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然落在队伍的最后头,他怀里抱着的小猫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正好奇的探头观察四周。
当听到和尚说这个地方可能与灵异相关时,翟然心头莫名一松。
别的不提,如果是灵异之类的,他勉强算半个道士,应付起来终归多几分把握。
此时,身处拜竹场子的人还不知道,缘涯大厅中央的直播台正缓缓升起,这回被选中的五个中级以上的场次,右下角入选的就有他们进去的拜竹。
缘涯大厅中央的直播台刚有动静,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到了各个大团里。
“这都过去俩月了,缘涯总算又挑了些场子出来直播,走,咱们看看去。”
团里下大场的人尚未回来,前几天因为寻伴生物之事差点控制不住情绪的花昭,后面进了缘涯搞药剂就没再出去。
反正不进场子,在缘涯里面还是外面没多大差别,再者外面的消息他们现在已经能用特殊方式送到缘涯里面来,真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时处理。
这会儿,听闻缘涯开了中级以上的直播,花昭哪能让自己错过,坐不住的他立马就带上人往缘涯大厅去了。
这次他虽没能进那个大场,但一点儿不亏。
因为伴生物的事,他带人盯紧了新人场,结果还真让他们发现了几个好苗子。
再撞上缘涯开的直播,这次值回本了。
小山村彻底入夜,天上挂起了轮弯月。
而令人悚然的是,小山村没有一户人家亮起灯火,就仿佛是一个彻底没有人烟的荒村。
穿了件黑马甲的中年男人抖了抖肩,吞咽两口唾液,紧张的道,“为什么这个场子,我们进来这么久,还没有向导来接?”
对啊,肖妤与白小仙对视一眼,他们同样感到疑惑,怎么拜竹开场没人来接引他们。
翟然一行人即将进到村子里。
他们前面不远处,一幢棺材样的房子静悄悄的伫立在萧瑟夜风中。
院子外的老旧木门一下一下的摇曳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半人高的篱墙后是一片浓郁的黑暗,天上冷月洒不进去半点光辉,里面仿佛藏着欲噬人心的鬼怪。
越来越接近房子的一帮人渐渐停下了脚步。
无人敢再上前。
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风里的声音却逐渐热闹起来,好像许多人在低低絮语。
之前盘腿坐在地上的青年这会儿落到了后面,正跟翟然并肩而行。
眼下这个情形。
木桓对翟然轻轻挥了挥手,引起翟然的注意后,他做嘴型,“接下来,我们一起?”
木桓的邀请正中翟然之意,不过为了不让对方看低自己,翟然面上则表现得颇为冷淡,对着木桓只轻点了点头。
以为自己榜上大佬的木桓没觉翟然这样有什么奇怪,他甚至还因为太欣喜露出了个傻气的笑。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答应得太草率了,这不忍直视的傻样,太蠢了吧。
木桓的反应刺激到翟然了,他盯着木桓看了两秒后,嘴角抽了抽,然后便直接撇开了头。
木桓意识到了翟然的嫌弃,于是他立马收起傻兮兮的笑,然后把目光再次放到前面的房子上。
组队归组队,这只是让自己多个保障而已,拜竹可是许多大佬都折过的场子,他不能因为队友可能很牛逼,就觉万事大吉。
关键时刻大佬不一定顾得上他,他主要还得靠自己。
风里的声音越来越大,絮语变得越来越密集,嘈杂得让众人仿佛置身热闹人群。
但那些絮语很快又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消失,速度快到他们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内容。
然而尽管如此,肖妤他们也没心情想这些了。
风里又响起了别的声音,这些声音尖细刺耳,好像从卡住的喉咙眼里艰难漏出来一样。
“竹林子,竹簪子,竹妹子。”
“竹林子里挂着根竹簪子。”
“竹簪子插着个竹妹子。”
“嘻嘻~”
“竹林子,竹簪子,竹妹子。”
“家里有个竹簪子。”
“家里有个竹妹子。”
“它们都跑去了竹林子。”
“竹林子,竹林子。”
“竹林子里挂着根竹簪子。”
“竹簪子插着个竹妹子。”
“那是谁的竹簪子?”
“你的,我的,他的,嘻嘻~”
“那是谁的竹妹子?”
