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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眨几次眼睛(近代现代)——梦里長

时间:2025-05-06 08:36:27  作者:梦里長
  谢鸢眼睫轻颤,视线下落些许,停在楼明岚敞开的、绣着蝴蝶纹路的衣领上。
  心脏开始发出钝痛,恍惚看见蝴蝶飞舞,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车门打开时,浑身发软,张口都说不出话的时候。
  事实上他说出话来了,轻不可闻的两个字。
  “没有。”
  楼明岚抬眼,重新看向谢鸢,那目光沉静地像是审视,又像是等待。
  过了好久,谢鸢抬手,抹了一把流到眼尾的血珠,开口说:“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楼明岚问。
  “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谢鸢停顿下来,做了个深呼吸才继续开口。那声音很轻,有些尾音几乎听不见,可楼明岚还是听见了。
  楼明岚心绪一震,目光凝在谢鸢脸上,看见他垂着眼皮,那抹红留在他眼尾,让他露出的那一点笑容,都变得刺眼。
  “自作多情,太难看了。”
  谢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说出来并没有轻松,但他仍然不可抑制地升起期待,像期待审判一样,期待着他的爱神说些什么。
  可他知道不会有的。
  因为他的“爱神”,不是真正的爱神。
  一直到那盏残破的吊灯彻底熄灭,沉重的黑暗压下来,满室寂静中,依然只有相顾无言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楼明岚低而缓的声音响起:“你在包厢外面,听见了?”
  谢鸢没有回答,只是好像很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没有了之前的轻佻,全然真心实意地感到抱歉。
  楼明岚没有说没关系,他后退一步,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方手帕,递到谢鸢面前。
  等到谢鸢接过,他才轻声说:“我知道了。”
  之后楼明岚转身离开,留谢鸢一个人在满室狼藉之中,在一片昏暗之中。
  眼尾又传来液体流淌的感觉,谢鸢抬手摸了一把。
  这次没有颜色。
  
 
第25章
  25
  谢鸢在越界差点撞到的人的事儿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当然,传闻没有这么温和,用的也不是差点,而是“蓄意”,谢鸢蓄意挑衅,又或者是纯粹发疯。
  由于没有外人知道谢鸢和楼明岚的关系,所以谢鸢发疯的对象只有褚锡,岚董是被牵连的那一位。
  岚董和疯子谢鸢在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岚董出来时脸色沉得吓人,手上有血。
  这下整个浸市都在为谢鸢默哀。
  毕竟楼明岚作为津世峰“定海针深”一样的存在,在谢鸢针对津世峰的收购案里,他可以说是决定命运的那一只手。
  在谢鸢成为第三大股东,进入津世峰董事会受阻时,谢鸢和褚锡可说是陷入对峙僵局,此前有传言说津世峰的董事找过楼明岚出手,不过楼明岚没答应,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现在谢鸢得罪了楼明岚,等于是逼着楼明岚和褚锡站一队,嘉逸要插手了,众人都猜这场长达两个月的收购战,必然是以谢鸢血本无归而收尾,他的前途走到头了。
  事实上嘉逸内部并没有如外界所言那般插手,津世峰的副总裁都没能见到楼明岚,在嘉逸吃了个闭门羹。
  最后还是褚锡的父亲借着去楼家拜访楼明岚父亲,在楼家见到了楼明岚。
  这时距离越界那天的事已经过去五天。
  楼明岚礼貌周到地替父亲接待了这位来见父亲的远房表叔,态度温和谦逊挑不出错,只是太谦逊了,比如对方提起褚锡年轻不懂事,在管理公司上也没经验,要跟他多学习,隐晦地提醒如今津世峰的局面,需要两家人要同仇敌忾,楼明岚也谦逊附和他也年轻,没经验,还要多学习,嘉逸现在的情况也很复杂,他压力大。总归就是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褚父知道是为什么。
  褚锡轻视楼明岚不是头一回了,上回褚老寿宴上倒没那么直接,可楼明岚后来也还是出手警告了,褚老明白楼明岚并非外人所看到的那么温和,他温和外表下,是掌控庞然大物的强硬手段,所以他警告褚锡,现在还不能得罪楼明岚。
  这一回,褚锡毫无收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楼明岚出言不逊,显然是让楼明岚动了怒的。
  褚老爷子最近不在津市,他作为父亲只好跑这一趟。
  “褚锡那天确实做得不对,明岚你生气是应该的,这小子被我惯坏了,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讲话不过脑子,我替他给你道歉。”褚父叹气,“咱们到底是沾亲,你这个弟弟,以后还指望你多帮衬啊。”
  楼明岚摇头笑了笑:“表叔说哪里的话,那事儿我没放在心上。”
  褚父还等着他的下文,可楼明岚收敛微笑之后就没再开口。
  于是会话到此结束,褚父神色自若地和楼明岚道别,又慰问了一番楼明岚的父亲。
  离开楼家,这位面容苍老的中年人沧桑的脸上便只剩下冷意和恼怒。
  褚锡这会儿正葛优似的躺在沙发上,等着佣人喂水果,褚父进门见到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出来,拐棍都挥起来了,可到底没落下去。
  休息室里那一架,褚锡有武器还吃了亏,谢鸢那几拳可不是开玩笑,褚锡当时差点疼吐了,要面子没去医院,只叫了医生回来检查。
  幸运的是内脏没什么事,不幸的是之后好几天都吃不下东西,腹部和肋骨过了一周还隐隐作痛,青紫一片。
  “我说了楼明岚那个孙子不是东西,你不信,非要去找他,受气了吧。”褚锡嘁了一声。
  褚父阴沉的眼神睨过来,褚锡连忙坐起身,把果盘端到他面前:“哎呀,我的老爹啊,你相信我,这事儿我已经有办法解决了,公司不会丢我手上的。”
  “是吗?你打算怎么解决?”褚父斜着视线,笑着问,“找你大哥注资?”
