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和你们是朋友?”瞿镜嗤出声来,靠着良好的教养,才没有让他翻出白眼,“我的两位哥哥现在在哪?”
大帝失踪多年,一直没有音频,却没想到居然在异海的一个精神病院中,得知了两位的下落。
医护人员:“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们的,不过现在,我们不如先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
瞿镜:“我与你们能有什么交易?”
“话别说的太满,”医护人员举起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嘘了一声后,说道,“听,是裁决人在摇铃……啊,这应该是你们阴司的法器吧?真是听着让我非常不舒服呢,不过没关系,看在我们马上就要成为朋友的份上,我可以忍受一下这难听的铃声。”
瞿镜是阴司中最冷静,最薄情的一位神,但同样的,他也有两个非常鲜明的弱点——冥府两位大帝,以及……他的心上人亓官殊。
果不其然,在提到亓官殊后,瞿镜的呼吸忍不住加重加快了几分,他的心,乱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瞿镜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你应该也不想让漂亮的裁决人,落在我们手中,成为新的实验品吧?”
实验品。
这是一座精神病院,这里的每间病房中,都住着一位怪物。每一位怪物的身上,都有一个标号,它们没有名字,它们只有作为实验品的代码。
这里不存在病人,全部——都是实验品。
新界的人,占领了一个异海的考场,并在这里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实验么?
以新界对金瞳裁决人的憎恨程度,如果亓官殊落在他们手中会发生什么,这简直不敢细想,瞿镜眉头紧跳,他听懂了医护人员话外之意,可是他宁愿是自己理解错了。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进入考场之前,瞿小七给自己的预言——
【你会死。】
进入考场会死……是指自己最终会选择替代亓官殊,留在病栋之中吗?
瞿镜从进入此界起,就知道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陨落,这确实有些残忍,他就像是早就被宣判了死刑的绝症患者,一直在清醒地等待着死亡的日子一天天接近。
他曾经幻想过自己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死去,甚至还想过自己死的时候,一定不要麻烦任何人。他知道自己的时限快到了,却还是在死亡之前,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一个人,天真地去规划自己和亓官殊的未来。
可是现在,医护人员的话砸醒了他,他不可能有新的未来,他和亓官殊不会再继续走下去,他是一个将亡人。
死,并不可怕。
如果他的死,可以换亓官殊一线生机,那就再好不过了。
医护人员察觉到瞿镜的犹豫,他对着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把麻醉装好,准备带走他们新的实验品。
“铃——”
平静但直击灵魂的铃声,猛烈响起在病栋中,挺上去威力不大,却像是一鼎巨大的鸿钟,落在了每一个怪物和医护人员的身上。
就连深蓝色防护服的那人,也在这声浩荡的镇魂铃下,难受到捂住耳朵,痛苦出声来,更别说周围那些怪物病患,全都显出原型,被镇在地上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深蓝色防护服怒道,努力想要直起身子来,却被铃声击得头晕眼花,一阵犯恶心,只能就近踹下属发怒,“为什么裁决人可以把镇魂铃的威力发挥这么大!那边到底怎么了,楼司虞和荧娘还没动手吗!”
这不科学啊!
说好的镇魂铃是阴司特有的法器呢!不是说,只有冥府高层,和被罗酆认可的人,才可以调动完整的镇魂力量吗!为什么亓官殊一个人类,可以把神器的作用发挥这么大!
瞿镜忍不住扬了下眉毛,并没有被镇魂铃的声音影响到,甚至还有些提神醒脑,不过,他也忍不住有些疑惑,镇魂铃……是可以在冥府编外的情况下,调动完整罗酆力量的吗?
嗯……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呢!真厉害。
“妈的,废物!”
现在在场唯一还能够行动的,除了瞿镜之外,就是深蓝色防护服了,只不过他和瞿镜比起来,实在是有些狼狈。
“瞿君,”本着不能让计画生出变故的道理,防护服咬牙看向瞿镜,“别犹豫了,只要你跟我们走,我保证,裁决人那边不会再有刺客前去,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你不想救裁决人吗?”
也不知道新界的人为了这次计画准备了多久,说完这段话后,防护服居然还从自己的戒子空间中取出了淩霄契约。
世间所有的契约,只要经过淩霄,都必须遵守,在新界人拿出淩霄契约的那一刻,瞿镜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不对,如果新界人一开始的目的是亓官,那为什么会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为了让他答应,居然连淩霄契约都拿出来了。
古怪,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
除非——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亓官殊——而是他!
