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矜话没说完,屏幕忽然飞速往上滑,找到那条记录。
接着[我?我无所不知!]加载一圈后变成了[撤回一条信息]。
宥矜:“……”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他站起来走到外面,那些蝙蝠已经把他的粮食霍霍得干干净净,他捡起捞网,走到池子边。
接连几网下去,什么东西都没有,那团黑影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水里也不像是有鱼的样子。
宥矜回到屋里,蜘渡的实验桌就在门口旁边挨着墙:“我应该去哪里找食物?你的蝙蝠们把我的食物都吃光了。”
蜘渡充耳不闻,许久才冒出一句:“一边玩去,别打扰我做实验。”
宥矜无奈回到水池边,托着腮一脸沧桑望着水面。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下去看看,他重新化成水母,软绵绵滑溜溜地滑进了水中。
水里冰冰凉凉的,像炙热夏天里古井下的冰水,冷意能浸透到骨头里。
水底沉落有一堆废旧铁器,破损的改造工具,以及一些飞行器残骸,挂着水藻和水生菌。
宥矜舒展开全身的触手和触须,从监禁部逃出来以后,就没再这样尽情在水中放开身体游泳过了。
他吸饱了水分,整只水母又粉又透,乳白色半透明的身体半匿在水中,像盛开的幽灵水晶兰,又像茶杯里泡开的花。神秘,绮丽,轻盈飘逸,顺着水流缓缓漂荡。
他挥舞着触手朝深处游去,以前在纪录片上看到过有些鱼爱藏在水底的沙子里,能在下面找些鱼充当食物是最好不过。
但水下杂物堆积太多,几乎快叠成一座座水底峰峦,他游了半个小时都没摸着底,更别说找埋在沙里的鱼了。
头顶的光亮逐渐消失不见,摇曳着消失在深水中,水母吐出一串泡泡,他敢肯定先前的黑影不是幻觉,不打算继续冒险潜水了。
他翻转了身子,掀起一道水波荡漾开,一丝微弱的光芒折射下来晃了两秒,模糊间照见了什么东西,宥矜感觉有些眼熟。
准备划水的触手收了回去,他扫视了一圈周围,配合触须都水流感知,至少附近300米内是没有活物的。
水母伞盖一张一合,向下游去,他看清那个庞然大物后,整只水母都呆住了,被水流卷着打了个滚。
那是台巨大的机甲,和之前同艾斯芒一起进入的洞窟里那些一模一样,而且这台机甲还要大上好几倍,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它的头到胸部,剩下的身子隐在漆黑的深水下。
然而最令他震惊的不是这个,它的胸口被一把巨型长枪管穿过去,冰冷的银色金属长枪插在上面,把这台机甲死死钉在水下。
枪身通体泛着冷冽的寒光,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息,常年浸泡在水下也没有洗去它一分锐气,疯狂蔓延的水藻和水生菌在这片地带不见半点踪影,宥矜甚至能想象到它没入机甲的那一端是怎样的锋利可怖。
宥矜看得头皮发麻,把他和艾斯芒轰得狼狈不堪的机甲 Pro max版,就这么被这把枪彻底杀死在水底。
它肩上有些机甲片似乎快要脱落了,头静静低垂着,脸部正中的灯罩在宥矜靠近后也没有任何反应,像藏在水里尸身未腐的巨人。
为什么遗迹里会有机甲?洞窟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把枪又是从哪儿来的?
会是蜘渡吗?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下城区所有关于遗迹的传言也没有提到过第二个人,她独自干掉了这台机甲?
中头风看着也不简单,但它一朵脑花,有控制这把枪的能力吗?
一个个谜团塞满了宥矜的脑子,他想得伞盖疼。
其实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事发生得真不算少,他内心不是毫无察觉,这里不完全是电脑上那个游戏世界,只是发现了也没办法,他只想活着找回去的方法。
毕竟管太多容易出事。
水母触手散成开花的样子,然后狠狠一转,像只陀螺往上冲去。
触手攀在铁板上,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爬上去变回了人形。
没找到吃的就算了,还发现了惊天大秘密,跟触发了吃力不讨好的支线任务似的,宥矜很快摇摇头。
干嘛自己吓自己呢,只要不说就行了。
宥矜走回屋子里,蜘渡刚好把她的试剂整理进盒子里,“你上哪儿去了?”
