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动作不停,断裂的笔杆变得锋利,压迫在石碑上的力量也就更大,声音刺耳难听。
修士却还是不信,就要走上前来。
沈见碌已经写完最后一笔,转过身来,将石碑上的字大大方方让给众人看。
只见原本平滑的石碑上,由中心嵌入石子展开裂痕,蜿蜒展开,像是有银白色的雾气在裂缝中流动,裂缝的整体形状,又像是某座山。
再往下,是沈见碌强行刮出的字。
竖着往下。
到
此
一
游
沈见碌写了到此一游,但是却没有写名字!
所以由石缝衍生蔓延的地图,沈见碌能看到,他们也能看到。
修士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又伸脖子去看其它石碑。
果不其然,其它石碑原本笼罩的阴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识海都能感受到的活跃,一块块石碑,都在识海中,散着微光。
虽然并不能看清上面具体的东西,但是好歹不是空无一物了。
再看向沈见碌时,不免为刚才自己的言行感到愧疚,同时也佩服沈见碌大公无私的行为。
于是他抱拳谢道:“多谢道友相助。”
一旁的其余修士也明白过来,向着沈见碌致谢,那位散修颇是惊异地问道:“道友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沈见碌不在意地摆摆手:“很简单,竹林入口的石碑正反面都有字,我仔细看了,都是通过雕刻留下的。”
散修不解:“那道友又是怎么猜到,这只笔可以完成雕刻呢?”
沈见碌解释道:“其实这个是碰巧,很多年前,炼器师中,有一个很特殊的分支,叫刀笔吏,一支笔,一头狼毫写字,一头小刀雕刻,用来完成炼器中存意的媒介。”
修士很震惊:“你还懂炼器?”
沈见碌笑了笑:“不算太懂,就是知道一点皮毛。我刚刚想着这位炼器大师不可能不知道笔对于炼器师的含义,留下笔,也是给后人提示。”
散修沉思了一会儿,复又问道:“那道友又是如何知道,写上什么,能让大家都能一观?”
沈见碌重新看向那块石碑,道:“我就是试一试,可不可以这样,但其实就算不行也没有关系。”
他指着石碑裂缝中嵌入的石子,道:“我把笔折在这了,如果你们看不见,可以直接在裂缝里刻字。”
众人:“……”
还能这样?
他是怎么能想到这么不敬但是却有用的法子的?
石碑上光华流转,裂缝衍生的灵气线越发清晰,逸散的白雾将它衬的像是一个阵法。
丛林掩映间,一片湖泊波光粼粼。
修士问道:“不知道友名讳,在下董烁晖,是蜀云观的弟子,在此谢谢道友。”
蜀云观?阵法宗门?
散修也急忙拱手:“在下叶池,只是一介散修,不知道友……”
沈见碌道:“额,我叫沈见碌,也是一介散修,大家不用客气。”
他只不过赢了剑宗内一场试炼,应该还不至于这里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字……
董烁晖问道:“道友可要和我们一同去这石碑上的地方?据我猜测,这石碑需要解开一个,才能看清下一个。”
真的是这样吗?
沈见碌再看了一眼石碑,回想竹林入口石碑上刻的字。
留迹观碑,难道非得每一个都刻字?
他刻了一个,别的石碑都有了反应,可以暂时排除。
观碑即观心,那为什么碑面会出现一个地方?
观的到底是自己的心,还是要观这个秘境主人的心?
沈见碌抬眼看了已经逐渐转暗的天色。
这里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但他还是答道:“可以,我正愁找不到人一起走呢,这秘境这么大,人又多,我还带着师弟师妹,太不安全了。”
不安全吗……
董烁晖觉得眼角直抽,看向两个穿着斗篷的小孩。
他可没忘,这两个小孩刚刚在他要阻止沈见碌时,挡在面前那个表情。
但是这沈见碌一副心善大师兄模样……
只能说尊重祝福。
。
。
。
。
“赵昆,你到底算得对不对啊,你确定是这里吗?”
茂密丛林中,一行人顶着月色来到了山间。
夹道相迎的茂密丛林,绿意盎然,夜色下却分外安静。
这里一只鸟都没有,或者说,没有活的东西。
沈见碌挑了个视野好的地方俯瞰大地,虽然是秘境,但是总不至于和外界环境的差别要用生机来表现吧,都能造茂密一片丛林,为什么什么动物都没有?