可这也说不过去啊,他比起裁决人,对新界而言属实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呢?
瞿镜的犹豫,让新界人开始烦躁起来,他见瞿镜没有要答应的意思,一反常态地不再催促,怪笑一声后,闭上双眼,在手中结了一道通信印,似乎是在和谁对话一般:
“动手!不论生死,我要裁决人的那双眼睛!”
第202章 宗主神
“你敢!”
听到新界的人想要对亓官殊动手,瞿镜下意识怒呵,周身沉浸下去的灵力再次运转起来,导游旗也跟着暴躁地闪烁白光。
眼前这些人看上去受到镇魂铃的影响,暂时无法动弹,瞿镜担心亓官殊,转身沿着楼梯离开。
可他刚走了没几阶,又迎面对上了一位穿着黑袍,比他稍微矮半个头的人。那人手中握着一把银质的弯刀,弯刀的刀柄上,还挂着一串铜钱和铃铛编制的小挂坠,走起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
不是,这又是谁?这家精神病院里,还有没有正常人了?怎么随处可见奇奇怪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夥?
黑袍人用弯刀抵在瞿镜的喉咙前,缓缓逼迫瞿镜后退,直到瞿镜回到他原本站着的位置上。
“别着急走啊,交易还没完成呢。”
黑袍人声音清脆,听上去年纪不大,应该是一位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生,尤其是他握着弯刀,从黑袍中伸出来的手,非常白嫩,一看就是不怎么干粗活的。
但瞿镜没有去关注黑袍人的声音,他的视线停在黑袍人手腕处的银护臂上。
这只护臂上雕刻着苗疆特有的虫草,和幻境中亓官殊身上的,非常相似,若非是看到了这只护臂,瞿镜也不会这么安静回退。
新界还有和亓官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可从幻境中的记忆来看,尧疆子民应该是最团结,最忠诚的才对,为什么会和新界勾结?他知道这样做,是会伤害亓官的吗?
“喂,”黑袍人才不管瞿镜在看哪里,他只负责让瞿镜留在此地,乖乖被他们带走,一边警惕着瞿镜不会突然发难,黑袍人对着深蓝色防护服的那家夥不耐烦道,“荧娘不见了,看来你们口中最衷心的刀,也没有那么听话嘛。”
嘲讽完新界的人际关系,黑袍人的语气又突然冷了下来:“对了,你刚才说,你要对少司官做什么?”
这样堪称维护的语气,让瞿镜忍不住升起些许看好戏的心情,听这语气,他是维护亓官的,那为什么会选择和新界同流合污呢?
新界内部的人,都这么不和谐吗?居然还有人光明正大“反水”,向着敌人说话?
陶驿,也就是那位深蓝色防护服人员,听着黑袍人这副为亓官殊打抱不平的语气,毫不客气冷笑出声:“你在这里装什么事不关己?也不知道是谁,自己屁颠屁颠上门说要合作,想把裁决人变成自己的禁。脔,嗤,真是可笑,人家男朋友同意了吗?只会背后威武,在阴沟里臆想月亮的胆小鬼。”
瞿镜:“……”
他是不是不应该站在这里?当着他的面,讨论怎么对付他对象,怎么觊觎他对象,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过……黑袍人加入新界的原因,居然是想独享亓官吗?这种想法出现在尧疆子民脑海中,可真是有些……大逆不道啊。
楼司虞也是脸皮够厚,即便听出了陶驿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也难得做到了不动声色的地步,他忽略陶驿的话,带着怜悯和鄙夷的目光,垂眸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站起身来的陶驿:
“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们这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对我颐指气使。你说男朋友?少司官可没有男朋友,至于这位……”
说着,他轻轻抬了下手腕,刀尖倒映病栋的白炽灯,晃了一下瞿镜带着青铜面具的脸:“一个即将成为实验品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和我抢少司官?”
也不知道是怕瞿镜听不懂,还是单纯地想看瞿镜无可奈何的垂死挣扎,楼司虞笑道:“喂,上面给下来的任务,就是在你和少司官之间,带走一个——
我不想少司官受到伤害,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既然我们都有一致的目的,不如我们和平一点,你和他们签订交易,我保证少司官不死,如何?”
