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桑越最上面的耳骨戴了一颗纯黑色的耳钉,看不出材质和品牌,中间的耳洞是一个紫色的恶魔之爪,最下面是耳坠,摇摇晃晃垂下去一枚重工的银色十字架。罗棋对色彩敏感,觉得桑越审美太次,左耳只有三个耳洞,非要凑齐三种颜色,颜色和颜色之间也不是很搭,乱七八糟。随着桑越把耳朵靠过来,那枚银色的十字架跟着晃了一下,引得罗棋的视线也跟着晃。
罗棋忘记自己刚刚说什么了,他把三个耳钉全都审判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桑越最下面的耳洞上。十字架太重,扯得他耳洞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窝。
罗棋半天不说话,桑越便偏头看他的眼睛。
两人的脸这时很近,桑越没往后躲,亲眼看见罗棋的视线不知什么地方挪回来,笑了笑:“罗老师,你看什么呢?”
罗棋也没有半分慌张:“看你的耳钉,搭配得太丑。”
桑越下意识伸手摸自己耳朵,他都忘了他今天戴了什么耳钉,要说穿搭桑越还有些发言权,项链手链什么的也能跟穿搭配起来,但他耳洞太多,要把所有的洞全部跟着穿搭搭配,实在工程量太大,桑越懒得那么细致。摸了半天,想起来今天戴了什么耳钉,桑越几乎有些怀疑自己,他又把脑袋转过去,给罗棋看耳朵:“真不好看?我觉得还行啊,这颜色不搭还是款式不搭?”
这次是桑越主动送过来的。
罗棋沉默半天,伸手碰到桑越的耳垂。
两人没人说话,桑越脖子僵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罗棋挑眉,从这个视角看桑越,只能看见他的半截下颌线,这样把耳朵送过来,显得很乖。
于是罗棋拨了拨桑越那个垂下来的十字架,这个十字架确实很重,桑越觉得自己的耳朵被拽着一起晃,他能在音乐的鼓点中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桑越张嘴:“怎么,这个很丑吗?”
桑越看不到罗棋的表情,听见自己耳侧很近的位置罗棋开口说话:“视觉重心在这里,银色重工,上面可以选两个黑色,小巧些的款式。”
桑越没动:“你帮我买呗,你也不缺这点钱。”
罗棋捏住晃动的十字架。
桑越瞬间觉得自己也被捏在罗棋手里。
罗棋说:“我说要给你买了?”
桑越梗着脖子:“买不买啊?”
罗棋松了手:“不买。”
第48章 给我点根烟
罗棋向来说到做到,说不买就不买,起码现在撬不开他的嘴。他人已经坐正了身子,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尝了一口路易的酒。
桑越就坐了一会儿,今晚这个场合他肯定还是躲不开交际,这么一会儿已经好几个人过来叫他,桑越拒绝了几次,知道躲不开,清了清嗓子问罗棋:“那个,你坐会儿?我这儿……咳。”
罗棋挑眉:“去忙吧。”
桑越得了令,终于舍得从高脚凳上下来,顺便想着把自己的打火机找回来。不够熟悉的人他肯定不会坐下抽烟,桑越找了几桌,终于在大黄和赵阳那桌看见自己的打火机,大黄正拿着点烟呢,桑越一巴掌上去:“畜生啊,你爹的打火机也偷。”
大黄被这一巴掌打得差点燎着自己头发,他骂一句:“草,你自己落这儿了,要不是我拿着还不知道被谁顺走了。”
这桌都是要好的朋友,桑越的几个发小,赵阳酒吧的熟客。
桑越拿了打火机想走,大黄连忙扯住他袖子:“你去哪儿啊,少躲清闲。”
桑越:“我朋友来了,我陪会儿。”
大黄:“放屁,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
桑越翻白眼:“做人别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大黄:“叫过来呗,认识认识不就认识了。”
大黄说到这儿,赵阳酒吧的一个熟客坐到桑越旁边,俩人也熟悉,开门见山地顺着大黄的话:“桑少,吧台那个你朋友啊?叫过来呗。”
桑越话在嘴边,不知道怎么说好。
齐嘉淼,桑越酒友,单身已久,上次一起喝酒的时候说下次一定要找个性子冷淡的人,说感觉性子冷淡的人真的动心了才会更长久,一开始就热情的谈了之后大概率走下坡路,高开低走的恋爱谈久了消耗热情和感情,真谈累了。
见桑越不说话,齐嘉淼又问:“我看你俩挺熟的啊,也不是你喜欢的款,介绍介绍呗,桑少朋友我放心。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我真对他气质一见钟情,了解了解,行不?”
大黄看吧台,一眼就看见罗棋:“就那个啊,叫过来一起玩呗。”
一群富二代,想认识谁就认识了,从来不考虑其他的。
话说到这儿,桑越不好说拒绝的话,没有拒绝的立场和理由。只好去吧台找罗棋,心里想的是还好罗棋肯定不愿意来这种场合,就去问一嘴,之后说人家不想跟他们一起玩就行,却没想到表明来意,罗棋把手里的酒杯一推:“行。”
桑越张了张嘴:“啊?”