一大片空间,只有他们走动的杂音。
沈见碌皱眉。
董烁晖举起火折子四处照了照:“赵昆,你真的确定是这里,看着不像啊?”
名为赵昆的修士拿着罗盘,上面指针悬浮着一片云朵般的雾气,牵引着指针,带他到了这里。
他不解地挠挠头:“不应该错啊,指的就是这里,我这罗盘祖传的,不可能现在就坏了。”
叶池检查了一下山林间,的确没有如石碑上那般有什么湖。
甚至这全是树木,没有足够大的空地,月光从枝叶间漏出,洒下细碎的银辉。
沈见碌伸出手,像是掬了一捧月光在手里。
叶池问道:“沈道友,你怎么看?”
沈见碌嘴角一抽,寻思他还能怎么看?
站着看呗!
但是这样好像有损刚刚树立形象,虽然他也无意树立什么高大上形象,但他就只能装模做样四处看看,来一句神秘莫测的:“你再好好看看。”
别让他看,他近视!
叶池倒是觉得沈见碌说的有道理,观察便更仔细了一些。
拨开杂草,观察泥土地,也许地上的石子会有什么机关也说不定?
炼器师可能也是个机关师。
沈见碌一脸高深,靠着树干,借着枝叶漏下的月光打量着四周。
赵昆的罗盘应该没有错,就是这里,但是为什么这里和石碑上不一样?
难道是秘境仿照外界时光流逝,给秘境来了个沧海桑田大换血?
那不对啊,那个伏妖塔里的妖,画出的地图还……
对了,地图。
沈见碌神识探出一丝,到那片地图里找,山林交错,湖泊清澈,沈见碌观察了下四方对应山头,没有错,就是这里。
地图画的是石碑的样子,是这片空间自己发生了变化,还是受机关影响?
丛林。
湖泊。
石碑……
沈见碌忽然明白了什么,瞬间抬头。
从他们看到石碑显现图样开始,天色就逐渐变黑。
到现在已经月至中天。
月亮很圆,边缘却不甚明晰,逸散的光芒在仔细观察下,居然是云雾一般慢慢往外扩散。
轻轻地飘下来,透过枝叶筛选,压下朦胧阴影。
湖泊倒映月亮,月亮藏起湖泊。
那往外逸散的月光,就像湖泊蒸腾的雾气。
董烁晖见他看着月亮发呆,也抬头盯着看了一会儿,但是实在是什么都没看出来,问道:“沈道友这是在看什么?”
赵昆还在举着罗盘和另几个修士检查地面,沈见碌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树叶投下阴影,道:“我觉得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我们不一定要先找湖。”
董烁晖疑惑了:“石碑上那么大的湖,不找湖找什么?”
沈见碌答道:“是啊,石碑上那么大的湖,石碑在哪里?”
董烁晖更摸不着头脑了:“石碑在哪里?石碑不就在……”他想说不就在千碑林吗?
却突然愣住了。
是啊,石碑上面画着的湖,这里会不会,也有一个,和石碑差不多的东西?
沈见碌顺着撒下的月光,一步步向前走。
枝叶堆积交错,阴影光斑参差不齐,形状不一。
他要找石碑。
江清月和渚舟跟在他身旁,什么也没问,就像什么都知道一般。
董烁晖为这几个散修师兄弟的默契感到佩服,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这等人物,特点如此明显,三人一起,为什么他以前就没听说呢?
沈见碌停在了一片月光前。
这块地,斜方向的树较为稀疏,有一块就像被削去一部分,使其在月光照射下,投下的光影更加明显。
一块较为规整的方形。
和千碑林的石碑一样。
沈见碌抬起头,看向头顶圆月。
它周围雾气不断蒸腾,脚下地面投下了月亮的阴影。
阴影明暗交错,就像月亮千疮百孔。
阴影也流动扩张,像是汹涌水面波光粼粼!
咔嚓!
