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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摸了摸脸，一片湿润。
他从椅子上起身，抻了抻有些发皱的五条袈裟，解开早已松散的半丸子头，走进卫生间洗漱。
直到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夏油杰还没有从刚醒时的空茫情绪中脱离，心也好像被人不重不轻地掐了一把，不太疼，但又酸又涩。
是梦见过去了吗？
夏油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将散落下来的发丝用手耙梳上去，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我早就做出选择了，就不要这么矫情了。
***
“悟？你怎么睡在这里？”
东京高专的校长夜蛾正道走进会客室，就发现沙发上刺棱出半条长腿，咒术界最强五条悟就窝在这个狭小的沙发上。
五条悟身体动了动，但还是保持之前的姿势。
夜蛾正道这时才转到沙发正面，看清楚五条悟整个人，他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问：
“悟，你，你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帮你和高层谈谈，他们不能再这样了。”
五条悟对夜蛾正道的话莫名其妙，但他很快感受到了绷带的凉意，六眼也尽忠职守地提醒他原因。
啧，这也太逊了吧。
五条悟收回搭在沙发靠上的长腿，拆掉湿漉的绷带，露出一双雨过晴空般美丽的眼睛。这双美丽的苍蓝眼眸眼眶泛着不明显的红，纤长的雪色睫毛湿润地舒展。
“昨天的事总监部怎么说？”
夜蛾正道看五条悟没事一样，也道出了在整个学校搜索五条悟的目的。
“那边要求我们打击盘星教，祓除——”
“祓除最恶诅咒师夏油杰。”
五条悟冷冷道。他将绷带团吧团吧塞兜里，摸出一个墨镜戴上，站起来投下大片阴影，嗤笑道：
“那帮烂橘子的脑子是被咒灵吃光了吗，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分辨不出来。啊，真是伤脑筋啊，一想到是这样的人在统御咒术界，就很想把他们全杀掉。”
夜蛾正道迟疑：“悟……”
五条悟一下子勾起嘴角，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好像刚刚根本没说过什么恐怖宣言，安慰夜蛾正道：“安啦安啦，夜蛾，在这群烂橘子发疯前，我是不会清理他们的，毕竟沾上他们腐烂的恶臭我也会很苦恼。”
夜蛾正道当然知道五条悟不会真的去屠杀总监部，看似桀骜不驯的最强五条悟恪守着作为咒术师的底线，是公认的咒术界顶梁柱和劳模。只是今天的五条悟状态确实不太对劲，身上好像有一股莫名的火气。
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夜蛾正道神色凝重，讲诉昨晚的恐怖伤亡的影响：
“昨晚浅草寺河岸发生特大诅咒事件，上千人受到诅咒影响，死亡135人，负伤33人，另有几百人心理受创严重还在接受治疗。总监部认定此次事件的策划者是夏油杰，目的是孵化特级咒灵，而一年级们在最后目睹的咒灵也确实隶属夏油杰。”
夜蛾正道看着五条悟，停顿几秒，继续说：“你昨天晚上应该看到他了吧。尽管我们都认为杰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目前看来这次恶劣事件有盘星教的参与。现在高层命令我们加大力量搜索盘星教教址，处死祸首，剿灭盘星教。”
夜蛾正道等了又等，五条悟都没有说话。
“喂，悟，你倒是说说怎么办啊？”夜蛾正道一拳锤在五条悟肩上。
五条悟夸张地哎呦大叫，但实际上刚才夜蛾正道锤在无下限上，揍人揍了个寂寞。
“我说？要我说，就是放屁喽。”
面对夜蛾正道威胁的目光，五条悟举手投降，“又不是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昨晚很明显是有人试图嫁祸给杰，让高专和盘星教开战。而一贯无利不起早的老橘子们这么积极，我很难不怀疑幕后之人是不是与总监部勾结，又或者说，就在总监部。”
“况且，夜蛾，你难道没看出来昨晚是杰解决了那个咒胎吗？”
夜蛾正道没有说话，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只是如今立场相悖，很多话就不适合说出来了。
