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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羽平静地将散落的试管放回架子上，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哑巴了？！”物理老师一把抓起桌上的教案，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让你家长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教育你的！”
沈清羽刚要说什么，实验室的门被“砰”一声大力推开，陆燃站在门口，眉眼含着暴烈的怒意，嗤笑道，“老师，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啊，背后搞鬼，是什么小人行径？”
物理老师脸都黑了。
他之所以单独和沈清羽谈，正是因为不敢和陆燃硬碰硬，对方浑不懔，说不准就会做出打老师的事情，而且对方的家世也确实出众……
他说不出话，沈清羽却声音依然平稳地又开口，“您恐怕还不配见我的父母，至于我的竞赛名额，您要是能拿走，就尽管拿走好了。”
“你——！”物理老师气得浑身发抖，沈清羽的话却还没说完，“只是恐怕，您没有这个本事。”
他是最有可能拿金奖的选手，这种百分百为学校争光，甚至为市里省里争光的事，怎么可能一个由一个仅仅“有点关系”的物理老师说了算。
物理老师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气得夺门而出，因为动作过大，差点被自己的皮鞋绊倒。
“砰！”
下一瞬，一个橙色的篮球还准确地砸在他脚边的墙上，吓得物理老师一个趔趄，居然小跑着落荒而逃。
陆燃看着他那狼狈的背影，倚着门框吹了声口哨，笑得人畜无害，“老师，慢走，小心脚下啊，摔坏了可不好。”
物理老师头也不回，皮鞋在走廊上敲出一串慌乱的声响。
“嗤——”陆燃捡起篮球在指尖转了个圈，转头时发现沈清羽已经将打翻的器材归位，实验室重归整洁，彷佛方才的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
“今天补什么啊，学霸？”陆燃把篮球抛向角落的收纳筐，双手插兜晃到实验台前。
他刻意用吊儿郎当的语气来掩饰着内心的情绪——沈清羽为他做的事，说感谢太煽情，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太对不起对方的“叛逆”。
他轻咳了一声，“我一定好好学。”既然沈清羽喜欢他学习，那他学就是了，没什么难的。
沈清羽闻言，从书包里抽出一沓试卷，“重作一遍月考卷子。”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夕阳，“错题加练三组同类题型。”
陆燃：……
刚刚的感动变成了惊恐，“你哪要来的啊？这么多？今晚你不让我回家了吗？”
“班主任给的，知道你爱学习，她很欣慰，”沈清羽点点试卷，“既然知道多，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陆燃：……
陆燃坐在沈清羽身边，叹了口气后，开始奋笔疾书。
一晚上过去，陆燃揉了揉自己酸胀的手腕，觉得做题比打仗还累。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他沉默地跟着沈清羽走出实验室。
他今天难得有些心情不佳，沈清羽也知道是物理老师的话刺激到了他。
他在心里演练了半天，才语带安慰地开口，“他说得不对，你……”
他顿了一下才干巴巴地说下去，“你很棒。”
陆燃：……
陆燃手臂搭在沈清羽的肩膀上，哈哈笑着开口，“学霸，你真的不太会安慰人。”
“不是安慰你，”沈清羽的声音少了冷淡，变得轻而柔和，“如果你写的答案和白天一样，那么你的语文有一百三十二分，英语有九十六分，物理三十七、化学六十三、生物五十四，比上次进步很多。”
说数据的时候，沈清羽的话语流畅又权威，“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你这次名次会提高三百以上，而你才开始学习，不到一周。”
陆燃听他这么说，微微惊讶，“真的假的，我对了那么多吗？”
他知道有些题自己会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了多少，他纠结了一下，还是把自己之前琢磨的问题还是问了出来，“学霸，我现在开始学习，真的还来得及吗？我已经荒废了那么多年……”
但又忍不住为自己说话，“其实我初中还是有学习的，就是后来总有人找我打架，烦都烦死了。”
“来得及，”沈清羽回答的话语斩钉截铁，“一定来得及。”
陆燃却不太信的样子，“行吧。”
沈清羽见状，忽然严肃了起来，“陆燃，”
