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里昂看着薛锐如无机质玻璃一样冷漠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含蓄、冷静,同时果决狠戾,这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薛里昂不知道这个“如果”后面具体是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知道“如果”一旦成立,薛锐会用行动告诉他,并且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真好啊,上位者的品格。薛里昂在心里由衷赞叹。
被威胁的感觉像是抵在颈后的利刃,薛里昂却隐隐感到兴奋。
——他想要折断那只握着利刃的手。
沉默之后,薛里昂按下内心翻涌的欲望,避其锋芒,开口道:“哥你说的是,我服。这方面的事情也没人教过我。”
他姿势端正:“今晚我就约上市里那几个吃饭,探探口风。”
薛锐没有反对,接内线电话让程越把明天要签的融资租赁项目资料拿过来。意思是薛里昂可以滚了。
薛里昂看着抱着文件进来的程越却站了脚,为自己的情绪找到了个发泄口,说:“这位是HC的高材生是吧?”
“人今晚借我一下,专业的应该更能听懂那边的意思。”
只是吃个饭,无伤大雅。
“下班之后有安排吗?”薛锐问,也给了程越选择权。
“没有。”程越下意识实话回答,这话如果问的跟薛里昂没什么关系的话,他还能答得再快点。
“辛苦了高材生,下班我来接你。”薛里昂得逞后满意走了。
这次他没有搭乘那辆专属电梯,而是跟着西装革履得精英们一起挤普通电梯,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他手里转动着那支从薛锐那里顺走得签字笔,冰凉的触感像是没有出鞘的匕首,金属质感低调不张扬,但是手感微沉,应该是掺了黄金,笔帽下方还有R字得花体铭刻。
薛锐的,果然是好东西啊。
晚上,喜来登大酒店,薛里昂的固定包间,圆桌上气氛热烈。
“人前清高人后浪,要的就是这味。”
“什么味儿?”
“——香啊!”
“哈哈哈哈哈哈!”
包厢里菜还没上,莺莺燕燕簇拥着,就着酒就有人嚼起了荤话。
薛里昂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他背靠椅背,有点走神。
在座的几个,确实多少沾点体制人脉,但是肯定也不是真正手握权柄的大佬,这点薛里昂是清楚的,所以看着他们因为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正装,觉得这群人实际行动践行着酒囊饭袋这个词,别说比薛锐,连薛源都比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薛少,你的那个什么什么高材生是怎么个路数啊。”
看薛里昂兴致不佳的样子,有人直接把话引了过来。其余的人也很感兴趣的样子。
说话的叫张金鹏,薛里昂认识。这种半荤不素的社交场合,薛里昂十次里能看见他八回。没听说过这个人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能力看起来也是了了,但是活泛气氛,接话递话,确实是术业有专攻的人精。
“不是我的,”薛里昂后背靠上椅背表情暧昧看了一圈,“我哥的人。”
满座都是脂粉堆里扎过猛子的健将,听这话心里想的没一个干净的,互相换了个眼神,但是碍于薛锐这个不是这群人能跨级碰瓷的角色,没人敢把肚子里的龌龊念头说出来。
薛里昂和薛锐是不一样的,薛锐的谈判桌上没有上限,是薛家的权杖和眼,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出手就是志在必得。薛里昂的饭局里没有下限,是薛家弥漫着的若有若无铁锈味和无处不在的触手,他能跟街头小混混踩着箱喝啤酒然后把某个碍了薛家眼的傻叉按进下水道。
尴尬的沉默里,薛里昂咧嘴一笑,说道:“就我哥一个实习助理,我看着挺有意思。”
有两个意思,这个人不是什么薛锐看中的人,这个人薛里昂对他有心思。
话都说到这了,听不懂的也就白混了。气氛又松快热闹了起来。
张金鹏故作诧异,拖着嗓子啊了一声,按住了自己的衣兜,等全场目光往他那聚集,他道:“啊我的那个烈女乖乖药找不着了,薛少你可千万别捡着啊——”
说着,他把兜里一排铝皮密封包装的胶囊掏了出来,放在了薛里昂面前。
薛里昂没接,挑眉看着桌上板没有标明具体成分药效的胶囊。
“上个月,城南KTV里两个‘喝死’的女高中生,就是吃了这个?”
