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外面那个月球就是这个幻境的最大破绽。暮倾然说过,这个空间法阵就是自己的心魔,因此各人遭遇都不一样。心魔越强,幻境的破绽便越小,暮倾然当时可是在里面待了一个月又六天,可见她的心魔有多难攻破。
挂王的心魔也不强,不过就是他幼时和一些失去同伴时的痛苦,因此三天便从此地离开。
“这是什么幻境,这么真实?”
祁梨一只手把两只匕首都拿住,然后甩了甩右手,杀得虎口都在发疼。随后,她蹲下摸了摸那些人身上的血迹,温热,黏腻,真的很真实,可她分明知道这不是真的。
她转头看向窗外,银月近在咫尺,甚至能看到月上的坑坑洼洼,好像这栋楼就建在银月的旁边一样,奔跑过去就能到达。
这是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还有一个。”
柳舒云踮着脚尖绕过倒在地上的人,正要走向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无脸女。
“慢着,我来。”
闵沁率先走了过去,她走到无脸女的身前,皱巴巴的校服上贴着一个名牌,却被人用利器划花,看不到名字。
“抬起头,你没有做错事。”
闵沁对着无脸女说话,可无脸女始终没有抬头,而是低着头,好像看着散落在地上那张写了满分却有着杂乱脚印的卷子。
祁梨看了一眼柳舒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疯了?”
“嘘。”
柳舒云让祁梨噤声,祁梨只好不情不愿地努了努嘴,然后转眼去看闵沁,想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你给我抬起头来,你在怕什么?”
闵沁说完,无脸女缓缓抬起头来面向闵沁,不知怎么的,闵沁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委屈。
“你永远给我记住,面对这些人,你从来都不是错的一方,不要低头。”
祁梨听得一头雾水,感觉闵沁真的可能疯了,正要去阻止,却被柳舒云迅速拉住了手臂,祁梨有些急:“拉住我干嘛,她可能被这阵法弄坏了脑子。”
“没有。”
柳舒云摇了摇头,道:“放心,她没疯。”
柳舒云知道闵沁没疯,可正因为知道,所以她的眉头越蹙越紧,心中疑惑更甚,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
闵沁双手捧住无脸女的脸蛋,低声道:“你已经变得很坚强了。”
此时,那无脸女光滑的脸上慢慢地渗出泪水,那是在本该属于眼睛的位置逐渐湿润,流出了眼泪。那无脸女的身影慢慢地一寸寸消散,像是尘灰一样,散落在空中消失,留下的只有落在闵沁指侧和指腹上那滚烫的泪水。
祁梨完全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事,绕过那群像丧尸一样半死不活的人后,道:“你刚才在干嘛?”
“在释怀。”
“哈?!”
祁梨不明白,柳舒云却已经留意到了被踢翻的桌子掉出来的卷子和书本,被涂鸦得不成样子的书面上还是能清楚看到‘闵沁’两个字。
柳舒云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走了走了,我们都不知道这地方该怎么出去,先出去探探。”
闵沁如释重负地说着,也转移着话题,柳舒云却看见她眼角的一抹飞红,好像哭过一样,可她刚才分明没有流眼泪。
流眼泪的是那个无脸女。
离开了课室之后,闵沁似乎很熟悉地就往走廊的右手边走去。一路上,闵沁在想,如果这幻境反映的是自己的心魔,那么应该还有好几个地方……
碰——!
闵沁拍开洗手间的门,便见几个女生围着一个无脸**打脚踢。无脸女浑身湿透,双手架在身前护着头,双膝曲起护着腹部,一声不吭地承受着。
“又一个无脸女?”
祁梨提起匕首就要上前,柳舒云还是把她拉住:“别打无脸女,无脸女留给师姐。”
“为什么?”
祁梨也想知道刚才闵沁说的释怀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就不能靠近无脸女?
“照做就是,之后有机会再解释。”
柳舒云说完后也亮出了自己的短剑,问:“师姐,放手去做吧!”