  “当然不是,大哥才刚当上总部执行总裁,我这时候找他帮忙对他不好,”褚锡谨慎说完,得意一笑说,“我不用任何人注资,你放心吧。”
  褚父见他还算明事理,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现阶段咱们和楼家不能生嫌隙,嘉逸到底还是在明岚手上。你最近和郑家那两个走得近,明月那边也别忘记了,真追到了,你爷爷手上的股份肯定都是你的了。”
  褚锡皱了皱眉,想说楼明月难追得很,现在都约不出来了,一听后面话就又闭上嘴,笑呵呵说:“知道了,我肯定追到,郑明旭也说会帮我的,这小子倒是够义气,他可是帮了不少忙呢。”比如接下来该怎么报复谢鸢。
  “也别掉以轻心,堤防着点,”褚父提醒道,“毕竟是郑焕的儿子,没那么简单。”
  “没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褚锡眨了下眼睛,“谁又说得清是谁利用谁呢?”
  “谁利用谁?”楼家偏厅里,楼明月坐在沙发上,端起菲佣送来的咖啡,不咸不淡地说,“很显然是你利用我。”
  “你说褚家那边有人脉能搭上能源项目负责人,让我接受褚锡的示好,又说小姑父那边有资源可以利用,让我假意联合,把谢鸢也拉上桌,结果项目接到了,转手把我给刨出去了,让周胜带着郑明旭那小子来负责。”
  楼明月怒目瞪着,猛灌了一口咖啡,没忍住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然同意了!”
  楼明岚神色平和地坐在那里,气温回暖,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而宽松的长袖毛衣,手里拿着本日本某禅修写的散文心得,低头阅读着。长发柔顺地搭肩头,只在发尾用皮筋简单地束了一下,不妨碍他看书。
  等待楼明月控诉完,他才平静地说:“小姑父说得对,项目推进执行这边,不属于你的职务范畴,让他手下的人去的确比较合适。”
  楼明月想抽他,他又幽幽开口说:“况且他们还能做点别的事。”
  楼明月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什么事?”
  “泰国那边的调查有点受阻,让他们去正好可以给我们一点思路,看看接下来往哪查。”楼明岚翻着书,一目十行地掠过。
  楼明月没说话,沉默思忖片刻摇头失笑,要说大胆还是他这个弟弟大胆。
  “行吧。”她顿了顿又说,“但你小心玩脱了,褚锡现在到处找谢鸢麻烦,昨天还跟小姑父说要赶紧把谢鸢踢出去,不然肯定要吃亏。据说这小子已经拿到把柄准备一举把谢鸢摁死了。”
  楼明岚眼神微顿,书卡在中间悬停两秒才落下去,他语气平静地问:“什么把柄?”
