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桐来的时候,只有成荫在。
成荫也很懵啊,一群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怪人齐刷刷站在她面前,个个人高马大,穿着黑衣,怪吓人的,领头那个反而挺秀气,可他虽然没有故意吓唬成荫,举手投足之间却偏偏有一种令人害怕的气场。
成荫差点两眼一黑吓晕过去,但转念一想,不行,不能晕,说不定人家拍电影呢,晕了不就错过了上镜机会?
成荫偷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领头那人看起来挺客气,他说他叫时桐,还说自己小时候得到过成荫外公杜国胜的帮助,心里一直记着他的恩,杜国胜已经去世,这次他是来看看杜国胜的后人生活怎么样,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
成荫想了半天,最后说:“我过得挺好,没什么要帮忙的。就算真的要帮忙,这位老板,我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就算真的要帮忙,我都不知道你的来路,怎么敢真找你帮忙?你说我外公帮过你,这事我不知道,我都没见过你啊。没由来的好处,我不敢接。”
接着,成荫又道:“我虽然不需要帮什么忙,但是……我弟弟那边,目前有件事挺难的,也是真的没办法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吧。”
于是时桐知道了成树的故事。
成树跟他媳妇罗萃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不幸患有先天性癫痫,这种病需要长期服用一种进口药物,于是成树常年通过各种管道从国外代购这类药物。
在带女儿就医的过程中,成树认识了很多跟自己女儿患有同样疾病的患儿的家长,由于成树认识很多海外代购,从海外购药的经验足、管道广,所以这些家长都拜托成树买药的时候帮自己也带一份。久而久之这些人就形成一个庞大的微信群,先由成树从海外代购那里买到药,再在这个群里把药二次售卖给各个家长,成树从中获利近十万元。
问题出在哪呢?问题就出在药物身上。这种药在我国属于第二类精神管制药品,第二类精神管制药品是什么?它是指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能够兴奋或抑制该系统,并可能产生依赖性的药品。说直白点,这玩意是毒。品。
毒。品的英文叫“drug”,“drug”同时还有药品的意思。毒。品可以是药品,药品也可以是毒。品。
于是成荫就因走私、贩卖毒。品罪被抓了。
当地法院一审判决成荫走私、贩卖毒。品罪名成立,二审维持原判,成荫入狱后想申请再审,被驳回。最后成荫的媳妇罗萃做出了一个决定,去京城,上访。
昨天听完成荫的故事后,简疏文问时桐:“罗萃现在在哪?”
“国家信。访局排队。”
国家信。访局就在京城。
“他们这个事情我不懂怎么解决,但我想你应该懂。”时桐说。
简疏文笑道:“哟,还说我爱瞎帮忙,时老板不也挺助人为乐的吗?”
“我一点都不助人为乐,但杜国胜的后人不一样。我从丛林出来那会,跟个野人似的,头上虱子都是杜国胜帮我抓的,那时候我瘦得皮包骨,也是杜国胜把我喂胖的。”
简疏文“吧唧”一下亲了时桐一口,道:“可别说了,我心疼。”
第166章 被捡漏
半个小时后,张双蕊领着今天的客户——罗萃,来到简疏文的办公室。
罗萃是时桐介绍过来的。罗萃虽然出身小城,这次是第一次来京城,但她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一看就知道素质挺高。
罗萃进来时,简疏文站起来迎接她。
罗萃坐下后,简疏文笑眯眯地寒暄道:“孩子现在是谁在带?”
“外婆带,她姑姑也常帮忙。”罗萃说。
“信。访局那边有回信吗?”
“接收了诉求,但还在排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回覆。”
“是这样,信。访局接收了你们的诉求后,会花一段时间来审查和筛选,核实情况后,有关部门才会研究解决方案,并与你们沟通处理,这个过程需要等待。如果涉及到法律诉讼方面的事情,信。访局一般给出的解决方案也是引导你们通过找律师等法律途径解决问题,也就是说上访只是一个过程,最后还得打官司。”
“我们也是二审后申请再审不成功才会选择来京城上访。”
“申请再审有严格的条件,比如要有新证据可以推翻原判决,或者指出原判决中枚举的证据有不合理的地方。非专业人士办起来或许有些困难,但如果有位专业律师帮您,成功率能大大提升。”
“那时老板推荐我来找您,是找对了?”