罗棋看他:“有什么问题?”
桑越:“你想去啊?”
罗棋还看他:“不行吗?”
桑越挣扎了一下:“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罗棋:“你很不想我去?”
……
桑越嘴里的话变了好几变,只能说:“没,去呗。”
罗棋往桌前一站,大家立刻给他让位置,齐嘉淼尤其热情,推了推自己身旁的人让开位置:“帅哥,坐这儿。”罗棋还没动,桑越马上一屁股坐在齐嘉淼身边,佯装没听到齐嘉淼刚刚的话,不经意地邀请罗棋,“你坐我旁边呗。”
罗棋坐下,对大家自我介绍:“罗棋。”
大家纷纷自我介绍,大黄接了最后的话:“黄亦超,桑越发小,叫我大黄就行,他们都这么叫我。”
罗棋点头:“常听桑越提你。”
大黄也是没什么心眼:“那肯定,我俩关系在这儿,不过倒是没怎么听越子提过你。”
……
罗棋扯了扯唇角,偏头看桑越。
桑越立刻接茬:“放屁,这我室友,我没提过?”
大黄连忙说:“哦哦哦,你就是越子那个毛病……咳,不是,久仰久仰,经常提,经常提。”
罗棋挑眉,没说什么。
桑越抬手点了两箱啤酒,齐嘉淼提议玩国王游戏或者摇骰子,他什么心思刚刚说明了,想认识罗棋,那肯定得玩点什么。桑越问罗棋会不会摇骰子,罗棋摇头,齐嘉淼立刻说:“那就国王游戏呗,这个肯定会吧。”
桑越憋了一句“没事我教你,挺简单的”,没说出口。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默默给了齐嘉淼一个白眼,用他妈你在这儿献殷勤了。
酒上来了,玩国王游戏,桌上就有牌。他们一桌八个人,从A到6六张牌,外加两张国王牌。他们这个版本更变态一些,两张国王,大王可以明杀一个人,想让谁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小王则是随机点一张牌,被点到人选择喝酒或是做惩罚。
第一轮罗棋和桑越都是边缘人物,大王是桑越一个发小,报了刚刚被灌酒的仇,点了大黄连喝三瓶。赵阳抽到了小王,恰好点到野马的老朋友,他俩熟悉,赵阳也不关心他的真心话,让他去隔壁桌找人说自己昨天刚割了痔疮,现在屁股很疼,能不能把抱枕借他坐一下。桌上笑骂声一片,那倒霉鬼边骂赵阳不是个东西一边愿赌服输去了隔壁桌。
桑越不太关心战局,跟罗棋说悄悄话:“这些人真挺不是东西的,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罗棋低声回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看桑少身边都是什么人。”
桑越“啧”一声:“你这想法不对啊,我是出淤泥而不染。”
罗棋笑笑,手里来来回回地把玩着抽到的那张扑克牌,他另一只手上捏了一根烟,一直没点。桑越自己的打火机找回来了,推给罗棋:“我打火机,刚刚落这儿了。”
罗棋低头看了一眼:“不用。”
要抱枕的已经回来了,隔壁桌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大家都挺自来熟的,最后还在冲着他喊:“哥们儿,割痔疮了得戒酒啊!”
气氛火热,开始下一轮抽牌。
桑越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3。他根本没想玩这个游戏,心思也不在这儿,牌抽完了就往桌上一放,眼神盯着罗棋,罗棋玩得还挺认真的,牌藏得很好,桑越偷看失败了。
刚刚“割痔疮”那哥们儿抽到大王了,激动地猛地一拍桌子:“赵阳你个孙子你就等死吧。”结果赵阳轻飘飘翻开自己的牌面,他又抽到小王了。按照更详细的规则,若是大王恰好点到小王,小王可以豁免明杀,赵阳本轮安全。
“草,没事儿,你等着,早晚有我报仇的时候。”那人也不气馁。若是大王明杀的权利被豁免,他还是可以随机点一个人真心话或大冒险,“那真心话吧,跟前任还有没有联系方式?就……3吧。”
桑越听着“3”怎么这么耳熟,翻开自己的牌一看,明晃晃的3。
桑越开口:“我,联系方式还有。”
那人接话:“不愧是桑少啊,渣男风范不减当年。”
桑越不懂:“不是,这也渣男啊?在意才删好友,不在意删不删不都一样吗。”
下一轮,桑越抽到了A。
大王在齐嘉淼手里。
齐嘉淼很直接,眼神直接定在罗棋身上:“我直接问了啊,罗哥性取向应该跟我想的一样吧。”他虽然没直接说,但就算不明说也都能听懂。
罗棋翻开手里的牌,是个5,他淡声回答:“不用叫哥,罗棋。应该一样吧。”
齐嘉淼身旁好友恨铁不成钢:“你这不浪费一个问题吗,桑少朋友肯定是啊,直接问是不是单身呗。”
桑越吓了一跳,他就知道这些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赶紧给自己找补:“我不就是身边gay多了点儿吗,你们这话说的,我也有直男朋友好吗?”说完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这群傻逼接收到没有,桑越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赶紧的,小王在谁手上呢?”