“你的,我的,他的,嘻嘻~”
这声音,太瘆人了。
站在村头的和尚他们此刻愣是听出了一身冰凉的白毛汗。
怪不得从拜竹出去的人要在“兑银”买精神治愈剂,他们特么的现在就想给自己来一管。
这场子有没有什么办法提前结束,一帮人心里拔凉拔凉的,他们真的一点不想待在这里。
别说他们,就是对灵异事件还算熟悉的翟然心里也同样有点发毛。
这唱得啥玩意,咋比那劳什子进山送葬的哀乐还令人瘆得慌。
不仅翟然他们,就连他怀里小猫也出现了极大的应激反应,整个炸成了个毛团,躬起身子冲着远方发出龇龇的威胁声。
那首歌谣只唱了一遍就结束了。
歌谣结束之后,村里慢慢开始发生变化。
一户户人家先后亮起了光,东一家,西一家的,最后整个村子都亮堂起来。
“我的天。”
白小仙忍不住低呼出声,这村子是什么鬼情况,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其他人也被眼前的这幕惊住了。
怎么感觉村子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但是村子里真的有“人”吗?
“怎么办?”
“咱们还要不要继续进村?”
一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竟被难在了原地。
翟然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小猫软乎乎的下巴。
小胖现在又恢复成了懒洋洋的模样,想必村子里并没有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那么,这些应该都是人了。
只是,如果村子里的是人,这村子里的人情况忒诡异了吧。
翟然低头沉思了片刻,接着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俊秀面庞一下变得妖异。
指望这帮人是指望不上的,那么,就只能他自己来了。
好歹他有几分道士本领傍身,不管怎么说,都比这帮人强上些许。
这些人里肯定没别的有这样本事的,否则不会僵成眼下这个局面。
翟然冲身边的木桓颔首示意了一下,便抱着怀里那只黑白色小猫,径直从和尚他们一行人中间穿过,脚步轻盈的走向亮起火光,外面院门被一阵风吹开了的宅屋。
木桓见翟然有所行动,想到自己不久前刚跟对方组了队,自然不甘被落下,于是紧随在翟然身后,一起进了那光看上去就令人倍觉阴森恐怖的房子。
房子亮起火光时,篱墙后面就升起了浓厚的雾气,和尚他们不可能越过篱墙看清院子里的场景。
本来这帮人犹豫就是因为缺了个打头的人,现在既然有人站出来先一步行动了,他们没道理还待在原地不走。
于是,一行人很快跟了上去。
他们在这里哀天怨地也没用,既然没办法提前出去,那只能硬着头发冲了。
斑驳破旧的老桌上放着一盏透明罩子笼着的煤油灯,旁边缺了半条腿用石块垫着的木椅上坐着个伛偻的老翁。
老翁抬头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推门进来的翟然,接着就又低下头去继续摆弄手里的竹条。
虽然小山村的情况一看就知道诡异,但真这样贸然闯进别人家里,而且还是一位老人家的家里,翟然难免有几分局促尴尬。
好在后面紧跟着走进来的木桓解了他的围,只听他在旁边小声嘀咕,“拜竹的向导总算出来了。”
向导?意思是他这行为不算乱闯?
翟然抿着唇慢慢贴近墙边,因为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他索性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默不语。
翟然不开口问话,木桓以为他看出了什么问题,同样没敢多嘴瞎问,只不断往翟然身边靠近,好给自己增加安全感。
第9章
无人说话的堂屋,静悄悄的。
白小仙他们穿过外面的院子靠近房屋时,撞上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众人不清楚情况,出于警惕没贸然进去,而是停在了门口。
将门口完全堵住的一行人根本没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多离谱,反正敌不动他们不动。
哪怕他们看出来了对方是个向导,但这种时候傻子才会考虑那么多。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老翁见到白小仙他们后,一反常态的放下了手中的竹条。
他张开没了两颗门牙的嘴,褶皱横生的一张老脸愣是朝众人凹出了个堪称和蔼的笑,“都来了啊。”
“客人今年迟了许久,老翁差点以为等不到诸位了。”
虽然你笑得很和蔼,但这讲的是人话吗?
这灯统共才亮起几分钟,怎么就迟了?
