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这就有意思了。
亓官殊没有离开过理南,但范无咎却在上京见到了另一个亓官殊。
生死簿还曾经针对亓官殊的寿命,发生过变化,所有的一切堆起来,似乎都在点名——亓官殊身上有问题。
孟七夕早就在看到谢必安说看到生死簿有误的时候,着急下了线,关上孟婆庄的大门,召出存在自己那里的地书阴卷副本。
目标明确找到亓官殊的那一栏,和阴司那边的阳卷不同,孟七夕的阴卷记载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阳寿,还有——阴寿。
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够有投胎的机会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一入阴就获得轮回资格的。
有机会投胎,但需要在阴司生活一段时间,等待轮回的时间,就是这个“鬼”应有的阴寿。
有些厉害的鬼祟,甚至可以把自己的阴寿修炼到千千万万年,从而成为鬼仙,不过这修炼的法子,却是难如登天,少有鬼祟会尝试。
孟七夕翻开阴卷,挥手一抹,散去表面上属于亓官殊虚假的阳寿数字,只见亓官殊寿命的那一栏上,鲜红到发黑的小纂写着:
【阳寿:-18。】
亓官殊,已经死了十八年。
孟七夕伸出手掐算着什么,可惜她的卜卦能力实在是一般,没办法看透亓官殊背后的命格,越算反而让孟七夕越加焦虑起来:“怎么回事……这次的药怎么效用时间这么短,之前不都可以撑个五六年吗,坏了坏了,要是小裁决的命没办法继续吊着了,我该怎么向两位裁决前辈交代啊……”
“没理由啊,不应该啊…我不是改过地书副本,让小裁决和瞿君结成道侣吗,没道理会死啊,”孟七夕嘀咕着,颤抖把阴卷收了起来,盘算着自己重新熬汤,偷偷混去人间的概率有多大,“难道我帮小裁决续命的事,被发现了?”
“咚咚咚。”
突然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孟七夕吓了一跳,脸色欻的褪下血气,心跳打鼓震耳,几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喉咙,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想了很多,连自己偷改阴阳,该判什么罪,下一任孟婆还没有找到,孟婆汤的秘方还没传下来可怎么办都想了一遍,才斗胆问了一声:“谁啊!”
到底是活了多年的神仙,孟七夕收敛好神情,摇着扇子走向门口,半倚在庄中的楼梯栏杆上,挥扇打开了庄门。
幸运的是,来的人不是缉拿她的神官,而是和她同条船上的范无咎。
孟七夕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骂道:“下次咱们定个暗号行吗,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今天就要栽了。”
“…你果然做了亏心事,”范无咎熟练关上门,降下屏蔽声音的灵帘,“孟姐姐,你和我透个底,老大的寿命,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孟七夕挑眉:“你问这个作什么?生死簿上不是都写着呢,哪里有问题?”
范无咎扯了下唇,似笑非笑望着孟七夕,他一个小孩子做出这种成熟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违和:“天行罪域中有一个怪物,叫做嬉命灵,她的能力是观测过去,窥探未来,她曾经告诉过我,有一位金瞳的先生,早就死了。我思来想去,虽然我不曾亲眼见过,可没记错的话,老大的眼睛——也是金色的吧?”
话都挑明到这种地步了,孟七夕再想瞒着,也没必要了。她无奈叹气,把自己十八年爀鴠日,自己在黄泉见到两位已故裁决人,以及自己和他们之间的交易都简略说了一遍。
范无咎安静听完:“也就是说,十八年前瞿君愿意出来,其实是为了老大?没想到他们还有如此往事,难怪瞿君处处对亓官先生纵容。只是,如果老大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失去了生机,就算用孟婆汤强行续命,也不应该长大才对,为什么老大还是如同常人一般长大了?”
其实孟七夕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当初只答应了会为小裁决续命,直到新一任裁决出现后,让阴阳回到正常。
她一开始还想,淩霄不会任由自己设立的裁决人绝后,就算这一脉陨落,也会在规则下诞生新一脉的裁决,可等了几年都没等到新裁决瞳的孩子降生,孟七夕又觉得自己被骗了。
万一只有亓官这么一脉,可是,能传宗接代的小裁决,生理上已经死了,还只是个孩子,他真的能孕育下一代吗?
虽然如此,孟七夕还是保持着每六年为小裁决送药续命的习惯,直到半年前她看见了成为生无常的小裁决。
哦,不对,那个时候已经不能算小裁决了,亓官殊已经长大了。
不过长大后的亓官殊似乎已经忘记了小时候见过她的事,连她的话外之音,让他有空来见她一面都没听出来。
“你在想什么?”
孟七夕自顾自地讲完,一回头却看见范无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用扇子敲了下范无咎的脑袋,打算小孩哥的沉思。
范无咎一脸严肃:“哦,我是在想瞿君和老大在一起,是不是就是人间所说的…嗯,棺配?”