“厚着脸皮地说,是的。”简疏文笑道。
罗萃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罗萃问:“简律师,我家的情况,您都了解了?”
简疏文说:“时桐跟我说得差不多了,我需要再向您了解一下细节。”
罗萃点点头,“好。”
随后江笙进来,简疏文一边问罗萃问题,江笙一边在一旁做记录。
“您女儿所服用的药品名称是?”简疏文问。
“氯巴占。”
“药品的盒子能给我看一下吗?”
“好。”罗萃拿出一个空盒子。
简疏文把空盒子递给一旁的江笙,江笙迅速拿出手机拍照识别,识别到结果后江笙说:“氯巴占,含致瘾性成分,在医学上属于精神药品,在《刑法》上属于毒品,国家严格管控,不可私自购买。”
“国内现在有合法购买途径吗?”简疏文问。
“有。”江笙回答,“三甲医院可以买到。”
“为什么不去三甲医院,而选择国外代购?”简疏文问罗萃。
罗萃如实回答:“我们五线小城市没有一家三甲医院,医生说只能去省会的三甲医院开药,但去省会路途遥远,还未必能排得上号,家长平时要工作,腾不出那么多时间精力。选择海外代购的话,我丈夫只需在网上跟代购沟通,网上交易后,代购通过快递把药发到家门口,方便许多。”
“你们的微信群有多少人?”
“300人。”
“都是附近的患儿家长?”
“是的。”
“微信群内药品总交易额有多少元?”
“微信群存在了好几年了,累积起来总交易额挺高的,大概100万元。”
“您丈夫获利了吗?”
“获了,总获利7.9万元。我丈夫虽然把每盒药的价格都提高了一点点,但他都跟群里的家长说过了,因为跟代购沟通,还有收发快递,都是我丈夫去做,所以家长们也都同意给我丈夫一点辛苦费。”
“法院的判决书原件您带了吗?或者复印件也行。”
“带了。”罗萃把判决书拿出来给简疏文看。
判决书上写着,成树走私、贩卖毒品罪成立,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
江笙小声对简疏文说:“?简律,《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规定,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的行为,无论数量多少,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并予以刑事处罚。氯巴占在《刑法》上属于毒品,100万元的毒品交易额,那就是巨大啊……”
简疏文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对,这事法院不应该判这么重。以治病为由买卖精神药品不应该涉及毒品犯罪,最多涉及非法经营。《全国法院毒品犯罪审判工作座谈会纪要》明确规定,麻精药品具有双重属性,只要是出于医疗目的买卖,并被患者正常使用,发挥医疗作用,那它就是药品,不是毒品;只有脱离管制被吸毒人员滥用,那它才是毒品。我研究过类似案例,类似的案子没有判这么重的,除非……”
简疏文抬眼望向罗萃,问:“是不是有瘾君子捡漏了?”
罗萃佩服道:“简律师,您说得真准,被判这么重的原因确实是因为有一个瘾君子冒充患儿家长混了进来,购买氯巴占缓解他的毒瘾,后来被查了出来。但这个事情我丈夫事先完全不知情,他以为那个人是真的患儿家长,就让他进群了,谁知道是瘾君子?”
简疏文和江笙互相看了看,都想那这确实有些麻烦。
之后,罗萃在事务所签了委托协议。
签的时候罗萃问:“怎么没写律师费是多少?虽然上次时老板跟我说让我尽管找你,律师费他来付,但我想着,你是个有名气的律师,我在网上好像还看过你视频,收费一定不便宜,那位时老板我上次也是第一次见他,怎么好意思让他付这么大一笔钱?还是我自己付……”
简疏文摆摆手,笑道:“是不便宜,不过时老板财大气粗,他要出血就让他出呗,回头我跟他沟通就是了,您不用操心。”
罗萃察觉到简疏文提起时桐时态度亲昵,不由好奇:“您跟时老板是什么关系啊?”
简疏文手指贴着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高深地说:“亲密关系。”
罗萃走后,简疏文打了个电话给他的老师袁伏英:
“袁老师,是这样的,我这里遇到了个案子,我觉得很适合拿来给刑辩研究院做研究……”
第167章 陪陪我
陈非的公寓。
陈非从时桐那里回来了,他盘腿坐在地上,面对着大大的落地窗,点起了一支菸。
没错,陈非学会了抽菸。
陈非第一次抽菸是万仁峰硬逼着抽的,被逼的次数多了,抽着抽着就成了自愿。
陈非手指夹着烟,回想今天他跟时桐达成的交易。
飞宏购物中心负三层,时桐坐在牌桌后,身体隐在黑暗中,慢悠悠地问陈非:“你想跟我要什么?”