话不能瞎说,不然听起来真的让人特别想跑路啊。
老翁的话没人接,一个个这会儿好像都成了缩进硬壳里八风不动的老龟。
不过老翁不介意面前一干人的态度,他左手手掌撑着布满裂纹的桌面,右手拎着刚编出个轮廓的竹条,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人很矮,站起来的身体大概也就比那四方腿的木桌多出一个头的高度。
但对上一圈比他高的人,老翁气势却一点不弱。
“唉,林里的竹子一茬茬的长得飞快,我们不好动它们,只能劳驾各位帮忙了。”
“客人们能按约定辛苦跑这一趟,唐翁先在这里代村里谢过诸位。”
门口边的众人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然神色,这个应该就是向导给他们的任务了。
但是,竹子?
和尚他们突然联想到之前听到的那首歌谣,身体蓦地一僵,一群人原本看上去还挺好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
救命,这是要完犊子的兆头啊。
在场子里的死不是真死,哪怕死成渣渣回去后还是一条好汉,但体验那种死亡的滋味绝非什么好受之事。
就像自己真的在这个地方死过一次,而回到大厅中是经历了一次轮回。
“客人们来的时间赶巧。”
“再过几天村里要拜竹,而客人们需要在这里待上七天。”
“按照以前的速度,前三四天客人们应该就能把林里的竹子砍好,后面几天客人们可以来参加村里的拜竹,讨个彩头。”
拜竹?这听着像是某种活动。
难道拜竹这个场子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白小仙向来是个胆肥的,虽然他开始有被村子里的怪象吓到,但这会儿调整好了心态。
横竖他们已经进了这个场子,那不如积极点,说不定最后还能运气大爆发,从拜竹这个场子里扣点资源出来。
人总是要有点梦想的。
“老翁,村里过几天的拜竹是个什么活动啊?”
要套消息,自然表现得乖巧些比较有优势,显然白小仙很懂这点,于是装的可乖,整个人笑得甜甜的。
再加上他的一张娃娃脸本就显嫩,无形之中又能拉许多好感。
老翁似乎真的吃这套,看着朝他凑过来的白小仙,脸上笑容愈发深。
“拜竹是村里几百年流传下来的祭祀习俗了。”
“那天得把一年里做得最好的竹妹子挂到竹林里去,来年才能有好运哟。”
老翁说着说着,一双布满老人斑的手突然向白小仙手背上袭去。
老翁动作迅速,白小仙反应也不慢,一双手条件反射的朝后飞快缩去。
待手缩回腰侧,白小仙方意识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但他又不敢就这样轻易的把手递出去,谁知道老翁打算干什么。
白小仙勉强笑了笑,讪讪道,“老翁,你要做什么啊?”
他开始后悔跟老翁卖乖套话了,他要不是去作这个死,能摊上这事?
因为老翁出声才敢进屋的其他人,同样被这突生的变故弄得紧张起来。
唯独翟然是个异类,站在一旁就跟看戏一样,眼里全是兴味。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缓解了翟然的局促尴尬,如今他对老翁嘴里的拜竹挺感兴趣,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套消息,白小仙找老翁搭话给了他些灵感,回头他可以试试能不能从老翁嘴里撬更多的东西出来。
至于老翁突然动手动脚这事,先看看事情发展再说。
在他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事,翟然漫不经心的想道,指不定老翁是要摸摸骨或者看看手相。
拜竹应该有忌讳,老翁现在这个行事没准是为他们好,只是这帮人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不清楚,所以才被吓一跳。
不过老翁直到现在看着还像是个好的,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翻脸。
果然,老翁跟翟然料想的一样,对于白小仙把手背回身后去这事,并未表现出不悦。
见白小仙不情愿将手给他研究,他便淡了这心思,只轻轻叹道,“参加拜竹的人啊,得有一双好手才能有好运。”
“老翁这手变丑了,不好参加村里的拜竹嘞。”
“各位要是有一双好看又敏巧的手,拜竹可是各位的一个好机会哟。”
老翁这话一落,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就连站在老翁面前的白小仙都不例外。
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将手藏起来了。
这瞧着,他们的手好像不丑。
然而翟然没被老翁的话迷惑住,他神思微动,事情一旦跟灵异的东西扯上关系,便不会像表面那样简单。
所谓的手好看,跟他们想的是一样的吗?
翟然越过一众人,走到老翁面前,直接问他,“老翁,什么样的手算好看?”
老翁看着走到他面前的人,视线往翟然故意摊开的双手盯了片刻,然后他把自己的两只手背到身后,拖地的竹条划出一声刺耳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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