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失恋,就很容易想到联姻的事情。
本想问问江之年这个当事人,两边家族已经商量到哪一步。
但事情会戳到江之年还未愈合的伤口痛处,还是算了。
不过江之年倒是主动说起了两句。
【我很好啊恩人,我父母现在陪着我,我想通了,她已经不值得我的爱,她要联姻就联姻吧,我会过好我的生活。】
嘴上说得洒脱,但陶然还记得两天前,江之年在病房门口滴到地板上的眼泪。
不过在往外走,就是好事吧。
本想再安慰鼓励两句,但话头却被江之年抢了先。
【恩人,你别难过,以后你一声令下,不管是吃饭聊天看电影,还是去哪玩,我都陪你,不瞒你说,我人称b市小灵通,哪有好玩好吃的,我都知道哦。】
陶然笑了下,客气回复,【好,小灵通,以后就指望你了。】
江之年今年都二十六了,按年龄来算,陶然妥妥地得喊江之年一声姐。
但简单相处下来,感觉江之年可能比他还幼稚一点,直来直去,性格开朗。
【恩人,我直说了,虽然有一点冒犯,但我以血泪的教训啊!恩人你也试着放下章哥吧,按李嫣然跟我说的,他们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能看得出来恩人你喜欢章哥,但章哥跟李嫣然,他们这种人,太冷血了,没有感情的!】
这话在陶然意料之外。
不过他关注的重点偏了一点。
【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之年回了一个视频链接。
陶然点进去一看,正是那天他跳河救人的视频。
视频应该是路人拍的,很晃,但大体也能看清。
陶然头一次以第三视角来看他和章铮。
看他们从水里爬到石滩。
章铮把江之年往石滩上一放,踉跄着转身,被他迎着抱上。
他们湿漉漉地瘫倒在石滩上,叠在一起,呼吸起起伏伏,抱得很紧。
原来那天在石滩上的时候,他就哭了。
伏在章铮身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章铮在一下一下地摸他的后背,就像刚才在玄关时那样。
【恩人,其实没有这段视频,就前天在病房,我也能看得出来。】
江之年有理有据,【你可能没发现,但我看得很清楚,章哥的视线就没从你身上移开过,你也一样,那种谁都插不进去的氛围,我太清楚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李嫣然照样不要我了,章哥不也还是跟李嫣然一样,恩人,咱俩还是快跑吧。】
陶然被最后一句话逗笑。
先不说想不想跑,就是要跑,他能跑哪去啊。
他没有亲人了,根就在这儿,被栓在章铮这个人身上。
还是他自己主动把绳子栓上去的,十几年,一圈一圈地系得牢不可破。
真要快刀斩乱麻,那他会像断了线的风筝,飘荡消失。
【好,我试试吧。】陶然回复,他本来也已经在试。
陶然答应了跟江之年一家吃一顿饭。
江之年在那头,最后一句话删删减减,还是没能发出去。
【恩人,要不咱俩试试吧,我喜欢你。】
太草率了,江之年删除,决定静待时机。
等一段时间过去,再跟陶然说。
人生苦短,江之年是个很主动的人。
但她不承认自己滥/情。
就像当年,她对李嫣然一见钟情.