“…姑且不提,我现在担心我的汤快没作用了,强行让一个已故之人保持清醒活着,等汤药彻底失效那天,只怕会反噬神智,就是si…那什么,也不得安宁,小君后已经够可怜了,让他神智清醒地看着自己变成疯子后死去,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范无咎沉默了好久,才轻声问道:“那老大他知道吗?”
他知道自己现在活着,只是短暂偷来的生命吗?
孟七夕也沉默了下去,她不敢回答。
怎么会不知道呢?就算小时候不知道,等他长大了一些,总会察觉到的。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亓官殊才会在自己身上佩戴上铜钱,掩耳盗铃一般压住自己身上不属于活人的气息。
孟七夕摇了摇头:“我现在倒是有一个猜测,之前为了保住瞿君的寿夭,我与你强行修改地书所载,让瞿君和亓官先生结成道侣。与神职结契,可共享寿夭,可如今瞿君身死,你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亓官先生的身体加剧变化?若是瞿君早日醒来,那亓官先生会不会就……”
“慎言。”
范无咎打断孟七夕的猜测,免得她头脑一热,去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虽然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比瞒过淩霄,让一个已故之人以正常人的身份,多活十八年更加出格的了。
范无咎:“我先前去人间时,老大说他想要偷偷来阴司见一面瞿君,或许,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把老大身上的问题弄清楚,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孟七夕:“可以是可以,但你又怎么保证,亓官先生可以逃过大帝的眼睛,偷渡进入冥府?除非……不走入阴的导游线路,从我黄泉而过。最近一次开黄泉的时间,就是不日后的爀鴠,那个时候百鬼夜行,大帝应该也没有多余的心力探勘整个阴司,是我们和亓官先生交接的好时机。”
范无咎觉得有理,可他担心爀鴠的时候,亓官殊需要忙着镇守【门】,没办法离开人间。
“以导游的身份提前进入呢?”范无咎把自己对爀鴠日的猜测讲给孟七夕听,他有些担心时间不够用,若是亓官殊真的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他怕瞿君会直接心死,放弃磐涅。
孟七夕不敢打包票:“试试吧,越快越好,我也好早点配汤,争取让亓官先生撑到瞿君醒来那一天。”
说不定到时候亓官殊的寿命又恢复正常了呢。
想着,孟七夕有些遗憾:“只可惜,地书本卷遗失,若是地书本卷在的话,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修改生死簿的代价不小,尤其是这种串改阴阳生死的,但也好过现在一无所策。
……
“然后呢?所以生死簿真的找不到了吗?”
邬铃儿不敢置信地嗑着瓜子,听亓官殊说起地书遗失的事情。他们尧疆子民不主动出世,在这一小片天地之间,已经形成了千百年的独特传承,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别说地书失踪了,就是神庭大乱,换了淩霄,都与他们无关。
亓官殊微微颔首,也是忽然想起这件事,才告诉了邬铃儿,他手指轻轻点在桌子上,叮嘱道:“我明天就要和鲜梵一起进入十二峒,外面的事情,还要辛苦你了。至于修罗那边,暂时把权限放到你和百里若身上,等我出来后,开始清罚。”
衍夜司积压了数年的三界罪状,也是时候该审判清理了。
邬铃儿一一应下,只是有一丝不明:“哥哥把事情交给我,我自然理解,可这次为什么还要放权给百里若一个外人?”
亓官殊没有过多解释,只说百里若对他绝对衷心。
邬铃儿没继续追问,心底却忍不住嘀咕了一下,尧疆之内,谁不对少司官衷心?怎么就显著百里若这个神经病了?
进十二峒的那天,百里若早早就到了山门口等候,他一句话没说,默默望着亓官殊进谷,一直在山门口站到了夜晚,海东青前来唤他,他才有些失魂落魄一般转身离开。
对此,邬铃儿没少阴阳他,不就是进去几个月时间,又不是生死别离,用得着做出这幅姿态吗?
百里若也不争辩,安静投入工作中,让邬铃儿还奇怪了好一会。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最暴躁的十一修罗,居然还会沉浸式投入工作了?
