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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然暼了眼木桓，见他神情正常，便清楚木桓并不知道刚刚那瞬间娃娃身上发生了什么，心里头勉强多了点慰藉。
无论娃娃如何，它的事，终归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89章
村长这边, 见村里人都已经准备就绪，于是清清嗓子，声音低厚的吆喝道, “走哟。”
调子奇怪，尾音拖得极长，和尚他们听在心里, 总感觉有几分不得劲, 但因为这里并没有他们说话的地方，而且村里人对此好像习以为常, 哪怕他们再不舒服，只能忍下不表。
在这声吆喝中, 村里人陆陆续续动了起来。
村长领头向竹林走去，后面跟着一条很长的队, 宛若潜行的游龙。
和尚他们随着队伍一起慢慢向前走去，而翟然也因为这个变动，暂时放弃了思考娃娃的问题。
若非自己招惹它，娃娃不会直接展现它的危险性, 之前终归是自己手欠，娃娃才会那般，娃娃现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丧心病狂的倾向, 自己还是先把重心放在拜竹的事上吧。
娃娃的事, 后面再作打算。
而此时, 本来在天地交接处翻滚的乌云，似乎终于不再甘心屈居一地, 开始向外游走，不断扩大范围。
老妪虽然看着步子走得颤颤巍巍的，令人担心她随时会跌倒在地, 但却奇异的跟上了队伍的速度。
老妪走在前头，与他们有一段距离，而他们当中有三人知道老妪，此时将注意放在老妪身上的却只有翟然一人。
其他人，哪怕和尚木桓他们，也只是在视线扫过老妪时，为她将灯火熄明的身躯担忧了一瞬，更多的则再没有了。
老妪的身份在村子里应该挺高。
虽说旁边没有一人上前搀扶她，但那些村民无形之中为她圈出来的空间，显然昭示着她的不简单，甚至可能还有几分村民对她所产生的无法言明的忌惮。
看来向老妪套消息这事不太现实，于是翟然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生出的这个念头。
而且，恐怕他的期望也要落空了。
他大概在拜竹前夕没有机会再得到些有用信息。
翟然望着比起早上的喧闹现如今过于沉默只听得到村长时不时传来的怪异吆喝声的队伍，脸上有遗憾闪过，但因为情绪消散得太快，并未被人察觉。
和尚他们对眼下的情况心里不太有底，他们后面几乎是被人潮推着不得已继续向前，感觉就好像是有张网将他们完全缚住，根本不给他们临阵脱逃的机会。
和尚几次张口想要和边上的翟然说些什么，但在这安静得近乎诡异的队伍中，和尚不敢挑战这些村民的忍耐性，只能怂怂的，眼巴巴的望着翟然。
可惜翟然没空搭理与他同行的一行人，愣是一次没扭头回去看过，以致根本没接受到和尚这如泉涌般喷薄的殷切之意。
望眼欲穿的和尚得不到回应，有些委屈，可他又不敢真开口喊人，怕招来村里人的目光。
于是，他努力想要将心里那股幽怨压下，然而事与愿违，明明他只是有些委屈跟怨愤，那些情绪却没有任何缘由的突然失控，彻底乱了起来。
和尚面色变得扭曲，眼底逐渐漫上一层浓郁的墨黑，那团墨黑里藏着无法言说的恐怖恶意。
前面的老妪蓦地扭头，凶恶鹰隼般的狠戾眼神精准的锁住和尚的位置。
和尚身体僵了僵，然后他眼底的恶意好似有自己意识一样，在老妪毒辣的目光下，如夜幕中的海潮一样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恢复清明的和尚对上老妪不善的眼神，他面上空白了一瞬，整个人都不由恍了恍神。
他这是哪里惹到了对方？
完全不清楚自己身上有过什么奇怪变化的和尚，格外无措的承受着老妪对他迸现出来的恶意。
而老妪见和尚身上令她厌恶的气息消散后，便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根本不理会和尚的疑惑，更别提对自己的行为作解释。
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离开以后，和尚松了口气，但他面上仍惴惴的，同时他想不破天去都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惹了老妪的厌恶，以致对他如此。
这个婆婆，好生奇怪。
而被这事影响了的和尚，整个人恹了下来，再没那个心思惦记着去跟翟然说上几句话了。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哪怕格外关注老妪的翟然也没弄明白这桩意外是因为什么缘故发生的。
翟然眼神沉了沉，直到这时，他方才决定分出些心神放在和尚他们这行人身上。
老妪不会无缘无故的针对，刚刚绝对有发生过什么，可惜他并不知内情。
果然他不能只依靠直觉，直觉也有不灵光的时候。
而且拜竹恐怕比他预想中要危险许多，翟然垂眸，脸上阴郁一闪而过。
但他不后悔让这些人来参加拜竹，他反省的不过是自己的依赖恶性。
继娃娃的问题暴露出来以后，又一要命的东西向他伸出了利爪，翟然撇撇嘴，不爽的想道，天上掉的馅饼当真是掺了料的，没那么好吃。