后面几轮玩得虽然热闹,但齐嘉淼没再拿到过大王,也没点到过罗棋。倒是罗棋拿了一局小王,惩罚是对身边的人表白三分钟,恰好点到齐嘉淼,齐嘉淼心思太明显了,他左边坐着好友,右边坐着桑越,便说:“他俩太熟了,跟他俩表白我恶心,要不往旁边顺一个呗?”桑越再旁边是罗棋。
桑越截了齐嘉淼的话:“人跟你不熟,赶紧跟我表白,老子要狠狠拒绝你。”
齐嘉淼看了桑越一眼,眼神有些不明白。按理来说桑越不是这样的人,他在酒局上玩得很开,齐嘉淼的心思打明牌,桑越不会这么落人面子。齐嘉淼压下心里的疑问,跟桑越表了白,桑越认认真真听完:“滚蛋,老子是直男。”
桑越不对劲。
这桌上的人都太熟悉了,桑越是什么模样大家太清楚了。他一开始就不对劲,不愿意让罗棋过来玩,不愿意给齐嘉淼牵线,反复说自己是直男。
大黄看乐了,用手机给赵阳发消息:“阳子,他有情况。”发完挤眉弄眼地示意赵阳看手机。
赵阳回消息:“他天天都被他这个室友勾了魂了。”
别人或许还没看明白,只觉得桑越不对劲,但大黄和赵阳最近跟桑越形影不离的,一眼就看出来桑越这是护食呢。大黄心里冷笑,他就说啊,桑越这个室友毛病那么多,桑越天天还回家比谁都积极,说他不对劲他还不承认,现在人到了面前,装,看你还怎么装。
下一轮,桑越又抽到数字牌,心里骂娘,今天大王跟他有仇啊?
桑越照例偷看罗棋的牌,结果罗棋抽到牌之后竟然直接翻开放在桌子上,大王。大家很给罗棋面子,怕他融入不进来,起哄着让他别拘谨,想点谁点谁,都玩得起。
罗棋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烟往嘴边送,松松咬住,吐字含糊不清:“是吗?都玩得起。”
桑越心里别扭,齐嘉淼太热情了,看见罗棋是大王之后一直在说点他点他,他什么惩罚都能做。桑越已经没什么心思想别的了,心里只剩下后悔,早知道今天就叫罗棋过来了,这人不知道抽什么风,酒桌上的热闹也愿意来凑,跟着大家的起哄,桑越也随口应:“玩得起玩得起。”
罗棋轻声笑了一下:“那桑少,给我点根烟吧。”
第49章 就是很双标
罗棋话说完,酒桌上闹哄哄的气氛都凝滞了足足两三秒。
抽烟的人都明白点烟的含义,好兄弟之间借个火顺手点根烟没什么问题,但从不会有人要求对方给自己点一根烟。儿子给老子点烟才是天经地义,下位者给上位者点烟则是带着谄媚和讨好,追求者给被追求者点烟带着试探和暧昧,若是谁主动点名另一个人点烟,最多出现的场合是带着侮辱意义的——表明我的地位比你高,你只有给我点烟的份儿。
桑越的表情明显是没反应过来,赵阳先开口打圆场:“越子,你喝吧,人摆明了就是想让你喝。”
大黄赶紧接话:“就是,这跟让我挥刀自宫没什么区别哈,都玩得起,喝呗。”
桑越捏住自己的打火机,问罗棋:“你让我给你点烟?”
罗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仿佛听不出另外两人打圆场的言外之意:“桑少愿意吗?”
桑越确定罗棋绝不是想侮辱他,可他也不觉得罗棋不明白叫别人点烟是不礼貌的:“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罗棋眼神似乎有了些变化。
酒吧灯光不够明亮,桑越也不是真的会读心术,眼神的那么一点变化他解读不出来,桑越只觉得罗棋的话多了更多的压迫,好像真的摇身一变成为了所谓的“上位者”:“愿不愿意。”
桑越吸了一口气。
愿不愿意?
如果罗棋真的为了羞辱,今天是桑越的地盘,无论是谁桑越都可以直接让他从越界滚蛋;可罗棋不是那种人,桑越隐隐能感觉到罗棋的不爽,点烟或许是他发泄不爽的手段,可桑越完全摸不到头脑的是罗棋到底为什么不爽。他还没不爽呢?本来叫罗棋来有私心,酒吧开业是大日子,桑越自觉这是他人生里一个重要的时刻,罗棋要是真的能来他会开心,可现在罗棋来了,玩得挺开心的,跟大家打成一片,他又没有那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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