当时陈非被两个高大的男人摁着,脸贴着桌子,十分难受,但他只能忍着。
陈非艰难地开口:“以我跟时老板的身份差距,应该由时老板您先提要求才对。”
黑暗中,时桐摇了摇头,说:“不,我不喜欢在别人之前亮牌,你先说。”
既然时桐发话了,陈非就开门见山道:“我想跟时老板要一把枪,我知道您有。”
时桐低低地笑了一声,“真枪还是假枪?”
“真枪。”陈非坦坦荡荡地说。
“你要是早点来可能有,但现在是真没有。”陈非坦荡,时桐也没跟他卖关子,时桐上次带来的军火是用来对付坤有金的,坤有金死后就马上销毁了,时桐这次来没有再违法运输这些东西。
“如果早点来可能有,那晚点来也可以有。时老板,您一定有门路,求您是对的。”陈非很聪明。
时桐懒洋洋地用手撑着脑袋,说:“可是,谁知道你要枪来干什么?要是出事了,中国警方查出枪是我的工厂造的,连累了我怎么办?我还要在这边做生意的。风险太大。”
时桐这话等于委婉拒绝,然而时桐刚拒绝,陈非马上就说:“也对,风险太大,我不想为难时老板,要不这样吧,我有个更周全的办法,您派个人来,教我怎么组装枪支,教会我技术,再送我点小零件,零件就用国际通用的,不会露馅。到时候我自己组装出来的东西,任警方怎么查,也查不到您头上去。”
陈非的意思是,不用给成品枪支,让时桐手下懂得制枪的人来教他几手枪支组装的技术,再送他点小零件,成品枪支由他自己捣鼓即可。陈非自己组装出来的枪支,总不能查到时桐远在缅甸的工厂去吧?
时桐接过敏重递过来的一杯茶,慢悠悠地说:“听起来是安全许多。我不过问你想干什么,只要不暴露我就行。”
“时老板就是有气魄。”
时桐抿了一口茶,冷笑:“少拍我马屁,先听听我想要什么,只有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才会给你你想要的。”
“时老板您请说。”
“你先告诉我,金柯证券法务部是干什么的?”时桐问。
“金柯证券法务部根本不是个正常的部门,它涉。黑。”陈非实话实说。
陈非继续说:“万仁峰本来就是□□小混混起家,金柯证券看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干的还是以前□□那些行当,只不过包装得更加文明。以前放高利贷的,现在换了个名字继续放;以前叫打手的,现在叫第三方人事委托。至于如何逃脱法律界限,就由我们这些人来钻法律空子。钱子超是保护伞。”
时桐长长地“哦”了一声,他应该知道一点情况。
“有一个叫曾景志的,是不是跟万仁峰买过高利贷?”时桐问。
“是,他的债务情况是我在管理。”
“你还挺全能?”
“这是万仁峰给我的工作。”
“曾景志是京城德嘉珠宝行的法人,德嘉是京城所有珠宝行中红宝石做得最好的,我最近想买它的一点股权。”时桐说得轻描淡写。
“他家不是股东制,曾景志100%持股。”陈非说。意思是德嘉珠宝行的股权不对外出售,曾景志一个人拿着,时桐就算有钱,也买不着。
时桐身体微微前倾,眨着一双眼,笑眯眯地说:“借了高利贷就等于背上压了一座山,哪能由得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跟万仁峰的债务是你在管,万仁峰又这么信任你,你帮我施施压,悄悄的就行,帮我撕个口子,让我趁虚而入。只要让他感受到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就能忽悠他卖我股权。”
“他家股权对时老板来说很值钱?”
“不算值钱,但我要的是权利。有时候,在市场上缺少权利,处处受制啊。”时桐感慨。
时桐问陈非:“这事你能办吗?”
陈非想了想,“我试试。”
“试试?你倒实诚,不讲大话。”时桐笑道。
时桐向摁着陈非的两人使了使眼色,两人放开陈非。
时桐气定神闲地坐在陈非对面,微笑着对陈非说:“帮我办成这件事,枪,你很快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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