追了整整两年,才换来一句“我可以答应你,但只能是玩玩”。
她答应了,并不气馁,坚信时间可以软化李嫣然的硬壳。
这一玩,又玩了好几年。
换来现在的结局。
江之年也学乖了一点,要在对的人身上使劲儿,才会有结果。
最起码,这个人得正常。
而陶然不仅是正常,还很让她心动。
年轻小,但勇敢,善良,帅气,也有能力。
江之年还深刻地记得那天,她被水浪拍着,在江河里无助沉浮等死时。
忽然,一双手来拉住了她。
那一刻,毫不夸张地说,陶然简直像她祈求而来的神仙。
还有在医院,在她跪着痛悔时,陶然很快来拉她起身的那一双手,很柔软,也很温暖。
就像陶然这个人一样。
但所有的这些,陶然本人都一点没察觉。
他还在沙发上,坐立不安地等着他哥回家。
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只过去四十三分钟,门口就传来响动。
陶然忙走过去。
章铮一拉开门,就被陶然扑了个满怀。
看着陶然围着他转了一圈,又摸摸胳膊,摸摸背,观察他的表情。
章铮干脆轻笑着张开了手臂。
“你笑我干嘛哥,我这是担心你。”陶然被章铮略带玩味的笑,看得有些上火。
短短四十三分钟,他嘴巴里就急出来一个水泡。
要不是怕章铮担心,他真想扒开嘴给他哥看看。
不怪陶然小题大做,就上次被章老爷子叫回家。
一言不合,一个装满热茶的茶壶就迎面摔来了,家法也动了。
老爷子跟个超雄一样,掌控不住章铮,就老想动手。
都这年头了,就是普通人家里,孩子都将近三十岁,也没有动不动就动棍子鞭子的。
“没事,放心。”章铮拉着陶然进屋。
这一年快到头,外头的寒风也是愈发凌冽。
章铮脱下的外套都带着一层寒意。
还是家里温暖。
“章爷爷跟你说什么了哥?有没有难为你?”陶然从玄关,一路追问到衣物间。
毛衣,打底的长袖纯棉内衣,裤子,内/裤。
章铮一件件地脱,完全没有要避着陶然的意思。
虽然自重生以来,这好几个月里,他们洗浴都在一起。
但但但是,那时候,陶然都是提前背过身,站在浴室一角当木头人的。
他虽然嘴上说得凶,但没成的事就是没成。
他并不想因为章铮严重的分离焦虑症,就趁机占便宜。
“然然,跟哥一起进浴室。”章铮面不改色地回头,就看到陶然背过身。
从后背看,一对耳朵红得滴血。
“哥,现在才中午,你怎么突然要洗澡啊?”
再说,他们现在都已经分手了,这样做是不是太没分寸了?
陶然烦死了,他哥总是这样,好歹先知会他一声。
“出去一趟太脏了,得洗洗。”
章铮像故意看不出陶然的别扭,拉着陶然的手,往浴室走。
像往常一样,陶然面对着墙壁,当木头人。
章铮站在花洒下,视线紧盯着陶然。
电光火石间。
陶然突然想到点不对劲的事情。
既然他哥今天都可以单独出去这么长时间,那洗一次澡,他完全也可以不用一起待在浴室。
是时候要找他哥好好聊一聊。
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放弃,不能再因为章铮的一些行为,再被动摇,左右摇摆。
他在适应着分寸,他哥更应该这样才对。
但到底还是被驳回了。
章铮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在厨房做午饭。
陶然提起话题。
“哥,以后洗澡咱俩不能一起了。”
“为什么?”章铮在锅里加掉料,不解地问道。
陶然生气地想踩他哥一脚,为什么,为什么,这还用明说吗。
又不肯答应他的告白,又不肯跟他注意分寸。
“你今天都可以单独出去了。”陶然坚定了些语气,“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说的,我们是兄弟关系。”
第31章
砂锅里炖的汤还在咕嘟咕嘟, 陶然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应当注意的“分寸”。
在一个瞬间,章铮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陶然真的已经做了决定。
就像当初执着于要跟他交往那样。
现在, 陶然也在把放弃他的决定,认真贯彻下去。
一旦觉察到这个念头, 章铮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联想陶然这段时间说的所有话, 做的所有事情, 再次得到印证。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陶然是多么较真执着的一个小孩。
一旦认定的事情,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非得把南墙撞塌撞破,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即便如此, 也不肯轻易罢休。
正因为这样,章铮才心慌, 焦虑。
那是一种,好像刚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清楚是否能弥补, 以及怎样弥补的慌张。
可是弥补什么?