  “他的收购资金来源有问题,资管结构反复嵌套,平均杠杆率已经超过4倍,风险过高,银监会要插手调查了。”楼明月说。
  希望人寿被查,运河项目的保险合作肯定是要换人了。
  楼明岚没说话,半垂着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纸上,随着阅读而徘徊,一直到书册翻页,好像并没有很在意。
  “谢鸢这个人,肯定是不能用了。”楼明月说,“他现在太引人注目了。”
  楼明岚没说话,手里的书因为松了手劲儿自然合上,他索性不再看了,转而抬起视线,看向玻璃窗外正在整修的花园。
  那儿原来是管家养狗狗的地方,后来狗狗寿终正寝,管家不想触景伤情,所以提出改成花园,楼明岚同意了,随口让他们种上洋桔梗。
  本意是想添点看着心情好的东西,现在显然看着心情不能好。
  “真是个疯子。”楼明月又叹息。
  楼明岚闻言侧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静了片刻说:“再找找合适的人吧。”
  其实楼明岚不觉得,甚至当晚离开那里,回到家里冷静下来之后,想过或许是那辆赛车出了故障,于是他让人去排查了。
  结果是没有。
  越界俱乐部发过来的检测报告上说明:那辆车除了因为时间而性能减弱一点,没有任何故障问题,它冲过缓冲带之后没有减速停止,只是因为司机没有这么做而已。
  
 
第26章
  26
  新晋“疯子”在那天之后,把自己关在家里关了整整三天,第四天是纪承授意樊山撬了窗户爬进去才见到人。
  各种文件和各种垃圾散了一地,桌子椅子上随处可见玻璃杯和空了的酒瓶,满屋子的酒精、烟草,以及草木香薰的混合气味,电视暂停在普法栏目,讲的是一男子为和女友殉情蓄意撞人判了多少多少年。
  而疯子本人,则睡在沙发上,赤身裸体和一条黑色的羊绒围巾纠缠在一快,脸上还盖着一条银灰色手帕,只能看见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他肩膀上的伤处还肿着,紧绷的皮肤表层呈现出紫烟花似的放射状淤血痕迹,无声无息地躺着,活像个被人打死之后匆匆扔在垃圾堆里的流浪汉尸体。
  不过新晋活尸·谢鸢被叫醒之后的情绪倒是很稳定,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面无表情面对纪承逼问当时的情况,稳定地沉默以对,闭口不言。
  纪承气得无法呼吸,当然也有可能是室内混合的气味让人窒息。
  面对纪承各种怒气冲冲的逼问,谢鸢只是木着脸,把身上的羊绒围巾拆下来,整齐的叠好放在手边,死了三天一样一句话不说。
  纪承在被气死和熏死之间反复横跳,最后只好选择先出去透气。
  室内恢复安静,只有樊山收拾房间的动静,随着散落的文件被捡起放在茶几上,谢鸢无神的眼珠动了一下,随后视线飘落停在那份合同上。
  过了好一会儿,谢鸢嘶哑的声音响起,询问樊山运河项目的保险合同签了没有。
  答案是没有。
  合同暂时被搁置了,那边给出的理由是还有待考察。
  这在谢鸢的预料之中,他不觉得经过那晚的事儿,楼明岚还愿意跟他合作。
  谢鸢脸色平静地点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磨蹭着柔软的围巾,那是一种很温润很舒服的触感,可谢鸢却只觉得麻木,以及无奈的苦笑。
  把自己关了三天,做了三天的心理建设,依然没能把心里的那个人挖出去,也没能用保险柜里的宝藏把心里的窟窿填上。
  因为谢鸢清楚地意识到,保险柜里“一厢情愿的同款腕表,无人在意的一张纸巾,偶然捡到的珍珠袖扣,以及……不值一提的蝴蝶牌和人生第三大错觉的围巾”。
  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是真的属于他的。
  真正属于他的,或许只有楼明岚好心施舍的那方手帕,和那句类似决断的“我知道了”。
  纪承和樊山离开之后,谢鸢收起一切颓丧,重新收拾了屋子,将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都重新锁进了保险柜里。
  第二天一早,谢鸢刮掉胡茬,换上西装,开车去公司,面对越界的那个玩笑之后的各种蝴蝶效应。
  这事儿造成的负面影响和谢鸢预料的差不多。除了纪承在外边受挤兑,握风资本业务部的一些原本有意向洽谈的合作,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暂时搁置了。
  谢鸢原本名声就不怎么好,不过那都是行事作风上的,说他阴险狡诈也好,不择手段利益为上也好,这些“缺点”起码针对的不是合作者。但这个“精神不稳定,行事极端”,显然不分敌我啊,毕竟当时车前的可不只有褚锡一个人,还有金字塔上的香饽饽楼明岚啊。
  谁也不想合作方是个精神不稳定,喜欢开这种要命玩笑的人。传闻越演越烈,这其中必然有褚锡报复的结果。
  纪承可以理解,但不认可,谢鸢虽然行事跳脱了一些,但不至于拿命开玩笑,他没理由做出这样的事儿,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谢鸢对此的回应是不耐烦的沉默,或者就一句:“我就看不惯褚锡行了吧。”
  纪承:“……”
  纪承差点信了他就是个报复性强的混蛋。直到又一天之后,他听见樊山跟谢鸢说针对津世峰不让他们入驻董事会,法务部已经准备好提起诉讼,谢鸢静了一会儿,竟然说了句“算了”。
  “算了?”纪承走进来,差点笑出声,“什么算了?收购算了?”
  谢鸢没讲话,烦躁地拧了拧眉。纪承冷笑着道:“怎么想开车撞人的时候不算了?现在真把人得罪死了,又要算了?你小子难不成真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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