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喷了点香水,纪承见到人时,都有些诧异:“怎么今天这么给面子,肯收拾自己。”
谢鸢:“我不收拾,你不又得唠叨。”
纪承笑笑,说:“褚家如今势高,咱们穿正式点,多少显得尊重些。”
“知道,毕竟你也只是凭着借了几回鱼饵的钓鱼佬交情才混到这里。”谢鸢说。
纪承没好气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虽说的是事实,可也太难听了些。
眼见着到了庄园门口,谢鸢不贫,闭嘴安静地当一个矜持帅哥。
如纪承所言,褚家如今的确势高,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当然也不全是,大抵是因为褚老退下来了,走亲民路线,邀请的人也不乏一些家世稍显一般的人。
不过门庭区别还是挺显而易见的,分了两个车辆入口,纪承和谢鸢还得下车走了一段路才能进去。
若是平时,谢鸢肯定是懒得来的,今儿他倒是情绪平静,还有闲情听后面同样要往里面走的人闲聊褚家发家史,顺便在心里反驳。
“楼家人肯定在啊,褚老可是楼明岚的亲舅公。”
其实是远房舅公,隔了好几层,也没多亲。
“更别说还是楼家的大股东,当年楼家陷入资金困难,可是褚老注资救的命,这是有恩的。”
嗯,拉别人家的资金来救的命,然后反手自己借了楼家的势,在津市开了分公司,一举翻身。
可真是大恩。
“现在褚老虽然退了,可总部那边继位的仍然是他们褚家的人,前途无量啊。”
总部继位的是个光头,确实亮。
“我听说分公司这边,也是褚老的孙子在管?”
这倒是真孙子,又孙又贼。
进宴会厅,谢鸢一抬眼就看见了褚老的孙子,油头粉面,像青蛙,谢鸢只看一眼就别开眼看向旁边,然后目光就不动了。
在孙子的斜对面,站着一位穿白西装的年轻人,他身量很高,比周围人都高,留着及腰的黑色长发,如墨一般泼散在脑后,侧身时露出雪白的半张侧脸,侧颜利落,眼如点漆,光华璀璨的灯光下,微弯唇角的丁点笑意,就对得起风华绝代四个字了。
不像个商人,像个仙人。
和从前很多次一样,谢鸢遥遥地停住目光,然后寻找他的变化,这回是觉得瘦了,也可能是衣衫宽松。
离得远,谢鸢不太确定,当然他也没机会靠近去确定。
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纪承叫了他一声,说是遇到认识的人,要带着他过去打招呼,谢鸢跟着去了。
他来都来了,今天很给面子,也跟听话。
无聊地寒暄一圈,纪承又带他去见了褚老先生,让谢鸢意外的是,褚老说他知道谢鸢,提起了他前段时间做了一起并购案,夸他做得好。
谢鸢笑笑,低头受了这顿客套的夸赞。
待到褚老离开,谢鸢再回头,厅里已经看不见那人了。
之后纪承又去见了几个钓鱼的同好,谢鸢没跟着,听说后面有个花房,便自己溜达着过去看看。
他在津南的别墅也有一片花园,当时买的时候,随手种了许多洋桔梗。
津市冬天气温低,入冬之后,就没见花开过了。
褚家的这座庄园占地很广,还有个高尔夫球场,花房就在球场旁边的一栋小楼边。
里头春色明媚,花朵娇艳,其中几株绿色洋桔梗开得格外好,谢鸢看着,便想着回去也建个暖房,这样就可以一年四季都是花期。
暖房温度高,谢鸢出来时穿上了大衣外套,这会儿觉得有些热,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再次经过高尔夫球场时,倒是在一处较高的山坡上看到了一群年轻人,都是和褚家关系不错的家族的小辈,褚老的那位孙子不知道上哪牵了一只哈士奇,站在一位高挑女士的女士旁边。
是楼明岚的堂姐,楼明月。
谢鸢经过时,正好听到孙子在说什么“我看岚总就是吃斋念佛久了,多少有些优柔寡断,不像明月你,有决断。”
吃斋念佛。
倒也没错。
毕竟楼明岚以前在寺庙里住过好些年,还跟着寺里的住持去泰国交流佛法,在那边的寺庙里待了一段时间。
后来祖父病重,他才进了公司,为了区分公司里已经存在的各种“楼总”,大家都叫他岚总,哪怕在几年后他出任董事长,也没有特地纠正别人这么叫他。
谢鸢抬头,瞧见孙子看向楼明月的眼睛里有明显的恭维和讨好,和他脚边的狗差不多,一时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声音不轻也不重,却恰好被敏锐的楼明月捕捉,漂亮的眼睛斜扫过来,满是居高临下地打量和审视。
旁边的孙子也看过来,皱眉开口:“你笑什么?”