唯一值得他稍感欣慰的是，这一切问题在开始就暴露了出来。
如果等他养成了依赖的习惯再出现问题，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另一边，老妪脑海里的疑惑实则并不比翟然他们少。
她确定那些家伙都离开了，那么为什么还会有那种黏稠的恶意存留下来，并且在这群外乡人身上出现。
老妪抬头望向竹林深处，堆叠着褶子的一张脸沧桑又悲悯。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格外恐怖的问题，好像现在这样的发展并不一定就是好的。
唉，或许他们村子注定命途多舛。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呼啸的风在竹林里肆意穿梭，竹叶哗啦的声响逐渐开始变得刺耳起来，总给人一种为村长的吆喝声伴奏的错觉。
不仅如此，在林间肆意妄为的风从翟然他们身边刮过时，将他们裸露在外的手臂激得一阵颤栗，明明不冷，却偏偏让人从中感受到了极刺骨的寒意。
越向竹林深入，怪异的地方越加多起来，但翟然他们已经失去了半路喊停的资格，只能被裹挟着继续前进。
终于，村长的吆喝声好久都没再出现过，紧接着风声也慢慢小了下来，并且队伍速度也开始变缓。
终于，又过了半刻钟左右，他们停了下来。
翟然他们处于队伍的中段，因为前面人太多，翟然他们经过强化的眼睛此刻并不能起多大作用，与早上一样，他们看不清前面发生的事。
进竹林的队伍是有讲究的，并非可以让他们随意的。
他们当时也想过靠前一点，可惜他们抢不过是一回事，那些村民盯着他们的不善目光同样是一方面，他们可以说是被村里人上赶着到队伍中间待着的。
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能如何，当然是这些村民怎么满意怎么来了。
而翟然随着队伍往竹林深入的时候，越向里面走去，他心情越微妙。
虽然白天跟夜晚看到的场景会存在些出入，可他仍旧越看越觉得周围环境很眼熟。
这不就是那天晚上他跟闻亦一起进来竹林时走过的路嘛。
而且也神奇，中间明明那么多个分叉口，但前面的村长竟然每次都精准的选择了与他们当初一样的。
翟然心脏开始疯狂跳动起来，他有一个大胆猜测，村长也许大概现在停下的地方就是那片乱石之地。
莫非村长要带他们进去那个地方。
虽然过去了几天，但翟然并不确定里面的危险已经完全解除。
没有闻亦在身边，只有和尚他们，这些村民的战斗力更是未知。
简直是一个大写的危！
翟然心里咯噔一下，深感事情不妙，这个进行拜竹的地方出乎了他的意料啊。
失策了。
翟然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双眼环顾了一圈四周，寻找能开溜的地方。
如果他们真的要进去，那他只能选择离开，哪怕会闹出很大动静也在所不惜。
他做不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至少现在不行。
只是，可能会有些对不起和尚他们。
但他们来这里，并非他逼迫的，是他们自己做出的决定。
既然如此，他们理应为自己的决定买单。
尽管他们会来，有他的部分原因，但人本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或许这次可以帮他们上一课。
然而，残酷的现实先一步打败了翟然的美愿。
不过片刻功夫，青翠的竹林里突然冒出许多人，看上去来者不善。
翟然眨了眨眼，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什么情况？
而当那些人离他们更近一些后，翟然则清楚的看到了他们脖颈间的竹妹子。
比起当初在竹林边缘遇到的那回，这些人脖颈间的竹妹子图案似乎淡化了许多。
但更令他诧异的是，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挑的这个时候。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进了竹林的缘故，冲着他跟和尚他们来的？
想到这儿，翟然脸色不由变了变。
将拜竹流程里的东西放置好，村长便准备进行下一步。
这次拜竹主要是为了稳住人心，可这些外乡人跟来了这里，而自己又对他们有一些怜悯之心。
村长出了会儿神，然后暗暗做下个决定。
这些外乡人，无论他们做出来的竹妹子多么糟糕，等会儿他都要将他们的竹妹子送上祭桌去。
第90章
村子里的人做的竹妹子在拜竹上活过来的很少, 这事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与其直接告诉翟然他们这个悲伤事实，不如让他们的竹妹子一起上祭桌，起码承受失败的结果要比他们知晓自己白忙活一场好上许多。
村长打定主意后, 便回头向后看去，目光寻找着翟然他们所在的位置。
然而未等他找到人，与翟然他们说这事, 他先看到了竹林里慢慢向他们围上来的“坏孩子”。
于是, 村长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他刚抬起准备朝翟然他们走去的脚立马又缩了回去。
