,却足够醒目。
或许是刚才苏鸣的那声惨叫足够骇人,此时,其他房间的玩家也都纷纷起床出门,最后全都聚集在了时以柔和苏鸣住的202房间外,默不作声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大家暂时不要进来。”安饶拒绝门外试图进来的玩家们。
“苏鸣说我的眉心有一个红点。”时以柔紧紧盯着安饶。
在游乐园里,骗人是徒劳的,安饶点点头:“是的。”
“这可能是一种死亡预兆,你回忆一下昨天都做了些什么。”柏川省去了中间至少一万字的安慰,直奔主题。
安饶:…
其他人:……
他是魔鬼吧!
确实,在游乐园里,一旦触发了死亡规则,连害怕和安慰都是毫无意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归因以及努力想出对策,时以柔同样懂得这个道理,冷静且清晰地说道:“昨天我和苏鸣回来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后就聊了些有的没的,我们是202房间也就是倒数第二个去洗漱的,洗漱完毕回来后我和苏鸣就躺在各自床上等熄灯,没多久就熄灯了,熄灯后就直接睡着了。”
“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柏川皱眉。
时以柔缓慢但坚定地摇摇头:“没有,这个鬼屋太诡异了,如果有奇怪的事情我一定会注意到的。”
突然,时以柔想起了什么,望着安饶和柏川说道:“如果非要说奇怪的事情,可能快速入睡能算上一件,我的睡眠一直很浅,但是昨天几乎一熄灯我就睡着了。”
“而且,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时以柔冷静地回忆道,“梦见张勇的父母很痛苦,说张勇不见了,跪下来求我帮他们找到他,我刚准备走过去扶他们起来,这时候,”时以柔顿了顿,十分奇怪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苏鸣,“这时候苏鸣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手里拎着一副跳棋,非要我陪他下跳棋,然后张勇的父母就不见了,原本他们在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空茫茫。”
“所以你刚才在找跳棋?”
“是的,那个梦境太真实了,就好像是苏鸣真的拿着跳棋闯进了我的梦里拖住了我的脚步一样。”
安饶沉吟一刻:“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或许你梦见的张勇父母就是鬼屋对你施加的诱惑,而苏鸣这个程咬金的出现打断了这个诱惑,如果苏鸣没有出现,你走到了张勇父母那边,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有道理,所以你本被选中,但被打断了进程,因此额头只留下了标记。”柏川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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