宥矜:“去水里游了圈。”
蜘渡表情没什么变化,闻言淡淡道:“那就吃饭吧,我这里没什么丰盛的食物,平时是吃蝙蝠找来的虫子,你要是下不去嘴就往西边走几公里,那里有些变异植物。”
宥矜微微颔首,虫子嘛,也不是不行。
但下一秒他就改变了想法,蝙蝠叼来的虫子有巴掌大,一口闷是不可能的,黑黢黢的背部长着酷似人脸的图案,翻过身来,底下是密密麻麻的,蠕动的长触须。
他拧着眉抬起头,发现蜘渡把蝙蝠都赶了出去,拈起一只虫子塞进垂下的头发窝里。
虫子即刻碎掉,然后融成肉酱,渗入发缝中,片刻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蜘渡面不改色将剩下的虫子塞到另外几个头发窝里,同样“吃”完了。
“我饱了,你要吃吗?”
宥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了,我今天不是很饿。”
【作者有话说】
[比心]
第21章 蜘渡
宥矜把中头风说的那间房间收拾干净了,临睡前蜘渡给他递了管试剂,让他服用下去,说是明天的试验要用到。
房间里也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干燥中还有些闷,四面环水也没有一点潮湿的气息。
夜晚,外面水波晃荡,像是海浪席卷的潮水声,撞击着铁板桥和屋子的地板,不知是不是宥矜的错觉,他感觉有水生生物出来活动了。
窸窣声吵的他有些失眠,他将衣服脱下来包在头上勉强挨到了第二天。
蜘渡已经在实验桌前摆弄试剂了,看到他出来例行问了句要不要吃早餐,得到否定回答后似乎也毫不意外。
她看了看宥矜:“那就开始了,我需要切一根你身上的触须。”
见到宥矜没有动作,她头顶那两只手骨转向他,拎起椅子放在他面前拍了拍:“放心,不是什么大手术,跟剪指甲差不多。”
宥矜内心挣扎两秒,看着她发窝里探出头来朝自己呲牙咧嘴的蝙蝠,乖乖坐在了椅子上,左手拉长成一条触手,触手上又分出许多根触须。
蜘渡托着块冰凉的金属托盘垫在触手下,握住刀柄轻轻切下一截触须。
触须条件反射颤动几下,扭了扭后不动了。
宥矜“嘶”了声,感觉像被小猫咬了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痛。
蜘渡端着托盘挪到眼前,眸中有种说不出的炽热,她用镊子轻轻挑起那截数据线粗的触须翻转查看。
脸上是种餮足满意的神情,却莫名让人感到一丝惧意,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根触须夺走,转过身去开始研究。
宥矜想了想将触手化回五指,走出门外,他得去找点吃的了,那些虫子他下不去嘴。
他按照中头风说的往西边走去,走到一公里左右时水域面积开始渐渐减小,铁板铺就的地面宽敞起来,脚下沙土也多了,一眼望去像看不到头的垃圾场,大多是凌乱的杂物和废弃机械。
蜘渡说这边有变异植物,他翻过连绵起伏的垃圾山,黄沙混杂着空气中的灰尘,他忍不住咳了几声,远处沙坡上有几棵圆滚滚的风滚草滚过去。
他往那边加快了脚步,抓住一棵风滚草,它已经干枯了,僵硬发黑的枝抱成一个圆,他折断那些草枝,里面掉落出来一些种子。
好在种子没有枯死,应该是变异种,可以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存活多日。
宥矜剥开种子皮,干涩,黏稠,没有多少水分,里面的种子肉像是摆放很久有些干瘪的苹果,没有味道,但勉强能果腹。
他如法炮制捉了剩下几棵风滚草,把种子剥出来吃了,还有一些放在口袋里当备粮回去吃。
他刚准备回去,亚当提示有通讯信号。
“宥矜,你怎么样了?”
是莉莉安,宥矜环视了一圈周围,静悄悄的:“还好,我找到了遗迹,还有那个生化改造师。”
莉莉安的语气似乎有些凝重:“那就好,今天听到有些消息,过段时间可能会有上城区的人下了,规模很大。宥矜,艾斯芒的身份……会不会……”
宥矜太阳穴突突跳了下,他顿了一下:“我很快就回去,带他到遗迹。”
“他……还好吗?”