正在努力和镇魂铃的罗酆力量对抗的陶驿,在听到楼司虞的这句话后,居然诡异地停了一下,在两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陶驿低着头,唇角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没有开口打算楼司虞的话,反正楼司虞要是能说服瞿镜跟他们走,他还更省力,能够坐享其成,何必自己再费功夫。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打赢你们再去救亓官,又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
耽搁了这么久,瞿镜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已经听完了,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居然愿意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在这里和新界的人“谈判”,是一件非常愚蠢的决定。
并且,他也非常讨厌楼司虞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说的好像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亓官一样,但他已经伤害到亓官了。
如果这是楼司虞所谓的喜欢,那他的喜欢——可真廉价。
“麻烦。”
楼司虞啧了一声,转动手腕,提起弯刀就对着瞿镜砍去。既然以礼相待不听,那也别怪他动用武力了。
挥刀前扑的那一瞬间,楼司虞身上的黑斗篷也因为惯性作用,从发间脱落下去,露出他那张年轻又桀骜的脸。楼司虞的头发这次全都扎了起来,不再披散。松乱的丸子头挂在脑后,发间依然戴了许多银饰,看上去还有几分独属于少年的肆意。
他带着即将可以手刃情敌的笑容,每一刀都下了死手,完全没有打算对瞿镜留手的意思。
瞿镜提起导游旗格挡,却在对战的过程当中,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他也在幻境之中生活了一段时间,还是作为亓官殊的徒弟,对于亓官殊的本领和起手姿势,不可谓不了解。
在刚刚和楼司虞短短交手的几招之间,瞿镜惊讶发现——楼司虞的每一个抽刀挥刀的动作,居然都诡异的和亓官殊相差无几!
虽然楼司虞的力度和挥刀姿势比不上亓官殊那样游刃有余,具有观赏性,但他的攻击方式,亓官殊的痕迹太重了。
尤其是楼司虞的穿着打扮,几乎都是在模仿亓官殊,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让人有些不适。
不过楼司虞身上的违和感也很重,即便他在尽力模仿,但只要是稍微了解亓官殊的人,都不会把他两认错,只会觉得楼司虞是在东施效颦。
简单试探过几手,瞿镜已经摸清了楼司虞的进攻方式和水平,在确定不必忌惮过后,他开始加大对导游旗的淬灵程度,黑色的导游旗杆白光越闪越亮,隐约间,好像还可以看到旗杆变成了另外一把武器的模样。
玩够了,现在也该结束了。
“嘭——”
重物被用力抛飞出去,再受到惯性作用狠狠跌落在地上,即便是病栋之内的每个地方都被打扫得非常干净,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掀起了部分尘雾。
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踏入门内,左手平摊,上方一拳左右的地方浮着一块透明的八卦光屏。
跟着方位显示的箭头,目标明确前进,最终停在一个透明培养柱前,实验柱中,营养液的颜色已经开始污浊,但数不清的导管依旧在运转,想要从那具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尸体中,汲取最后的价值。
污浊的营养液浸泡下,瘦弱的男人被导管和长发包围着,不难看出来他生前遭遇了些什么非人的折磨。
病人突然激动起来,他冲到培养柱的面前,握紧拳头,灵力运转下,拳头很快就被金光包裹住,病人提起凝聚满灵力的拳头,对着培养柱用力捶下——
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培养柱上多了一条细微的缝隙,672沉着一张脸,机械一般开始挥拳,一直到他本来存下来就没多少的灵力被耗尽,但依旧没有停下挥拳的动作。
一拳接一拳,672的手指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强的压力,开始骨折、渗血起来,但672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不停攻击培养柱的裂缝处,直到培养柱上爬满的纹路越来愈多。
外部有672的捶打,内部有营养液的挤压,终于,培养柱在双重的压迫下,光荣牺牲。
在柱子破碎的那一瞬间,672不顾玻璃碎片的迸裂,强行咬破舌尖,利用鲜血作为媒介,施展灵帘,护住柱中随营养液一同落下的男人。
封灵昀颤抖着将身无寸缕的男人抱入怀中,慌乱又认真地将连接在男人身上,用来抽取灵魂力量的导管一根根拔下。
他小心抚开遮挡住男人面部的长发,望着那张再也睁不开双眼的脸,想要伸手去触碰,又迟迟落不下去。
眼眶中的眼泪再也盛不住,一颗颗砸在男人脸上,封灵昀抽泣着用手为男人擦去眼泪,却控制不住自己,哭得更难过。
“哥……”
“你怎么……躺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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