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忌戴在脖子上的东西。
徐微与只觉脑子里轰一声,眸光冷厉,直刺李豫年。
李豫年被他看得背脊发麻,面上却还强撑出一副隐忍悲痛的样子——他在想,李忌真是命好,小时候有母亲护着,和家族决裂时李老爷子对他多是眼不见心不烦,到了功成名就的时候,还能遇到徐微与这么个……美人。
“前些天族叔来信,说二哥的商队碰上了匪徒,二十多人,无一幸免。”
【作者有话说】
好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会写这种东西
第91章 番外3:民国寡妇篇
恶鬼
“一派胡言。”徐微与冷声叱道。
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李忌的商队。
逢乱世,匪盗横行,各个商行都不好运货,而李忌能在这种环境中做起来,一是靠他的那些个伙计。商队中绝大多数伙计都来自于武行,跟守家的门房一样,是遭灾时跑出来的。他们中有些已经没有牵挂了,但另一些的家人师傅还在老家开着武行,相当于各地都有照应。
二是商队每次都会给沿途的主管送特产,其实就是送礼送钱。有他们压着,匪盗知道打劫李家商队会招来官府追捕,自然不敢动手。哪怕真活不下去了,也顶多上来要点钱要点粮,不会伤人。李忌也乐得和气生财,甚至会帮其中的一些人谋正经生路,久而久之,荒郊野岭的路也通了。
这次走商,为的是把江南的丝绸运往广东卖给意大利商人,再将一些西洋产的手表、电话、打字机之类的运回来,一部分留临安城,一部分转给苏州扬州的商行。因为货物贵重,所有人都带了枪,遇上军队扮的匪徒都不怕,怎么可能无一幸免??!
……
但这玉又确实是李忌的贴身之物。
徐微与一动不动地盯着李豫年,目光里全是冰冷的审视。美人露刀锋,远比低眉顺眼更有吸引力。
李豫年克制住心底的麻痒,神情有些沉痛,“这块玉是惠城的农户在捞鱼时捡到的,捡到以后就拿来典当了。嫂子可能有所不知,李家嫡系只要是男丁都会配一块麒麟玉,寓意‘麒麟子’,女儿则是朱雀环。二哥这块麒麟玉是当年姑姑还在世时,托人从伊犁寻的料子。典当行掌柜是李家的家生子,一到手就摸出来了,上报给五叔,五叔找到了爷爷。”
“知道这事以后,我带着人跟着农户找到了那条河,原地只剩一片血污,还有些碎布料,绑货物的绳子之类的杂物。当地人说,前些天惠城郊区还盘踞着一帮匪徒,这几天都不见了,有人看见他们趁着夜色大包小包地走小路去了南边,目的地不知。想来应是抢了二哥的钱货,怕被追捕,连夜跑了。”
“我和长辈都估测,二哥应是遭遇了不测,尸身顺水……”
“不可能。”徐微与断言道,“惠城离临安不过百里,那儿的匪帮肯定知道李忌。他们怎么可能动手杀人?与其杀了李忌,不如压他去钱庄兑几万块。”
李豫年皱眉,“进城容易出城难啊,匪徒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他们在郊外杀人越货,抢了钱货就能跑,去钱庄却很有可能会被抓到。”
“那也可以让李忌写信寄回来,向我要钱。”徐微与冷冷说道,“尸身匪徒一个没有,你就敢上门空口白牙和我说我夫君连带一行伙计都死了,是觉得凭着同姓李,就能接手这座宅子了?”
——如果徐微与是个无知妇人,或者像某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似的,只见识过些小场面,却没有太多社会经验,肯定会被李豫年的说辞唬住。哪怕没有立刻信,也会失了方寸。到时候李豫年正好可以借照顾他的由头管理一部分商铺。
可李豫年没想到,徐微与骨子里居然这么冷静敏锐,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接挑破了李家人的心思。
现在好了,只要他再多说一句话,就是贪图李忌的家产,徐微与完全可以叫人打死他。
李豫年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脸色有点难看。他强迫自己扯了扯嘴角,“嫂子,我说的都是实话。”
“是实话还是假话我自会派人去查,结果出来之前,就委屈你先在耳房住下了。你带来的那些人我也会叫下人去安置。”
……这是软禁?