谢鸢看着摇尾巴的狗子:“这小狗狗谄媚的样子蛮好笑的。”
孙子脸色微变,直觉他在指桑骂槐,可手里的狗实在没出息,见到生人,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什么,扒着装着高尔夫球的球篓站起来狂摇尾巴,咧着个嘴啃高尔夫球,的确很谄媚。
谢鸢又笑了起来。
谢鸢的五官很标致,麦色皮肤,眉眼浓烈,微勾嘴角浅笑时,明亮的猫眼会流露出几分痞气,非常的挑衅,可当他笑容加深,嘴角露出两道明显的括弧,痞气就消失了,反而漾出几分明朗朝气。
孙子想在心上人面前装大度,到底是没有找麻烦,只是问他:“你也是来参加寿宴的?谁邀请的你?”
“自然是今日过寿的人。”谢鸢说。
孙子听了这话,又看了眼他的穿着,没再为难。
谢鸢也没兴趣多留,转身离开,只是没走两步,就又停下了。
在他侧后方,一道纯白色身影闯入视野中,在大片绿色中夺目逼人,阵风忽起,长发翻飞,楼明岚安静地站地势稍低的小路尽头,微微抬起脸,看着谢鸢。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谢鸢有一瞬间的失语。
好一会儿,又或者只有几秒不到,他感觉到手心酥麻,来电铃声打断了这一瞬间的对视。
谢鸢低头看手机,稍作犹豫便按下了接听,他能感觉到楼明岚的目光没有移动,直到背后有人又喊了声“岚总”,那道不轻不重的视线才离开。
电话是公司副总打来的,问谢鸢在哪里,说是公司有事要处理,询问他的意见。
背后的楼明岚在和其他人交谈,声音一如从前温和清润,像钢琴音一样动听。
谢鸢听副总说完公司的事,分神给了回复,挂断电话之后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楼明岚所在的方向。
对方这会儿背对着他,所以谢鸢的目光便有些放肆,在风扬起头发时流连过他的腰,背,好像在确认到底是不是瘦了。
直到混着狗叫的低呼声突然响起。
“哗啦——”
哈士奇扒着的球篓倾斜倒地,无数颗高尔夫球从高处泼洒下来,落点正是楼明岚所站立的方向。
楼明岚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刮过一阵轻风,一道黑色人影闪到他的面前,替他挡下了一颗又一颗的高尔夫球。
乒乒乓乓的错落声响里,有微沉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声响。
短暂的兵荒马乱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你没事吧?”谢鸢开口问。
两个人靠得有些近,近到冷风中的呼吸白汽能模糊对方的眼睛。
楼明岚没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谢鸢忽然有些紧张,眼睛里甚至浮起一丝期待,可楼明岚只是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冷淡地说:“没事。”
果然不记得了吗。
谢鸢敛去了眼中的失落,往后退了两步,鼻尖的空气重新变得冷咧。
那篓子球不少,谢鸢虽然挡得及时,也抓住了一颗越过他砸向楼明岚的球,但还是有一两颗不听话的砸到了楼明岚的腿,在他雪白的衣服上留下脏印子。
不过和谢鸢相比,可以忽略不计,楼明岚将谢鸢打量了一番,又问:“你呢,有没有事?”
“没事,不疼。”谢鸢扭头看了一眼背后高坡,“在这种地方,尽量还是不要带狗比较好,要带也要带乖一点的。”
楼明岚开口解释了一句:“不是我带来的。”
谢鸢扯了下嘴角:“哦,我知道。”
“怎么样,岚总没事吧?”高坡上的人蜂拥而至,而孙子牵着狗还和楼明月站在高坡上。
孙子毫无愧疚之心,喊了一声:“岚总,抱歉啊,这狗有点不听话,应该没什么事吧。”
谢鸢松手丢球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高坡,压了半天的不爽猛然翻倍,他手腕一翻,手里那颗高尔夫球就裹挟着劲风飞了回去,在孙子脚边砸出一个小坑,然后滚开。
哈士奇以为在跟它玩,猛地窜起就想去追球,拉得孙子跟着踉跄,差点从高坡上滚下来,嘴上骂了一声:“操!”