他停下脚步直视对方，“你知道苏洵吗？”
“唐宋八大家？”陆燃的语文成绩是真的不错。
沈清羽点点头，“《三字经》中‘苏明允，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这几句，就说的是他，他二十七岁开始读书，还可以成为唐宋八大家，而你才十七，比他多了十年的时间。”
陆燃挠挠头，篮球又在他指尖转了个圈，“啊？这样吗？可他能生出苏轼、苏辙，从遗传角度来说，他本身就很厉害吧？”
还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从遗传来讲，儿子遗传更多的，应该是母亲，因为染色体……”
沈清羽话说一半，发现自己跑题了，又拐回来，“还有明代的心学创立者王明阳，他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
陆燃总算提起了写兴趣来，“什么和我一样？”
“喜欢拳脚兵法。”沈清羽目光微微游移了一下回答。
陆燃：……
陆燃真正的笑起来，“学霸，你又埋汰我。”
沈清羽继续说了下去，“他二十二岁、二十五岁都落第，二十八岁才考中进士，三十几岁被贬龙场，路上被宦官追杀，跳水伪装自尽才躲过一劫，之后在荒山野岭里顿悟心学，终成一代圣贤，所以，什么时候开始努力，都不晚。”
陆燃听得心驰神往——只怪只是语文好，历史很一般，不知道王圣人秀才举人都是年纪轻轻一把过……
但他的兴致总算彻底高了起来，一边拉着沈清羽往废弃仓库走，一边问他，“你要真提前高考的话，估计能考多少分啊？”
沈清羽推了推眼镜，矜持开口，“七百分左右吧。”
“啧啧啧……”陆燃赞叹，“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读高中啊，我要是你，一天也不想在这待。”
沈清羽微微侧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不过陆燃下一瞬就晃了晃他，“你不提前高考也好，不然我找谁给我补课啊，你不知道，以前我妈也给我找过不少家教，她怕我早恋，还特意找的男老师，结果，我是不早恋了，人家都想和她来一段忘年恋。”
沈清羽：……
说完陆燃身体还抖了抖，“当然，也确实有一个想和我恋爱的，还穿了小裙子化了妆，吓死我了，他胡子都没刮干净啊！”
沈清羽：……
第23章
月考成绩第二天大课间就出来了，排名的大榜贴在学校门口的告示栏里。
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跑去看，回到班级后有的脸上有藏都藏不住的笑容，有的一脸灵魂被掏空，还有个别自尊心比较强的，直接趴桌子上就哭了。
陆燃：……
陆燃心里彷佛有千百只小猫一起在挠。
以往他从来不在意排名。
就算倒数第一又怎么样，他妈赚的钱够他挥霍八辈子。
更何况他还没过那么奢侈糜烂的生活。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努力过了。
不光他努力了，沈清羽付出的似乎更多……昨晚他说自己起码能进步三百名，真的可以吗？
自己真的不会辜负沈清羽吗？
这样想着，陆燃手心都有些微微的汗湿——就算有一百个黄毛在校门口堵他，他都不会这么紧张。
他索性趴在书桌上开始装睡，片刻后却听到自己的桌角，被匀速地敲了三下。
陆燃抬起头来，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沈清羽。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羽过来找他的这一瞬，班级忽然安静了下去，那些讲题的、哭泣的、安慰的、打闹的……骤然都停止了动作，尤其那个哭到打嗝的，下一秒就把自己的嘴给捂住了，彷佛怕惊扰到什么一样，然后这些人或偷偷摸摸或故作无事的，朝他们两个看过来。
陆燃：……
陆燃不明所以，被看得心里毛毛的。
沈清羽是真的不为所动，他招呼陆燃，“走吧。”
陆燃：……
陆燃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站起来，“走。”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后背挺得笔直，直到拐过走廊转角才猛地塌下肩膀，“学霸，我真能前进三百吗？我觉得二百就不错了……”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嘟囔，“能不找家长就行。”
沈清羽看他一眼，“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陆燃觉得学霸话题转移得有点快，但还是配合对方，“你说。”
“要是你前进了三百名，”沈清羽目光中闪过一抹笑意，“以后就每天和我补习，除非有特殊情况，不能请假。”
陆燃：……
他又嘟囔了起来，“好像没前进那么多，我就能逃出你手掌心似的。”
但又摩拳擦掌，“要是没那么多呢？”
