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说好啦,我来当你的伴郎,你来……”
“来什么?”
“就——”
话没说完,沈瑾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对方那双黑幽幽的眼睛里。
陆峥寒这时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脸绷着,下颌线条也出奇冷硬。这人平时总带着笑,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乍然冷下脸来,还真是有点吓人。
沈瑾玉不得不把话吞回去。
他本想像往常一样冲陆峥寒发脾气,但是谢咏川在场,他只好收敛。他的坏脾气只给陆峥寒看。
“不来就不来嘛……”
沈瑾玉不高兴地朝谢咏川身边靠了靠,嘴巴里斤斤计较,“明明我都答应让你做神父……”
可这时的谢咏川比沈瑾玉更心虚。
助攻到了大西洋去,还放任小朋友在雷区大蹦迪,明天他就该被陆生发配去西伯利亚种土豆。
他佯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扶了一把沈瑾玉的肩,将人朝前轻轻地推了一把,“阿峥可能喝多了吧……小瑾,带你哥去休息一下?”
“……醉了?”
沈瑾玉伸手在陆峥寒面前试探性地挥了挥。
他见陆峥寒没反应,旋即又高兴了起来。
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
沈瑾玉找回底气,极力摆一副长辈的谱,得意地教训人:“什么嘛,你还不让我喝酒,自己都喝成这样……”
他嘴里抱怨着,但自动又自觉地朝陆峥寒走过去。
他弯腰,费了大力气扶起陆峥寒,好让对方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头上。但他比陆峥寒矮了小半个头,身形单薄,倒像是被男人蓄谋已久地揽进了怀里一样。
沈瑾玉扶着陆峥寒上电梯,一路直达最高层的行政套房。
下午刚来过,房间并不难找。
沈瑾玉艰难地撑在墙边,伸手去掏陆生外衣口袋里的房卡。
他们面对面,贴得太紧,像个未成型的拥抱。
陆峥寒这时就像是醉得太过了,他一动不动,任由沈瑾玉摆布。略重的呼吸声混淆着衣衫摩挲的窸窣声,清晰得像是被千万倍放大。
今天的夜似是特别静。
沈瑾玉好不容易刷开了门,又腾不出手来开灯,只顾得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陆峥寒像真是醉死了过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肩头,沈瑾玉觉得这人重得厉害,压得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娇气,忍不住小声嘟嚷,说陆峥寒坏,又怪他连婚礼上的小小伴郎都不给自己允诺。
一时间,像是左脚绊着右脚,沈瑾玉反应不过来,直愣愣地,扯着陆峥寒一起往后倒——
其实沈瑾玉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旋地转了好几秒,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有些自认倒霉地等着当陆峥寒的肉垫。他扑通一下跌落在柔软的床铺里,脑袋嗡嗡叫,或许洗涤剂的味道是柑橘,他的感官有些模糊了。
最先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白兰地气息。像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缠绕。
而后是温热徐缓的呼吸,接着是隔着衣衫的隆隆心跳,和无意识颤抖的指尖——
陆峥寒的嘴唇正不偏不倚地盖在了他的唇上。
大概这也算一个吻。
第4章
沈瑾玉足足愣了好几秒。
房间里尚还来不及开灯,夜色涌动,只有没拉拢的窗帘缝隙间泄露出些微的光。远处耸立的摩天大楼斑斓闪烁,像漫天错位的星,试图在这无人知晓的夜里蒙混过关。
陆峥寒的唇在这时无意识地动了动。
很轻,轻得几乎像错觉,也像试探。
沈瑾玉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他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情况真是离谱得搞笑。
沈瑾玉有种不合时宜地淡定,从心底里就没觉得这也算误打误撞的一个吻。
他甚至还能分出心来想,要是换作了别人,陆峥寒这时候就该挨一拳,被揍得嗷嗷叫。
沈瑾玉费劲地伸出手来,撑到陆峥寒的肩膀上,想要将人推开。
陆峥寒却像是醉得太过,纹丝不动的。
沈瑾玉又用力地推了几下。
依然还是没推动。
沈瑾玉一个劲地忿忿皱起了鼻子。
他想也不想,就像是极其理所应当那样——
沈瑾玉突然就张嘴,狠狠咬了一口陆峥寒的嘴唇。
小朋友的报复相当幼稚,龇牙咧嘴,跟小狗似的,咬人的力气也丝毫没收敛。
双唇过分清晰地从厮磨着过去,十足一个未成形的吻。
那些被贪吃鬼吃掉的甜点好像瞬间被具现化了起来,奶油的甜腻软汪汪地流了一地。
连空气在这时候都是甜的。
沈瑾玉还嫌不够,还要再咬。
但陆峥寒动作更快,一只大手先捂上了小朋友恶狠狠又气呼呼的坏嘴巴。湿润的嘴唇印在了他的手掌心,酥酥麻麻的,比触电更让人头晕目眩。
陆峥寒先一步地起身,眉头紧皱,一副像是被沈瑾玉咬疼了的模样。
他并不说话。
只盯着人,眼神黑幽幽,像蛰伏着什么。
沈瑾玉不服气的声音这时从陆峥寒的指缝间断断续续地出来:
“陆峥寒,你下次真的不能再喝醉了,很丢人,别人看到都会笑话你的!”