李豫年眼底略有些不可置信,即使已经认识到了徐微与的不同寻常,此刻还是被李忌的这位男妻的强硬惊到了。
让他住在李宅就是切断他和下人的交流,同时让他当人质。留住其他下人,为的是防止他们跑回去跟本家通风报信。这样一来,本家不知道李豫年的进度,也不好差人来问,至少能拖十天。
李豫年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是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时,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闭上了嘴。
徐微与冷冷注视着他,少顷扬声叫人,“陈妈。”
一直等在外面的中年妇人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进来。
“带他去客房。”
陈妈走上来。李豫年后退一步,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作势要离开。
——这不对,徐微与想道,李家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宣告李忌的死讯,为的不过是这份家产。如果李忌还活着,随时会回来,李豫年应该很急。因为他们要打一个时间差,在李忌没回来之前骗住他,如此才能从他手中抠几个铺子几箱银钱。
但现在,李豫年好像一点都不急。
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李忌不会突然出现。他们抓住了李忌。或者更差些,他们杀了李忌……不可能!
徐微与攥紧麒麟玉,尖锐的断口狠狠扎穿他的手心,血从指缝间溢出,他却跟没有感觉一样。
二十七个带枪会武的人,怎么可能全都死光了?车上甚至还有炸药。如果当晚真的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周边的城镇村子,肯定会有人知道,河边也不可能只有一滩血迹。
李忌肯定没事。
甚至于那些血迹都不是商队的,而是另一帮和李忌走了同路的人留下的。
徐微与脑中念头纷乱,几乎扭成了一片纠在一起的死结。正此时,李豫年突然转过身,“对了,嫂子。”
徐微与无声抬眼。
李豫年朝他笑了笑,他本来就有五分像李忌,此时笑起来,更多了一分气质,但这种相像在他说过刚才那些话以后显露,只让徐微与觉得厌恶。
“我叫李豫年,予象豫,年节的年,同余年。嫂子以后叫我名字就好。不然你比我小,跟着二哥喊我堂弟不太合适。”
……徐微与眸光微闪,李豫年却不再注意他的反应,略一点头,转身跟在陈妈后面走了出去。
书房里一时只剩下徐微与一人,他侧头,透过窗户目送陈妈和李豫年走出垂花拱门,肩背松懈了下来。徐微与默了会,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他还攥着玉佩,四根手指已经沾满了血污。书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他自己急促的呼吸,每一下都透着不为人知的慌乱。
几息后,徐微与一点一点张开手。
麒麟的眼睛彻底被血染红了,不知为何透着股森冷的邪气,徐微与怔怔地和它对视,重新攥紧玉佩抬手抵在额头前。
“千万不要有事……”
李忌什么情况下会把玉佩摘下来?
住宿时遗落的?还是被人割断绳子偷走的……他会这么不小心吗?
一滴血砸在了桌面上。
徐微与迟了半刻才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血,他眼睫动了动,站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了块丝帕擦拭麒麟玉。但越擦血越多,几下之后反而弄脏了右手,麒麟玉的所有沟壑都沁了血线,猩红猩红,怎么看怎么不详。
徐微与摊开左手,看着手心不断流出更多血的伤口……是了,他手上有伤,怎么去擦玉?真是被吓傻了,要是李忌在,肯定得笑他。
“太太——哎呀,这是怎么了!”
陈妈的声音突然想起,徐微与抬头看去。
他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有多狼狈。一个人站在书桌边,两只手染血,双眼鼻尖都是红的,看向人时又可怜又无助,偏生还没什么表情,真真能把人心看碎。
陈妈疾步走上来,抓住徐微与的手,从袖子里拿出干净帕子给他擦,“您这是做什么呀,老爷回来可得骂人了。”
“他说李忌……”徐微与低声说道,但才开了个头就被陈妈打断了。
“听那杂种鬼扯!”陈妈恨恨骂道,“他才死了呢,我呸!老爷出门的时候带的用的都能去打仗了,那些不成气候的匪帮顶多有几匹马几把刀,怎么动咱们家的商队?那人就是个上门来骗钱的杂种。”
……是,他也是这么想的。
徐微与任由陈妈帮他处理伤口。理智上,他也觉得李忌没有出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压在了他的直觉上,将一阵阵带着刺痛的战栗递到了他的神经末梢。
大脑分析,品出了一种名为不安的惶恐。
“我刚才已经跟小虎他们说过了,让他们四个轮班,看管住按跑上门来扯谎的杂种,他带来的那些人,我也叫伙计安排到后院去了。您放心,只要我们还没死,必不会让这群人欺负到您头上。”