“挺好的,身体各项指标都没什么问题,确定只是单纯关机进入了睡眠模式。”
“谢谢你,我尽快上去。”
莉莉安没再多说,点点头:“嗯,注意安全。”
宥矜看着远方,沙风追逐着垃圾山上晃荡的破烂布条,自动型机械缓慢地挣扎,生锈的零件肢体摇摇摆摆倒下,有动作,又没有生息。
他想到艾斯芒,他似乎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只是有着活人的思维和动作,如果……如果中头风说的是对的,那是不是只要开发者随意修改一下他芯片内录入的程序,他就会把一切都忘记。
他可以随便让一个人唤醒自己,无所谓是谁,他也会奋不顾身为那个人做任何事。
宥矜突然感到有点难以呼吸,他轻轻坐了下来,背靠沙丘,半个人都陷入了砂砾里。
算了,他想,他把艾斯芒唤醒,算是还了之前他帮自己的事,之后要做什么,就看艾斯芒自己的选择了。
那些人跑到下城区来,多半是为了抓自己,电流越来越匮乏,要是研究不出关于能源再生的方案,整个城市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只瘸了四条腿的机械螃蟹拐着弯从他脚边爬过,宥矜拎住它一只脚提起来,这螃蟹没什么杀伤力,被拎住后微弱地挣扎一下就不动了,他索然无味又放了下去。
那只螃蟹似乎也跑不动了,就地拱起一个小沙包将自己埋了进去。
宥矜还是想回家,蓝星上有他的家人,朋友,事业,他不是圣父,没必要对这些人抱太大的同情心,城市的结局怎样都和他无关。
没错,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人,莫名其妙穿进了游戏世界里,刚好又变成一只能发电的水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想清楚之后,宥矜将那只螃蟹从沙包里刨了出来,揣进口袋里往回走。
这只螃蟹作为机械宠物比那些蝙蝠要好多了,起码不会乱咬人,他想,正好可以在这一段无聊的日子里陪陪自己。
下一秒螃蟹仅剩的,完好的那只钳子狠狠夹了他一下,他吃痛地嘶了声。
宥矜面无表情把机械螃蟹掏出来,丢到了沙子里。
他慢慢往回走着,水声渐大,夜晚里那股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水里有生物在活动,但就是不愿意露面。
他化出了触手,不动声色垂到水面上,步履不停。
触手上覆着层湿润白膜的眼球滑溜溜地转动,猛的锁定了一个方向,接着不动了。
宥矜蹙起眉,那好像是张人脸,藏在暗处盯着自己,被发现后又飞速逃走。
蜘渡她……究竟在遗迹里都做了什么实验?
回到屋子里,蜘渡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右手支着脑袋,表情放松又惬意。
“回来了?我这有个稳赚不赔的实验项目,你要不要试试?”她看向宥矜,挑了挑眉。
宥矜眨了眨眼:“什么项目?”
他看到实验桌上那截触须已经被分成了许多份,密密麻麻整齐地列在托盘里,还有几粒浸泡在色泽鲜艳的试剂管中。
“你身体……不,你作为水母时身体内电粒子的活性很高,还有电磁场的加持,简直是天然的超电磁炮制造厂,我想,你可以改造。对,改装身体,你的电异能威力能得到极大的提升,相当于是人形武器。”
她紧紧盯着宥矜的眼睛,眼神中有着不自觉的急切期盼。
“我目前对打架没什么想法。”
蜘渡眯起了眼睛:“是吗?这么说,就算通缉你的那群人,他们带着先进完美的上城区生化改造武器下来,你也愿意手无缚鸡之力任由他们宰割咯?”
宥矜心下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也知道?”
蜘渡笑了笑,没有说话。
宥矜接着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蜘渡静静看着他:“没那么快,但也不会很晚。你还有时间可以作出决定。”
宥矜垂下眼眸,卷翘的睫毛在脸上透出一片弧形的阴影,此刻那阴影微颤着:“你似乎对做实验很执着,也不是真的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吧?”
蜘渡有些好笑道:“那不然呢,我住在这儿不就是为了能安心地做实验,放心好了,我又不害人。”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似的,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曾经很想做一个关于心脏的实验,为了好好观察心脏的内部结构,我需要一块真正的、活人的心脏……”
“我可是善良到没边了,我把自己的心脏剥了出来,切出来一块做试验,又把剩下的塞了回去,天知道我有多疼。”
宥矜控制不住地往她心口上那块疤看去,面目狰狞,已经和她的皮肤完全长在一起,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宥矜深吸一口气,回望着她的眼睛:“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当然。”她无所谓地笑了。
宥矜刚准备回到房间里,又被她叫住了:“等等,那个……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
蜘渡“啧”了声,有些头疼道:“中头风身体又出毛病了。”
宥矜莫名想象出自己伸出触手点击脑花的场景:“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修修电线就行了。”
是修电视机啊。
宥矜点了点头:“那行吧。”
蜘渡走到木桌边,用力地拍了拍电视机,本来唱着雪花屏的屏幕这下彻底黑了,连滋滋声也消失不见。
她悻悻收回了手:“之前每次他出毛病我都得去下城区买储电器,反正拼命往电线里充就对了,充到它觉得通顺流畅了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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