“哪儿能啊,那种虎狼猛药我能给你薛少找麻烦?”张金鹏洋洋自得眯着眼睛拍了桌上的药,献宝似的,“改良过的,吃不死人。”
有人物类其伤,闪烁了几下假睫毛,有人摩拳擦掌,恨不能今天就试试。
薛里昂没碰桌上的药,表情在笑。
张金鹏摸着铝质包装的药,跃跃欲试想进一步推销,却被打断了。
程越到了。
他先是礼貌和引路的侍者道谢,然后在众人注视下站定在空座前,看了一眼薛里昂,微抬下巴,冲一桌人道:“我是程越,现在就读HC,目前在启辰任财务助理,今天晚宴是我的直属领导薛总希望我参与的,诸位幸会。”
桌上几瓶开着的酒,有满脸通红的酒蒙子贴着女伴揩油,有妖娆少年没骨头似地靠在金主肩头。程越这种故意为之的格格不入确实让人不怎么舒服,有人悄悄翻了他白眼。
“坐吧。”薛里昂发话。立刻有人在他旁边的空座位上摆上了餐具。
程越坐下依然身形端正,自然而然拿起筷子,像是在公司食堂吃饭一样,视满座的牛鬼蛇神如无物。
“程越……还是在校大学生啊,自己开车过来的吗,路上堵不堵啊?”张金鹏一边说话,一边拿起酒瓶在程越面前的酒杯里满满倒了一整杯,白酒,53度的飞天茅台。
“坐同事的顺风车。”程越皱了眉头,缩回了手,明显表现出了对喝酒的抗拒。
可是张金鹏是谁,连个没毕业的小孩都搞不定估计也没脸再出来玩了。他假装没看出来,笑么呵的像个长辈:“小程很厉害嘛,这么快就和同事打成一片了。我看你这种有文化有能力的年轻人,真是喜欢。我也不敢说配你叫一声哥,这杯欢迎你,我先干了。”
说完,张金鹏仰头就是一杯,程越拦他的手只来得及伸出一半。
紧接着张金鹏又满上了第二杯,“薛总身边亲信我们见到的机会也少,这杯咱就敬薛总了哈。”
话说到这,酒桌上其他人也跟着响应,纷纷举杯说要“赞助一个”,“敬薛总”。
程越下意识也握住了酒杯,又意识到这是让他喝酒的计。
张金鹏又是一个低头一个仰脖喝光了酒杯,桌上的人叫好,各喝各的,只有薛里昂晃了晃酒杯,倒在了面前的餐碟里。明目张胆,不敬薛锐。
同桌人都视而不见,程越仿佛被刺了一下,看薛里昂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鄙夷。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有一半的血脉相同又怎么样,还不是养不熟的狗。除了自己,薛锐身边能有几个真心对他的人。
程越这次没有放下酒杯,环顾一周,心里有了个将计就计的主意,于是,喝下了一口辛辣的液体,。
有了第一口,就好办了。张金鹏笑得见牙不见眼,得意朝着薛里昂一挤眼,一副您看好吧的样子。
薛里昂其实挺无所谓程越喝不喝酒,他只是不喜欢这个人,所以由得这些人折腾他,也不介意推波助澜。
场上气氛越发热闹,有人离开座位排队给程越敬酒。果然和张金鹏想的一样,只要开了头,后面的酒就好劝了许多。薛里昂也没有再特别关注他,切入状态跟这群人就他关心的问题互通有无,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酒局过半,薛里昂离开包厢接了几个电话,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回来发现程越就已经喝得趴桌子上,还不怎么灵便地按手机,锁屏密码都输了几次才输对。
见薛里昂回来了,张金鹏就恍然大悟一般看了自己得腕表,大声道:“哎呀都这个时间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有人迷茫这不早不晚时间刚好怎么就散场了,张金鹏一边拉起人往外推,一边小声说换地方玩。
“那什么……薛少和小程喝太多了今晚就在这休息吧。”张金鹏又开始挤眼,还点了两个服务生送薛里昂和程越去他定好的房间。
薛里昂当然不需要人送,这点酒对于他来说构不成什么。程越被两个服务生驾着,还嘟嘟囔囔要回家。
“我不住这,我叫了人来接……”程越抽手几次没成功。
“还回什么家啊,我这东西都给你预备好了。”张金鹏笑得人畜不分。
第3章
到了房间,眼前的东西是薛里昂着实没想到的。
他走近床边,随手拾起床铺上的黑色长鞭,心说没想到张金鹏那个矮胖子竟然还是个会玩的。
当然,不仅有这个。
程越被服务生放在沙发上,已经分不出精力来惊叹眼前的奇景。
他似乎很难受,从沙发上滑下,姿势奇怪蜷缩着,整个后背因为呼吸而起伏着,衬衣却还好好束在黑色的西裤里。
薛锐很少穿纯黑色的西装,薛里昂有些失望。
他起身薅着白色衬衫的领口,一路拖着把程越丢进了浴室,纽扣在粗暴的拖行里一颗一颗崩开。
水温没有调过,滚烫热水喷洒出来,程越像是被淋了热油的鱼一样弹起,薛里昂皱眉踩住他,却没有把他烫熟的意思,热水切换成了冷水。
湿透的白衬衫紧贴身体,程越娇生惯养的皮囊在浴室的灯光下,确实看起来不错。
薛里昂蹲下去,他把水流调到最大直冲程越的口鼻。
呛水的感觉让程越混沌的神志清楚了一些,看清薛里昂的瞬间他不可置信得剧烈颤抖了一下。
“你……你想干什么?!“
薛里昂没有回答,直接攥住了程越的脖颈,饶有兴趣凑近嗅了嗅,那个仿制的香水味道在经历了酒精和冷水的稀释,变得若有若无,阴差阳错更加贴近了它被期待成为的味道,这让薛里昂有些满意。
“你敢!”随着薛里昂的靠近,程越脊背爬上了一股被野兽按住的惊恐,他拼命挣扎,甚至开始语无伦次:“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你……你就是个私生子……薛家不会为了个杂种跟我爸妈作对!”