沈清羽一贯的大方，“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
陆燃的脚步顿时无意识地急促了起来，嘴上还说着，“我有点希望自己不要前进那么多了。”
沈清羽却斩钉截铁开口，“不可能。”
陆燃：……
陆燃手臂又一次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有了这个赌约，他确实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反正他怎么都不吃亏。
然后又吊儿郎当地开口，“学霸，你是不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啊。”
他本来以为沈清羽会损他，会说给他补习就是赔本的买卖，孰料沈清羽却点头，“嗯。”
陆燃：？？？
这不对啊，给他补课能有什么好处？
就算他家挺有钱的，但学霸这么牛逼，也不至于以后找不到工作，来提前讨好他吧？
就沈清羽这样的，以后应该被各大科研机构争抢才对。
还没等他想明白，两人已经走到了成绩榜前，陆燃习惯性地从最后几排开始找自己的名字，没有、没有……他目光一路向上扫去。
“前进了三百一十二名。”沈清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陆燃的目光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来，在血管里噼里啪啦地炸开。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找，终于在一处停下——虽然排名依然靠后，但这是他初三以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个位置。
“艹……”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声音却难掩激动，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名字上，像是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沈清羽站在一旁，片刻后他忽然伸手，指了指更上面，“只要继续这样学下去，下次，你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手指指的位置前进了二百多名。
陆燃这回信心多了很多——主要是相信沈清羽看，他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对方身上，“行，下次我去那。”
然后又有点好奇，“下下次呢？”
问出这个问题时，陆燃不知为何，心中居然升起了一些希冀来。
沈清羽任由他和一只大型犬一般地倚着，“下下次一百多吧，大概能连着几次，然后就会困难一些，可能每次进步不到一百。”
陆燃“嚯”一声，指着榜首沈清羽的名字开口，“那学霸，我岂不是要离你越来越近了。”
沈清羽听陆燃这么说，微微扭头看他，“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说着他的手指继续向上移动，指着五百名左右的位置，“高考时，你应该在那，可以去个不错的大学。”
陆燃的眼睛都瞪大了一点，似乎颇有些不可思议。
他当然会有大学念的，不管是出国，还是他妈继续捐楼，他肯定会有大学读，还应该是不错的学校。
但如果按照沈清羽说的，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沈清羽说的，是另一种可能。
一种他很久没敢想过的可能。
“喂……”陆燃的声音突然有些发紧，“你该不会是在给我画饼，在骗我吧？”
沈清羽转身往班级走，“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学霸和他说过好多话，他的记忆力又没有对方好……陆燃正疑惑，沈清羽就自己回答了，“我从不说谎。”
陆燃拍了拍他的肩膀，“学霸，我就靠你了。”
沈清羽就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小猫在舔自己的爪子。
陆燃看了，心脏又在微微发痒。
他想，自己实在是太喜欢猫了。
正想着，忽然又听沈清羽开口，“不过，会很累的。”
陆燃叹了口气，“学霸，不要吓唬我啊，我万一放弃了怎么办。”
沈清羽问他，“你会吗？”
陆燃深呼吸了一下才回答，“当然不会！至少现在，我绝对不想放弃！”
沈清羽点点头，“那记住现在的心情，以后要想放弃的时候，就回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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