董烁晖和叶池包括其余修士同时转过头来,震惊得看着沈见碌。
只见夜色里他月光加身,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很像是小孩子玩具一般的弹弓。
夹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石头的小石子,对准月亮。
沈见碌朝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古有后羿挽弓射日,今有道友弹弓击月。
第18章
沈见碌对准月亮,石子被弹到高空。
那枚石子是他刻石碑时断裂的笔留下的,本来是想着好奇这石头特质,想带回去研究研究。
现在就用在了秘境,内物与内物相击,月亮边缘水波纹不断扩大,大地都在震颤。
就像是一场梦境的紊乱!
遮天蔽月的枝叶向两旁散开,露出空荡荡的天空,银辉如水流倾泻,藤蔓嘎吱作响。
地面缓缓出现一片湖泊,就像月亮沉入大地。
隐藏在空气中的灵气线转瞬即逝,湖泊中心有一面镜子。
沈见碌蹲下试探了一下水质,发现没有问题才站起。
董烁晖脸上是实实在在的佩服:“沈兄果然神通广大。”
拿着小孩器物都能做出这般大动静。
叶池看到湖中镜子很是兴奋:“沈兄,既然是你解出的谜底,这件法器你就拿去吧!”
沈见碌心说这不好吧,刚要摆手推脱一番。
赵昆即另外几个修士一齐推举他:“是啊,全靠沈道友的大义,我们才能得见其中奥妙。沈道友就拿着吧,我们取旁边的灵草就好。”
沈见碌心说我不是我没有,他真的没有做什么大义的事,真的是顺手。
但是几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诚恳。
他……只能,就这样吧。
湖泊边出现了一苇芭蕉叶,他站了上去,慢悠悠但稳稳当当的顺水飘到了湖中心。
那面镜子算得上华丽,白银掐丝环绕,云雾蒸腾中就如美人半遮面,更显几分灵气。
但沈见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面镜子并不对。
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下手慢了一息,耳边就传来喝问:“你们是谁?居然抢我们先发现的法器!”
沈见碌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将镜子抱在怀里,再转身向声音传来处看去。
真的是无语啊,他又不是励志文主角,哪来这么多半路坏事的。
来人浩浩荡荡一队,不知是早就埋伏在附近等着他们还是如何。此刻为首者身材高大,受人簇拥面色很是不善地看着他。
或者说,是看着他手中的法器。
他很在意。
沈见碌问道:“不知道友何方出处,吾乃一介散修,实在是不知做错何事。”
为首者面色讥讽:“我们是昆吾派的弟子,我是大师兄段海潮。这块宝地本就是我们先发现的,只不过走开去寻了一会儿东西,就被你们捷足先登。”
大师兄,没有报任何一脉的名字,可见是个外门弟子。
沈见碌对外门弟子没意见,但是他在外门,被类似段海潮这样的人作威作福影响到不少次。
现在以及影响不到他了。
董烁晖和叶池几人对这几个昆吾派的弟子所说的话难以置信,昆吾派好歹也是一个大宗门,怎么会出这么不讲理的弟子?
这还不如散修呢,起码散修怕遭报应大部分不会抢人机缘。
沈见碌状似单纯问道:“是吗,失敬失敬,我不过是一介散修,名字实在是入不了各位的眼。可是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在附近看到你们啊?”
段海潮怒了:“我说了我们走开寻了一会儿东西,你耳聋是不是。”
沈见碌停住了,半天没说话。
气氛紧张,让人感觉战争一触即发。
江清月和渚舟都准备摘下帽檐。
沈见碌却突然又开口了。
只听他似是才反应过来,答道:“啊?你刚刚在说什么?”
段海潮:“……”
江清月:“……”
渚舟:“……”
场上众人一时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段海潮觉得自己被戏弄:“你什么意思,刚刚说第一句话你倒是应得快,现在又装什么聋子?”
沈见碌一脸无辜,一副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的样子:“对不起啊,我从小就大病小病不断,以前在别人家做长工犯错被打坏了一只耳朵,刚刚风太大了我确实没听到,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你那说出来骗鬼的话继续编!
段海潮无语了,连带着他身后的昆吾宗弟子也无语了。
他们拼着上前,对接下来的发展已经想好了对策。
如何让沈见碌交出法器,不愿意他们采取何种方式,威逼利诱,但是没想到。
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碰到了个……也不能说硬,而是碰到了个堪比菜市场老人一般的难搞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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