此时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沉默。
*
“夜蛾和悟就在里面。忧太大哥，快上吧！”
“可是最开始说要来的不是熊猫你吗？”
“明太子。”
“你看，棘也说你上，去吧，我们会为你烧纸的！”
“不要说得我好想是去送死啊！”
“你们几个别磨蹭了，一起去吧。”
“啊——”
于是，三位男同学被女同期一脚踹进了会客厅。
五条悟凑近去看三个躺地上的学生，伸手戳来戳去，一点都没有师德地放肆嘲笑：“喂，你们是在表演劣质小品吗，老师勉强认证你们有点喜剧天赋吧，不要太感恩哦。”
夜蛾正道把五条悟拉到身边，清了清嗓子，问：“咳咳，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有事找我们吗？”
熊猫爬起来，连带着乙骨忧太也被他从地板上提溜起来，把人推到两个大人面前，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乙骨忧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解释：“因为辅助监督说，最后我们看到的咒灵是最恶诅咒师夏油杰的咒灵，所以这次事件很可能是夏油杰策划。但是当时，我们对付那个血肉怪物很吃力，是夏油杰的咒灵解决了血肉怪物和巫女，救了我们。并且，我们在餐厅看见了四个疑似盘星教的人，去看花火大会时也遇到了他们。夏油杰应该是为了救盘星教的人才出现的。”
“哦？”五条悟长臂一揽搭住乙骨忧太的肩膀，“那四个人长什么样？”
“一个黑发年轻男人，两个高中女生，一个黑发一个栗发，还有一个似乎右眼有伤的六七岁黑发男孩。”
熊猫举手示意，补充发言：“那个孩子看过来的时候简直和悟一样，能把人看透的感觉。”
五条悟摸着下巴思索：“小孩吗……又捡到小咒术师了？”
“嗯？五条老师您说什么？”
“没什么。”五条悟放开乙骨忧太，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拖长声音抱怨：“都怪夜蛾吵醒我，我昨天可是忙了一整——天呢，现在要去补觉喽，再见再见~”
于是五条悟就挥挥手消失在众人面前。
学生们面面相觑，也很快向校长告退，打闹着离开。
于是空旷的会客厅只剩下了夜蛾正道，他叹了口气，低声自语：“悟真的去睡觉了吗？”
那个家夥，现在看起来火气上头，不会大闹总监部吧。
第5章 看见与吸收
夏油杰来到餐厅时，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吃早餐了。
哦，除了我们正在青森出差的米格尔。
夏油杰拍拍夏油觉的脑袋，微笑着问：“现在怎么样？”
有着柔软黑发的男孩蹭了蹭夏油杰的手，像只可爱的小猫。
“挺好的，眼睛很正常。我昨晚梦见，没有我，爸爸会陪菜菜子和美美子去看烟花。”
夏油杰莫名觉得这个描述有点熟悉，在夏油觉身边坐下，发表了相反的看法：
“我昨天可不太想出门哦。”
总感觉出门不太妙，结果真的遇见悟了。
“爸爸说谎。我能感受到，梦里你很开心。”夏油觉端起手边的牛奶，倒入了夏油杰面前的杯子里，在牛奶将要溢出来时停止倾倒。
“就像这样，快要溢出来的开心。”
菜菜子掐了吧夏油觉的脸，撇嘴戳穿：“你这个小鬼明明是不喜欢喝牛奶吧，刚刚就一脸嫌弃不愿意碰。小鬼头就是要喝牛奶才能长高！”
“我一直睡了这么多年，但是也长高了。”
虽然夏油觉的脸还是没什么表情，夏油杰却觉得这孩子有些气急败坏。看来是真的不喜欢喝牛奶。
菜菜子听夏油觉这么说，顿时偃旗息鼓，一副说错话很抱歉的自责样子。而餐桌上的其他大人则表情微妙地憋笑。
“不，不管怎样，要好好喝牛奶啊。”
虽然这么说，但对夏油觉把牛奶倒她杯子里的动作也当没看见了。
夏油杰眯着眼又撸了撸这个似乎对自己的话术技能毫无自觉的小鬼，忍不住好笑地想新脑子就是好使。
昨晚上右眼不断渗血的小病猫已经半点看不出来了，现在是只毛光水滑，还会卖乖的健康小猫。
*
事实上夏油觉的恢复速度的确很快。并且昨天晚上过度使用术式导致身体受损后，夏油觉反而在昏睡醒来后知道了自己的术式使用方法。
“我的术式名为两仪生象。”
这是前一天晚上，躺在夏油杰怀里的孩子睁开眼睛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术式作用效果，是可以观测福祸，测算吉凶，只有很小几率可以看见未来。”
眼睛上的医用眼罩已经被摘下，夏油觉泛红的重瞳掩盖了部分咒力流动而显现的金色光芒。