“也就只有我对你这样好,也不嫌弃你,哼哼……”
沈瑾玉躺在床上瞪着人,气呼呼地理直气壮。他见陆峥寒不说话,故作老成,又得寸进尺地开口,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呀陆峥寒。
“所以你刚刚就应该答应我……”
“答应你,让你做我伴郎?”陆峥寒突然开口。
沈瑾玉点点头,“对啊。”
陆峥寒嘴边噙着笑,“想挺美。”
沈瑾玉立刻耷拉着眉,清脆脆地表达不满,“干嘛不答应我啊!”
只有在和陆峥寒独处的时候,他的那些被陆生手把手惯出来的坏脾气才会原形毕露:“你又欺负我!”
“哪里欺负你?”
“我真要欺负你,你哭都没地方去……”
陆峥寒笑着,缓慢地又俯下身来,衣料摩挲的声音忽重忽轻。
款款的体贴绅士装得太久了,甚至连陆生本人都差点忘记了自己的恶劣本性。
“我都还没说你……”
他们越挨越近,近到沈瑾玉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一点点薄弱的热气传过来,撩着他的耳垂,有些痒。
陆峥寒最后停在了沈瑾玉的颊侧。
“谁教你刚刚那样咬人的?”他问。
“哪样?”
小捣蛋鬼又习惯性装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陆峥寒顿了顿,转又极短促地笑了一声。
紧接着,他用那种沈瑾玉从未听过的诱哄一样的声音,喊他:“宝宝。”
“……?”
沈瑾玉愣了下,不确定:“你喊我什么?”
他这时的反应很快:“陆峥寒,你是不是认错人啦?”
说完,他又莫由地有些生气,不知道在较劲什么:“你干嘛连我都认不出!”
小少爷脾气来得很突然,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伸手又要推陆峥寒,要走,“我真的不要理你了!”
“要去哪里?”陆峥寒问。
“你管我!”沈瑾玉不理他。
“不准。”
陆峥寒又说了一遍,嗓音比之前喑哑:“我说,不准。”
边说,他的手指相当强势地挤进沈瑾玉的指缝里,指根黏着指根,十指紧扣,是亲密无间又天造地设的模样。
陆峥寒将沈瑾玉制住,不准他离开,也不准他动弹。
剩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在盯着沈瑾玉看。
夜晚将他围裹,叫人看不清。
沈瑾玉觉得陆峥寒真是醉得厉害,他居然都有些觉得面前这个人陌生了。
他熟悉的陆峥寒不是这样的。
陆峥寒应该是那个永远带着笑,永远没脾气,让自己好一通欺负的假长辈,不该有这种让自己有些害怕的眼神,也不该用这种审视或逡巡的视线来看自己……
这样的视线沈瑾玉霎时间读不懂,但他莫名有些怕。
像小动物的求生本能。
沈瑾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气势跟着低了下去,没敢继续叫嚣了:
“陆峥寒,我要回家……你、你放开我……”
“你个醉鬼,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他边说,边又要起身。
“我真的要生气了,明明是你不让我喝酒,自己还这样,我……”
“唔——!!”