这些“坏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村长神情疑惑, 朝那些人望去的目光万分不解。
村长一直知道这些“坏孩子”对外乡人的敌意很大，好几次他因机缘巧合撞见外乡人与他们碰上时, 都是剑拔弩张的情形，甚至还有打起来的情况。
由于没牵扯上村里的人, 村长便一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可如今他们突然来了这里，虽然拜竹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但自己却不能放任他们来此作乱。
说来, 坏孩子也是村里的人，只是，村长眉头皱了皱, 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好像他们在坏孩子这事上同样被蒙蔽了心眼, 好端端的他们以前为什么会把这些人与村里其他人分割开呢。
村长仔细回忆了一番, 坏孩子这个称呼似乎最开始是从村头那个老翁嘴里叫开的。
至于原因，时间太久, 如果不是印象较为深刻，他恐怕都快忘了。
第一次举行拜竹仪式时，这些“坏孩子”还都是半大的孩子。
当时, 他们从拜竹回去后，就莫名其妙的，好像中了邪一样，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起来。
尤其在外乡人出现后，他们就像闻到肉味的恶犬，完全不顾后果的凑上去，从半大的孩子一直到现在这样，坚持这么多年，但凡有机会就孜孜不倦的找麻烦，他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
不过，尽管这些坏孩子行事令人嫌恶，但他们到底对村里没造成影响，而且多半是迷了心智才会如此，无论如何，村长想，他都不能再拿以往的态度来对待这些人。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村长双目紧盯着围上来的人，就是不清楚他们与以前是否还一样。
村里人口本来不算特别多，也就几十百来户这样，不说这些人格外明显的脖颈上多出来的图案可以让人做区分，光是邻里亲戚情分就足够村里人知道坏孩子都是哪些人了。
所以村里人一直不存在分不清坏孩子的情况。
而此刻，不同于村长灵台已经恢复清明，村里人则都是紧张又暗含警惕的看着向他们围上来的坏孩子。
这些坏孩子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可不怕他们，如果他们心怀不轨，特意来此捣乱，他们绝对不会吝啬跟他们干一架。
不仅围上来的坏孩子是个问题，心思浮动的村里人也要管，村长视线在两拨人中打着转，却没立即开口说话。
因为不清楚坏孩子到底为何而来，自己肯定不能贸然行事，所以他主要还是板起脸，表现出了凶神恶煞的样子，让自己看上去比较有威慑力。
比起村里人，和尚他们心情则要轻松许多。
刚来那会儿，他们在竹林边缘确实与这帮人有过冲突，但这同样让他们心里有了些底。
对他们进行驱逐时没见动手，只是黑沉沉的目光将他们看得瘆得慌，那么现在他们应该也不会太冲动，多半会留缓冲时间给他们。
再者，和尚他们对村里人还有一种迷之信任。
当时他们是自己去的竹林边缘，才会惹上这些人，如今他们则是跟着村里人进来的，情况不一样。
他们觉得村里人肯定能摆平这些人。
从竹林里钻出来的那些人离拜竹的队伍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两米远的地方。
空气好像凝滞住了，似乎有什么一触即发。
然而和尚他们的思绪更多的却是在即将开始的拜竹上面，这种紧张氛围主要还是围绕在坏孩子跟村里人之间。
尤其村长与从竹林深处钻出来的人当中领头的那个，两人眼神迸现着激烈的火花，沉默中硝烟弥漫。
半响，村长耷拉着眼皮，声音低哑的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对面领头那人，年纪大概二十多岁这样，长得精壮，虎背狼腰，一张脸生得周正，脸上表情却显得淡淡。
若非知道对方绝非好惹的，光从外表来看，还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没准备干什么，就过来看看。”
这话说得痞气，与那张周正的脸分外不搭，根本不像是对方能说出来的话。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翟然忍不住向领头那人多看了几眼。
奇怪。
虽然村长跟那脖颈间有竹妹子图案的健壮年轻人离翟然他们挺远，而且村长还被挡住了身体，此刻看不见他，但从竹林四周钻出来的那些人中打头的年轻人，五感经过强化的翟然他们却瞧得清楚，他们之间的对话更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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