柳舒云其实很少唤自己师姐,闵沁一直认为她是打从心里不认同自己的,关系不好时叫也是叫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现在柳舒云的一句师姐,却让闵沁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是可以将生命托付的力量。
“我会跟你们解释的。”
即便这一切听起来匪夷所思,但闵沁觉得瞒不住柳舒云,不如坦白从宽。
**
暮倾然在翻找十年前融雪城出城和入城记录,尤其是闵沁中毒前后的两个月。来往的人很多,暮倾然一一看过,可始终没有头绪到底谁比较有嫌疑,又或许下毒人压根就没有出过城,一直都在融雪城内。
这的确是大海捞针,可暮倾然不甘心,她很想知道是谁下的手,目的又是什么。
叩叩。
“进。”
万凝月推门进来,疑惑地看了暮倾然一眼,道:“难得见你这个点还在书房。”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万凝月路过女王殿,见书房的灯还亮着,这才来敲门看看暮倾然是不是还在。
暮倾然没有回答,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资料上的进出记录。万凝月也好奇地往暮倾然所看的资料盯了一眼,问:“十年前的进城和出城记录?”
“嗯。”
暮倾然在高姚出院之后,就把高姚这些年的报告和闵沁的事告诉了万凝月,万凝月也调查过一段时间,只是也一样毫无头绪。
暮倾然把记录上的几个人划出了红线,有西方来的魔法师,有冰域中不服自己的家族,也有神都来的人。
万凝月看了一眼,叹道:“没有动机,我们很难找到线索。”
暮倾然点了点头,也明白万凝月所说,没有动机,的确很难锁定凶手的范围。
“除非闵沁想起当时的情况,否则……很难。”
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就算有线索和证据也早就随着时光被抹去。
二人沉默了半晌,然后万凝月才问:“不担心吗,她们在乾坤无极林的情况?”
“担心,但是我的魔仆无法进去,里面的魔力波动太强,魔仆会死。”
暮倾然伸出两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们会没事的。”
暮倾然的脑海中出现了闵沁的模样,还想起她脖子上那个紫青色痕迹,想起日前的旖旎,顿时心口发热。
“嗯。”
万凝月应了之后,又道:“这是她们需要经历,归来定会强大许多。”
“嗯。”
因此暮倾然也不得不把闵沁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只是很好的时机,很好的历练。
可若是遇上那个时空法阵的话……
第49章 两个灵魂的心魔
闵沁已经在学校的楼层里转了几圈,与柳祁二人一起消灭了很多那些面目扭曲狰狞的人,也拯救了好几个无脸女。最后三人楼层的天台锁门休息,这里是闵沁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以前她受了委屈,就会躲在这里喘口气。
“累死了累死了。”
祁梨本以为那些人能够轻易解决,可是体力下降后,她们反而落了下风,又受了点伤,而且还累得快瘫了。祁梨靠在墙壁上,看着楼栋外那个大大的月亮,和周围无穷无尽的黑暗,忽然觉得这种诡异的被孤立感更让自己恐惧。
她们好像被孤立在一个虚无的地方,除了那轮银月透进来的光,便再也没有任何光亮。
柳舒云也累极,她靠着墙坐了下来,喘了几口气后才喝了一些体力恢复药水。闵沁也是累极,气都没有匀过来,便往天台下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好多的学生围在楼栋外围,抬头看着她。
闵沁打了个冷颤,感觉这比拍鬼片还恐怖。这些人都代表着她的恐惧,越是疲惫,恐惧便越多,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如果不好好回复休息,一定会死在这里。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柳舒云问,目光透着疑惑,带着这么多不解走到这里,趁着有休息的空隙,便把自己的不解问了出来。
柳舒云和祁梨靠着墙坐着,她们中间便是上来天台的铁门,铁门已经被紧紧锁住,里头听不见任何动静,看来是没有人跟上来的。闵沁走了过来,跟她们面对面坐着,缓了口气才道:“这个幻境,这个地方,的确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哈?”
祁梨不懂了,这地方左看右看,都不像是融雪城,闵沁怎么可能在这里生活过?她掐住手里的体力恢复药水,问:“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闵沁白了祁梨一眼,然后才接着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可我的确占据了你们那个世界那个闵沁的身体,而我是这个世界的闵沁,我的灵魂来自跟你们不一样的世界。”
柳舒云和祁梨没有说话,两人神色各异,柳舒云似乎没有意外,但是眉头皱得更紧,祁梨则是看直了眼,依旧在消化闵沁说什么。
三人就这么沉默了好几分钟,柳舒云才开口:“你是怎么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
她接受这个说法,但是柳舒云却无法想象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我在原来的世界死了,累到猝死的,一睁眼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进入了这副身体,还继承了原来闵沁的记忆。”
闵沁这么说起来,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杯放在电脑桌上还没喝完的奶茶,啊,可恨!