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安排。不得不说,虽然在大事上陈妈插不上嘴,但对于内宅中的人情往来,打压抬举,陈妈非常在行。李忌当年选她也就是看重她这一点。
徐微与点头,重新拿起麒麟玉,“你去帮我拧块湿帕子来。”
陈妈不认识李忌贴身戴的玉佩,但看徐微与的反应,大概知道这东西含义特殊。也不多话,安抚了两句就利落去了前厅。
书房两面是书架,一面空一面开窗,靠窗的那一方临墙摆了一座多宝阁。多宝阁第三层第六个方口中,竖了一面铜镜。
镜子是宋代的,虽然不是殉葬品,但当时李忌到手时也锈得不成样子了。
他闲的没事干,坐院子里磨了一下午,把铜锈磨成光面,跟徐微与开玩笑说要学古人给妻子描眉。结果他们房间,拉上窗帘以后光线暗得不像样,铜镜根本照不出人像,还是换了西洋的玻璃镜才描上。
徐微与又羞又好笑,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将镜子搁在了多宝阁上。
此时,这面铜镜正对着徐微与,正好将他上半身全部照入镜面。
但诡异的是,镜中分明有两个人影。
徐微与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麒麟玉,一言不发,另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则从后按着他的双肩,头靠在自己手上,学徐微与一般打量着那枚残玉。
看了一会,它像是有点烦了,侧头看着徐微与。
它用一种很古怪的姿势近距离盯着徐微与的脸,鼻梁几乎要贴到徐微与,就这么看了片刻,它抬起手,用手指蹭了蹭徐微与的眼睛。
几不可查的凉意刺激眼球,徐微与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
铜镜中,另一个人影咧开嘴笑了。它好像觉得能让徐微与因为它产生反应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下一刻,它张开嘴横过头,咬住了徐微与的头颅。
陈妈拿着拧干水的湿帕子走过来,“太太。”
徐微与抬起头,叼着他的脸的东西也随他抬起头,贪婪地用舌头舔吻他紧闭的嘴唇。
不知道是在贪求活人的生气还是在求其他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感觉现在写恶鬼之类的剧情,跟回家一样顺hhhhhhh,但还是好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2章 番外3:民国寡妇篇
二哥不在,我帮忙关心一下嫂子
李豫年站在窗侧,单手掀开窗帘往外看。只见那个带他过来的中年妇人停在院子门口,低声跟几个年轻伙计交代着什么。不多时,几个伙计分散开来,两个守前门两个跑向后院。
显然,徐微与要把他和他从李家带来的那些人分开关。
……胆大包天。
李豫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恼火得跟烧着了一样。如果这是在他自己家,他早叫人打折陈妈等人的手脚了。
就在这时,交代完伙计的陈妈朝他这边投来一眼,李豫年下意识撤步躲到墙后,默不作声等了半刻。直到外面彻底没声,才重新掀开帘子朝外觑去。
果然,陈妈已经离开了,只剩那两个伙计在院门前缓步走动。
李豫年顶了下腮——算了,先忍忍吧,以后有这群人好果子吃。
他这样想着,背靠着白墙,抬眼环顾整个房间。
李宅虽然是京官盖给自己的养老居所,但毕竟是百姓宅院,用于主人起居的只有五个院子,中间用类似影壁的院墙隔开,院墙两边有连廊或者过道,中间的空地上铺了砖种了花木。
李豫年压着火气熟悉环境,走到门口时,目光在廊下的缸上顿了下。
正常来说,江南小院里摆的矮圆陶缸一般是用来养鱼的,雅致些的人家还会在里面填上淤泥,种些荷花水草之类的。但李家廊下的四五口矮缸中全都填了泥土,种着一种李豫年不认识的草本植物。
不太好看,粗茎大叶的,和小院秀丽精巧的气质很不搭配。
李豫年皱眉拎起一片带锯齿的叶片,翻来覆去没看出什么东西,又有点疑惑地捏了下炸开的种荚。种荚里的种子已经被人取走了,但外壳上仍带着尖锐的密刺,一下子就将他的手扎出了血。
“啧!”李豫年甩开植物,后退一步。
听见动静的伙计谨慎地探头来看,见他把叶子撕掉了好几片,立刻出声制止,“哎!你干嘛呢?”
李豫年没想到自己扯个草也会被呵止,火气蹭一下冒了起来,却不想伙计比他更毛。
“这是夫人种的草药!云南那儿寻回来的,弄死了你想赔都没地方买。”伙计一边喊着一边跑进来,紧张兮兮地检查植物,“让开让开,别挡事。”
李豫年听见这玩意是徐微与养的下意识一惊,本能往旁边让,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以后,身形就是一僵住。
他脾气并不好,当年母亲难产,生完他以后身体出了很大问题,再没能给家里添丁。父亲于是便另养了几个女人,从此只要她们怀孕,他就会多一个姨娘。母亲最开始还忍着,直到某个姨娘为了争家产,偷偷对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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