杂种、私生子,这个定义恐怕在他见到薛里昂的第一眼就写在了脸上,现在才说出来,也不知道有教养还是没教养。
有些人就是喜欢把人按照自己的理解分成几类,程越认为自己和薛锐才是一类,薛里昂不配和他们混为一谈。
薛里昂觉得程越真是天真得离谱,但他没有教育小朋友的耐心。
“你太吵了。”他说着,掐住脖颈的手开始用力,另一只手抽出了程越的皮带。
“……薛锐会杀了你的。”程越痛苦地哭喊,薛里昂的力气跟他差别太大,他以为是酒精的原因,可升腾的难耐让人绝望,他现在真的感觉自己要被看不起的东西整了。
程越自视清高,他喜欢薛锐并不意味着什么人都行,特别是这个身份低下的薛里昂。
“薛锐……薛锐!”程越的双手被薛里昂用皮带捆住,手肘撑地企图爬开。
浴室里动静太大,谁都没注意房门开锁的电子音和脚步声。
下一秒仿佛神迹,薛锐站在浴室门口,目光冷厉得骇人。
“……”
薛里昂的震惊不会被程越少,以至于被薛锐踢开的时候,他都没心思去捂住撞在墙上流血的额角,而是抬着头一脸不可置信看薛锐。
这他*的?
是酒桌上的谁去告状了?不应该,没人知道程越的身份。
那薛锐怎么会来?
薛锐穿着和白天不同的西装,看起来刚从社交场合上离开。
“哥……”
显然,这一脚没能解气,按照薛锐的格斗训练数据,下一脚踢实了他能把薛里昂脑袋踢碎。
薛锐没有动手,身上衣料几乎不剩的程越哭着攥住了他的裤脚,害怕被再次丢下。
薛里昂已经踉跄地爬了起来,保镖观察薛锐神色,不知道要不要把薛里昂再按地下,已经有人盖上衣服背走程越。
薛锐没开口,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的愤怒让薛里昂甚至不敢开口给自己编借口。
最终薛锐看着薛里昂,抬起手举重若轻指了他一下,转身离开。
仅仅是这一下,薛里昂几乎听见自己心脏被子弹射穿的闷响,慢慢又缓上来劫后余生的脱力感。
在薛锐离开一分钟后,薛里昂才发现自己的上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早上七点,薛锐的公寓里。
干净整洁却没什么人气,像是新楼盘的样板间。保姆沉默地准备早饭,沙发上坐着一个薛里昂。
薛里昂搓了把脸,想着要不要再去墙上撞几下,给自己弄得血糊糊的,说不定能勾起薛锐的一丝怜悯之心。
昨晚他一夜没睡,现在满眼红血丝,看起来确实也有些憔悴。
昨天大半夜的,酒店领导被他挨个带人拎出来聊天,理由非常正当,酒店泄漏个人信息对他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天台的风不是特别大,但是足够把有老婆有孩子有情妇有一大家子要养的中年男人吓哭。
在男人断断续续的哭声里,薛里昂大概弄明白了薛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当天晚上,薛锐就在酒店里另外的包厢和人吃饭,甚至,程越就是薛锐带过来的。晚上散场之后,薛锐没等到人,“随便找人”问了一下,就能被人带路开门出现在薛里昂的房间。
程越说他是坐同事顺风车过来的,谁能想到这个“同事”是薛锐;程越说他叫了人来接,谁能想到这个“人”也是薛锐。
本来薛里昂计划得很好,一大桌人吃饭,谁都能证明他薛少爷光明磊落,即使晚上滚到一起了,酒后乱那啥嘛,就算程越敢去找薛锐说他是被欺辱的,又没有证据,薛里昂也能去找薛锐说他才是被欺辱的那个。
比不要脸,薛里昂有自信这方面程越很难赢。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以薛锐的性格,应该不会想跟薛里昂纠缠过的人搞到一起。这就达成了薛里昂一部分目的,至于另一部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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