陶然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顺他的心意。
陶然不再来撞他这堵南墙, 并且多次承诺不会因此跟他疏远。
他该高兴才对。
可章铮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只是焦虑。
不断膨胀的, 无处发泄的焦虑。
*
夜深。
最近陶然都没有失眠, 挨着他睡得很香。
为了贯彻“分寸”原则, 陶然自己抱来了另一床被子。
黑暗里, 一切都被隐藏。
好像也滋生了一些勇气。
章铮心跳剧烈, 魔怔一样,逐渐靠近陶然的脸。
其实早在好久之前,在陶然一步步向他妥协时, 章铮就做了决定。
试试吧,也许可以试试。
但陶然太顺着他,他也就顺理成章地逃避,假装没有这一回事。
他不是陶然的亲哥哥,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虽然陶然跟他一样,是同性。
但他爱这个小孩。
他感到幸福,快乐,愉悦,几乎所有美好的感情,都来源于陶然,也寄托于陶然。
只是一个吻。
他们不是没有过。
五岁大的小萝卜头才那么大点,在父母那里学来的习惯,表达开心时就会想要抱,想要亲。
可跟现在比,又是如此不同。
亲小孩肉嘟嘟的脸颊,亲他的眉眼,亲他的额头,这件事章铮做了数不清多少次。
陶然说的没错,他确实一直把陶然当儿子在养。
他想要的,他得不到。
他期许的,他落空。
他忍耐的,换来更变本加厉的压榨嘲笑。
索性放弃,自以为被磨砺得看透事情的本质,逐步和周围的人融合。
但这时候,老天又带给他一个天使一样的小孩。
他得不到的,陶然都要有。
陶然要的,他学着模仿着,要加倍地给。
或许他是把陶然看成另一个自己,想要弥补,想要重新好好养自己长大。
但当心理医生这么跟他分析时,章铮并没有犹豫,摇头反驳。
他不会想重新养自己一遍。
因为正是那些与常人不同的经历,磨砺,近乎刻薄的教育计划,辱骂,长鞭长棍,惩罚打压,才会造就现在的他。
让他有足够保护陶然的能力和资本。
如果真的有机会,能见到小时候的自己。
那他拿刀杀了小时候那个无能又阴暗乖戾的自己,这种可能性还大些。
不过一想到后来会遇到陶然,他肯定会舍不得。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陶然太好了,陶然真像一个小天使。
接触过陶然的人,没有不喜欢的。
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
即使陶然的圈子已经被他缩小到不能再小,但还是会有人觊觎他的宝贝。
陶然从不是独属于他的附属品。
章铮确信,就算当年没有他。
像陶然这般聪慧漂亮,软得跟块儿奶油小蛋糕的孩子。
多的是人愿意对陶然好,抚养他长大。
碰巧他这么幸运,率先捡到了这个暂时流浪无根的宝贝。
所以现在,能让陶然无条件迁就妥协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只是一个吻而已。
他并不是陶然的父亲,也不是陶然亲生的哥哥。
为什么他不能转变身份,成为陶然的爱人。
他那些黑心的算计,谋害,从未涉及到陶然分毫。
给陶然的都是剩的那点还算好的,他不会把脏东西沾染给陶然。
他肯定会一心一意地对待陶然,比他那对冷血荒唐的父母,做得好上百倍千倍。
他们已经足够亲密,甚至比真正的情侣还要亲密。
可一旦涉及到性/事,所有的一切都会崩盘。
这时候,章铮宁愿自己真是性无能者。
可他不是。
虽然在这方面冷淡毫无兴趣,但一个正常男性的生理反应,他也会有。
或许他是心理上的性冷淡患者。
但这些话术只能骗别人,骗不了自己。
陶然第一次跟他表白,是在十九岁生日宴会上。
那天陶然特别高兴,一直在笑,他也跟着高兴。
即使不胜酒力,也在陶然的劝说下,喝了一杯。
意识被酒精麻醉。
所以在陶然羞涩又大胆地吻上来时,他后知后觉从座位上惊起,失态。
还没到烂醉如泥的程度,身体陡然生起的反应不骗人,那一瞬柔软的触感带来的悸动也骗不了人。
后来,他甚至专门去查了那晚的酒。
没有问题。
可就是这样,他才痛苦。
好像一抹漆黑的污水,从边缘渗透,把一圈圆润的纯白底色玷污。
他迫切的,慌不择路的,把那抹污水抹回去,仔细地擦干净,伪装成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他很痛苦。
现在也一样。
其实只要他答应陶然,成为陶然真正的伴侣,那所有的困境都迎刃而解。
陶然不会再为他纠结难过妥协,他也不用再担惊受怕陶然离开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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