下次研究看看怎么煮奶茶,给暮倾然尝尝。
“原来的闵沁呢,那个讨厌鬼呢?”
祁梨一时情急,不小心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不过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原来的闵沁的确是个讨厌鬼。
“我也不知道。”
闵沁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穿越,原主又去了哪里。
柳舒云和祁梨又是一阵沉默,看着眼前的闵沁突然觉得又熟悉又陌生,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二人都有些消化不了。
“我没有其他目的,现在只想好好修炼,帮助融雪城,帮助老师。”
闵沁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又道:“我一开始也很无措,但我现在既然是融雪城的人,便绝无二心。”
祁梨看了柳舒云一眼,柳舒云依旧直直盯着闵沁,若有所思,似乎还有事没有问出口。
过了几秒,柳舒云才开口:“那些无脸女,是你对么?”
祁梨又愣了一下,那无脸女居然是闵沁?这个狡猾得跟狐狸一样的人在这里居然被欺负得这么惨?
哼,看来这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对。”
闵沁若是在刚进来的时候被问这个问题,一定羞于回答,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可现在闵沁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那个无脸女本就是她自己,她受尽了这么多委屈,自己却拒绝承认她,那这份委屈该往何处安放?
因此,她的释怀是接受所有的自己,包括曾经狼狈的自己,她愿意拥抱曾经的自己,承认自己。
“你怎么被欺负得那么惨?”
融雪学院不是没有霸凌事件,祁梨虽然嚣张,可是她不屑做这些事。她看过不少,比如朱圆,只是无人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毕竟暮倾然不喜欢这些。
朱圆的事情之后,学院里的霸凌事情几乎没有出现过。暮倾然可以容许学生公开打斗,打死都无所谓,毕竟弱肉强食是定律,可用身份和地位去欺压,暮倾然便是大大的不喜了。
然而在这个地方,那些人简直是把无脸女……把闵沁往死里逼,就没人管管?
“无父无母无依靠,因为成绩好被针对,挡了某些人的青云路。”
闵沁简短地把自己的事交代了一下,然后又道:“老师想管也管不了,管了的那个老师被辞退了,后来就没老师敢管了。”
闵沁叹了口气,迎着天台吹来的冷风,忽然想起了无数次自己站在这个地方时,想过的傻念头。
“怎么熬过来的?”
柳舒云问,想起一路走来的情况,这其中的细节,她以为这是空间法阵编造的地狱,可现在才知道这是闵沁的地狱。
“熬到毕业,去了别处上学就好了。”
闵沁说完后,祁梨愤愤不平道:“怎么就没有报仇,杀了他们啊!”
“……这里不能杀人,犯法的,得以命偿命。”
祁梨:“……?”
真是奇怪的世界,靠的不是拳头硬,又是靠什么?
柳舒云又喝了一口体力恢复药,脸上的愁绪未散,好像喝下去的不是药,而是酒:“此事暂且先放一放,现在这里一直都是黑暗,我们又怎知在这里过了多少天?”
闵沁此时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电子手表,并道:“这是我刚才在课室捡的。”
是桌子被踢到后,从抽屉翻出来的手表,也是孤儿院院长送给她的礼物。闵沁也留意到了,只有这只手表在动,其他手表的时间都静止了。
“我们进来时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祁梨见此十分新奇,马上拉过闵沁的手,往她手心上的电子手表看了看。
“二十点?”
“这是二十四小时制,二十点即是晚上八点。”
祁梨想了想,马上明白过来,然后又道:“所以我们这才过了半天?”
“对,现在得休息好,明日得继续找出去的办法。”
闵沁把手表收了回去,收入自己的口袋里好好放好。柳舒云慢慢站起来,又道:“老师说过幻境即心魔,若要出去就要破了你的心魔。”
“明日我们再去寻你觉得恐惧的地方。”
柳舒云能了解这个地方这些人给予闵沁的恐惧,更可怕的还是根本无一人愿意伸出援手。这个人又是如何一遍遍被撕碎,然后又一遍遍把自己拼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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