谢鸢双手插兜,挑衅十足:“抱歉啊,你这狗确实不听话,应该没什么事吧。”
这话真像在骂人,围观的人一时都噤了声,震惊地看着谢鸢。
孙子好不容易拉住了狗,眼神凶狠地看向谢鸢。谢鸢无所谓地勾起嘴角,瞥见楼明岚看过来时微蹙的眉心,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又笑起来。
“我这人习惯物归原主,不用谢。”说完他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孙子在背后大喝:“你给我站住。”
谢鸢理都没理,背影潇洒,直到听见楼明岚的声音。
“等等。”
谢鸢顿住脚步,回头看过来。楼明岚的眉心已经舒展了,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神淡淡地朝他走过来。
“还有什么事吗?”谢鸢问。
楼明岚没回答,而是抬起手碰向谢鸢的腰侧,修长的手指勾住了他的大衣腰带。
谢鸢呼吸一滞,心脏猛地跳起,在看见对方摘掉上面粘着的一根草屑时,又猛地落下。
楼明岚看着他,面上浮起一点笑意:“谢谢你。”
谢鸢的心跳还是有些难平,他看着楼明岚,想问什么,但到底是没问,只客气地说:“不用。”
第3章
03
“操,这人谁啊?这么拽?”
谢鸢刚走远一些就听见后面有人嘀咕,大多说的是不认识,没见过。
意料之中,谢鸢笑了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了,最后听见的是有人说了一句:“管他是谁,得罪了褚少,估计要遭殃。”
楼明岚侧眸看了那人一眼。
褚锡脸色果然很不好看,冷着脸叫侍者过来询问,刚才那人是谁。
“他叫谢鸢。”清冷的御姐音开口,“握风资本的。”
褚锡回头看向楼明月,诧异道:“你认识?”
“算不上认识,”楼明月神情倨傲,嗓音冷淡,“就是听说过,去年繁升的并购案也是他做的。”
他这么一说,在场有些人就明白了,之前楼明月想过收购繁升,但是人繁升不想被收购,所以找了其他路子并购扩容自救,最后是楼明月没能吃下繁升,还在股市损失了一笔不小的资金。
这事儿圈里人都听说过,倒是没太注意繁升找了谁做的。
“他挺厉害的,繁升今年的财报应该会比去年漂亮不少。”楼明月倒没有很在意,还夸起了人。
褚锡冷笑:“是挺厉害,耍横耍到我头上来了。”
楼明月闻言瞥了一眼楼明岚,要笑不笑地说:“要说起来,也是你的狗先闯了祸,要不是他,被砸的可就是明岚了。”
“土豆还小嘛,它也不是故意的。”褚锡听见这话,嚣张的气焰有所收敛,可还是没一点内疚的意思。
再说了要不是听说楼明月喜欢狗,他也不会巴巴地让管家把狗牵过来。
楼明月勾起嘴角笑了一声,没讲话。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因为大哥上位成功,褚锡最近风头很盛,都敢把楼明岚不当回事了。
被各种眼神觑着的楼明岚倒是神色淡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道黑色而瘦削的背影,一直到人完全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眼尾扫向褚锡腿边的狗。
“年纪是小,”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褚锡,“所以欠调教。”
褚锡莫名心头一跳,楼明岚神情漠然地收回视线,理了下袖口就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谢鸢也没有多待,跟纪承说了一声就离开宴会。
正在公司准备加班的樊山看见谢鸢回来,眼睛都瞪大了。
不是吧老板,你下午翘班,晚上回来,总不能就为了换身衣服美美加班吧。
但是为什么脸色这么臭。
“洲际酒店的合同确定了吗?我要的财务报表打出了没,看看是不是都走了,没走的都过来开会。”谢鸢脱了大衣,一边丢给樊山,一边布置任务。
门口正准备打卡下班的人都惊了。
樊山试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溜:“报表合同都在你桌上,会议安排在明天上午,金俊合资的周总明天也会过来一起讨论。”
“嗯。”谢鸢应了一声,进了办公室。
刚签完两份文件,又接到了纪承的电话,问他是不是招惹褚锡了。
谢鸢没好气:“是吧,你要跟我兴师问罪?”
纪承叹气:“我敢吗?我的祖宗,到底是人家的寿宴,你稍微收敛点啊。”闹得他站那被挤兑半天,还一脸莫名其妙。
谢鸢也知道自己当时没控制住脾气,遂没有争辩,只说:“有什么好担心的,绿洲又不指着褚家吃饭,他要找我麻烦,就让他来找我。”
纪承:“……”
纪承懒得说他,想起后天还有个合作商和政府牵头举办的能源类技术交流会,本来也想让谢鸢过去的,现在倒犹豫起来要不要让这惹祸精一起出席了。
谢鸢太桀骜,这几年在商场上因为锋芒太盛,没少得罪人,纪承拉着他参加各种宴会,也是想让他多和人接触,学一学圆滑和委婉。
这次的交流会,不算很正式,主办的合作商也认识谢鸢,关系还不错,纪承一番思索,还是跟谢鸢提了,让他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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