夏油杰伸手强行关闭这双眼睛，第一次严肃地用命令口吻呵斥夏油觉：“停下。”
“……我没有发动术式，未来视就是随机的。”夏油觉低声解释，“可能因为我从爸爸的咒灵空间诞生，所以和爸爸的联结很紧密，时不时就能看见爸爸的未来。但是……最近有几个画面，我觉得不太一样。”
“是你昏迷的这两次？”
“！爸爸真厉害。”夏油觉想抬头去看夏油杰，但被无情镇压。
“是的，爸爸断臂和爸爸想要诅咒女王里香，这两件事被我‘看见’的时候，画面闪烁扭曲，而且还混杂了很多片段，只是我看不清。”
夏油觉感受到爸爸的长发落在了他的耳边，伸手去抓——这次没被阻止。
“而且，我看到了完全相反的清晰未来哦。”
夏油觉的嘴角小小地上扬了，露出了这辈子第一个不算标准的笑容。
“爸爸抱着我，身后是盘星教的家人们，我们正在拍照，爸爸面对镜头笑得很开心。那天是新年的第一天，阳光很好，不是冰冷的平安夜。”
菜菜子和美美子眼角含泪，神情有些欣喜激动，祢木利久同样面含期待，菅田真奈美和拉鲁也不禁露出微笑。这样的未来多么美好啊。
而夏油杰遮住夏油觉眼睛的手微颤。眼睫低垂，笑容浅淡，如同壁画上的佛陀。
“是吗？那还真不错啊。”
菅田真奈美和拉鲁对视，听出了夏油杰的言不由衷，但依旧微笑着。没关系的，他们可以努力达到那个未来。两人一起注视着夏油觉，饱含着期待和寄托。
“但是小觉之前描述小杰……受伤那天，似乎没说是平安夜？”
片刻后，拉鲁的疑惑打破了刚才莫名的氛围。
“……是的。我之前看到的那天没有说是平安夜……但是，但是我知道，那就是平安夜。”
夏油觉的声音从迷茫到坚定，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但脑中一种声音就是在说：那天就是平安夜，不仅杰离开了，还有……
“……小觉？小觉？”
夏油杰呼唤了好几声，夏油觉才有所反应，从刚才的记忆漩涡中找回理智。
“……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他最后只能这么说。因为他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但又仿佛有很重要的记忆藏在大脑深处，被层层锁住。但是明明他确实才刚刚从爸爸的咒灵空间诞生，不是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轻轻笑道：“没关系，慢慢来。”
略过这个小插曲，关于夏油觉术式的话题继续展开。
“我能利用右眼看见咒力分布流动的情况，并且改变咒力流向。”
“改变？”美美子疑惑歪头。
“美美子可以发动术式试一下。”夏油觉提议。
美美子看向夏油杰，见对方点头才拿出娃娃里藏着的绳子，控制绳子缠上夏油觉的手腕。
夏油杰松开手，认真靠近检查了一会，确定夏油觉的眼睛不再渗血，也无异状后，才把孩子从怀里放出来。
夏油觉半抬手腕，看了眼手腕上的绳子，绳子就松开了，然后夏油觉移开手腕，绳子又环绕回去，缠住一团空气。
美美子疑惑地眨眨眼：“我没感到咒力变化，没有术式被破坏的感觉。”她控制绳子在半空翻腾了几下，才道，“现在感觉咒力不够流畅，咒力好像变少了。”
“嗯，我改变了美美子的咒力流动，所以能够间接地影响她的术式，甚至直接吸收掉一部分咒力。但是我现在不能吸收太多，我有种感觉，吸收太多我会炸掉。”
夏油觉摸了摸右眼角，补充道：“被吸收的咒力好像能强化我的身体？我感觉眼睛好多了。”
众人都对夏油觉的术式效果感到惊讶。
咒力可以说是一个术师的生命，如果自己的咒力将不能被自如掌控，那在战斗中无疑是致命的。而夏油觉甚至还能吸收敌人的咒力反过来利用。
“……小觉这也太厉害了吧，不愧是小杰的孩子啊。”
拉鲁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如此感慨。
其他人也认同地点点头。
夏油杰也很惊讶，不过他关注到了其他地方，有些古怪地在心里反复琢磨：看见咒力流动，吸收咒力？
一些猜测从脑海深处闪过，却没有被夏油杰抓住。
“好了，术式测试以后再说，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夏油杰把其他围着夏油觉捏捏摸摸的大人和大孩子赶走，“你们也是，快去休息吧。”
于是众人散去，夏油觉被祢木利久带走，临走前用那双大眼睛一直盯着夏油杰，但奈何对方铁石心肠，没有留小孩一起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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