邬铃儿不知道,但她大受震撼。
进入十二峒需要穿过很大一片雾林,雾气是保护十二峒的天然屏障,里面夹带了许多毒性成分,只有蛊术非常强的蛊师,才有可能平安穿过。
鲜梵一路上都非常高兴,他终于可以带表哥回到他生长的地方居住一段时间了,在这位未成年的少年心底,亓官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大祭司了,这次入峒,不过是走个过场。
担心一直赶路亓官殊刚好没多久的身体会吃不消,鲜梵找到一个山洞,提议休息一晚后再走。
亓官殊没有任何疑议,背过身去,准备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套被缛垫着打坐。
他取东西的动作似乎有半秒时间的停顿,银白色的双瞳之下,好像因为闪过了一抹金芒。
眨了下眼睛,亓官殊继续取出被缛,只是他的唇角,却上扬了不少。
如同一尊冰雕的无心之人,开始有了浅薄的颜色。
同一时间,上京正在开门的神桐木,也将嘴角上扬到了和亓官殊一样的弧度,只一瞬而逝,开门过后,神桐木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手指滑过显示屏,输入了一段特殊的密钥后,打开了隐藏的好友接口。
上面还存在着曾经瞿镜提醒他去旧书店避难时的好友申请,神桐木看着已过期的申请,面不改色选择了请求添加,在申请栏中写上:
【我错啦!男朋友,不管我接下来做了什么,以后对你说了什么,你可千万别生气,相信我。】
第230章 恶心
为了找到百里若到底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阴谋诡计,邬铃儿工作的过程当中,还抽空盯着百里若,可是百里若一反常态,一点错处都没让邬铃儿捉到,每日按时到工位,按时下班,在工位期间没有摸一点鱼,认认真真处理衍夜司的公务,比邬铃儿还要沉浸。
邬铃儿在一次下班的过程中好奇问道:“你以前工作的时候,是一定要开小差想少司官的,这一次你怎么一次没有想过?”
百里若微笑:“我从前想着少司官,圣女阁下你看不惯我,怎么如今我不想,您还是看不惯我?圣女阁下,您是想让我想,还是不想呢?”
那当然是不想啊,不过邬铃儿还是觉得哪里奇怪,只是百里若表现的太正常了,她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最后也只能假笑回了一句不想后,放弃继续盯着他。
百里若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一脸疑惑的邬铃儿离开,脸上笑容逐渐收敛起来,哪怕双眼之上还蒙着一层绡缎,身上阴郁沉湿的气息却怎么都遮盖不住。
他摸了下腰间的小链子,孩子气般甩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扬唇笑了一声,身上那股阴暗的气息也随之消散,百里若吹响骨哨,唤来海东青,一刻不停留,回答自己的住处。
海东青熟练变小,跳到桌子上坐好,歪头看主人去调配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剂,然后把这些古怪的药剂都倒入一个木制的小盒子里。
每一次主人把药剂倒进去没多久,盒子就会剧烈震动起来,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正收到痛苦的折磨,在盒子想要逃出来一样。
不过小盒子很牢固,哪怕被震动到从桌子上摔下来,盒子都没有开裂的迹象,里面的东西也没有办法逃出来。
今天也不例外。
海东青蹦跶一下,跳到桌子的边缘,低下头去看地上的小盒子。说来也奇,最近几天,小盒子震动的幅度似乎越来越小了,从最开始刚倒入药剂时,几乎要炸开的模样,变成现在几乎只是震动个几分钟,便停了下来,盒子里的东西抗药性似乎越来越大了。
百里若把药剂倒进去后,就没有再继续看它,他将调配完药剂的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两下,走到屋里去打开衣柜,衣柜中,那根导游旗杆,在见到百里若回来时,不由自主的闪烁起来。
并且闪烁的频率似乎越来越快,百里若伸出手弹了一下导游旗杆,旗杆赌气一般收回光芒,上下震动了一下。
百里若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偏日常的衣服,脱去身上少数民族感十足的尧疆衣服,开始换衣服,他语调平缓,带着几分属于青年的特有朝气:“别着急,我们马上就去找他。”
听到百里若的许诺,导游旗杆被哄好了,快速闪烁一秒后,主动缩小成一支笔的大小,方便百里若携带。
换衣服的过程并不久,等百里若把卫衣拉链拉上后,不看他头上的银饰和小辫,倒还真有几分大学生的青涩和青春感。
走到镜子前把头发上的小铃铛和铜钱拆了下来,百里若将一头鸦黑的头发高高束起,用皮筋扎住。现代的男生很少有留长发的,可是百里若将长发束起,额前微微留下几缕自然微卷的刘海,却一点都不奇怪,反而有几分独特的少数民族青年的魅力。
他从来没有摘下过遮住眼睛的白绡,但是这一次,百里若居然主动取下了蒙眼的绡缎,可惜,并没能够有机会看到他睁眼的模样,不过取下遮住小半张脸的绡缎后,百里若那张带有强烈攻击性的容貌,有彻底展露出来。
紧闭的双眼更显的他眉骨和眼窝的深邃,配上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刘海和少年感十足的高马尾,任谁见到了这样一张脸,都不会忘记。
百里若把绡缎一点点缠在左手手腕上,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墨镜戴在眼上,百里若这么一番换装打扮下来,唯一保留他还是少数民族特色的,大概就是他左耳上悬挂的单边银蛇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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