叫嚷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瑾玉没能把下半句话说完,陆峥寒已先一步低头,堵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也一并堵上了那些他不爱听的恼人的话。他来势汹汹,将人重重地按进床铺里,跟着进一步倾身前去。
这确确凿凿是一个吻。
这一次,谁都无可抵赖。
齿唇触碰间,糅杂着断续的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间中还逸出呜呜几声的求饶和喘息。
沈瑾玉被陆峥寒吻得头晕目眩,甚至有种窒息的错觉。
唇肉被咬得发麻发痛,连口腔里被搅得乱七八糟。沈瑾玉躲不开这铺天盖地的吻,也无法撼动陆峥寒逼压下来的身体,只能急得两只脚凭空乱踢。
他这次是真的慌了。
他再迟钝,再没心眼,也不能忽视对方此时正在自己嘴巴里胡作为非的舌头。
陆峥寒的吻火热浓烈,甚至称得上是莽撞,动作里带着沈瑾玉未曾见过的强硬和独裁。这些,全部,都不该出现在和好长辈打等号的陆生身上。
沈瑾玉从没见过这样的陆峥寒。
是没了任何伪装,暴露了真面目的陆峥寒。
沈瑾玉太害怕,忍不住呜呜咽咽地要哭,眼角都被逼出了眼泪。
为非作歹的元凶似乎也听见了他的哭腔,动作微微一停,大发慈悲一般转又去吻他的眼睛:“宝宝。”陆峥寒又喊,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喊谁,“为什么又哭了?”
沈瑾玉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又撒娇了,是不是?”
陆峥寒的语气罕见轻佻,和平日很不同。是恶劣的明知故问。
他笑着,手指捻上了沈瑾玉的嘴唇。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且固执地逗弄着唇珠,但他似乎又觉得不够,指尖一点点侵进口腔里,指腹坏心眼拨弄着瑟瑟发抖的舌头。像是某种暗示。
另一只大手恰好环过沈瑾玉微微发颤的腰,顺势将人箍在怀里。
衣摆被撩起,掌心意犹未尽地摩挲着腰身。
“陆峥寒——!”
沈瑾玉瞬间涨红了脸:
“住手、住手!!”
沈瑾玉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嘴里慌慌张张又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他只能一遍遍地喊陆峥寒的名字,喊好多次,像认输像求饶,也像过去所有所有的撒娇和扮嗲。从前他只要这样,再摆一副委屈表情来,陆峥寒什么都会听他的。
这百试不灵,是沈瑾玉从小惯用的小手段——
但这一次,陆生醉得太厉害,并未听见,还要又一次来折磨他喋喋不休的嘴。
沈瑾玉再一次被他吻得瑟瑟发抖,像只淋了雨的可怜巴巴的小狗,喉咙里只剩呜呜的哽咽。
这次他是真的哭都没地方去了。
好不容易,陆峥寒终于愿意放过他的嘴唇。沈瑾玉早哭得眼睛都花了,他在泪眼朦胧中看见了陆峥寒,男人眼神炽热露骨,像在盯着自己垂涎已久的猎物。
他低声问,他问沈瑾玉:
“来喜欢我,好不好?”
沈瑾玉怕得要死,不敢摇头。
“不准喜欢别人,能做得到吗?”陆峥寒又问。
“能……”
“真的?”
“真!真的……!!”沈瑾玉忙不迭地点头。
沈瑾玉可怜巴巴地对上了陆峥寒的眼睛,再三承诺,只喜欢他,很喜欢他,最喜欢他。
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一样,陆峥寒问了沈瑾玉很多次,要他言之凿凿地承认“喜欢”这两个字是真心也实意。沈瑾玉可怜兮兮地照做,说好多好多的喜欢。像是要塞满这个房间,塞满全世界。
陆峥寒终于肯满意。
他笑着,附在沈瑾玉的耳边,小声说:
“宝宝,你要记得——”
沈瑾玉怯生生地看向他。
“我也喜欢你的。”
也不知道陆峥寒是真心话亦或还是醉得太过的胡说八道。
沈瑾玉听得心慌慌,实质什么都没往脑子里面记。真不知道陆峥寒到底是将他错认成了什么人。
但他不敢问。
陆峥寒突然就没有声音。
他倒在了沈瑾玉的肩头上,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是终于彻彻底底醉死了过去。
沈瑾玉吓得连呼吸都轻了。
足足缓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他今天真是被陆峥寒吓了个半死,顾不上太多,将人掀到一旁就慌不择路地摔了门逃了出去。鼓噪的心跳声和他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一样,如败军那样慌作一团。
关门声“砰”的重重一下,空荡荡的房间骤然冷了下来。
只有凌乱的被揉皱的被铺,还略微残留着刚刚的情热气息。
半晌,陆峥寒很轻地笑了出来。
他眼底清明一片,又哪有半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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