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有冰冷的文字，林茧恒也仿佛看见了对面嬉笑的面庞，幻听着那个曾经出现在她精神空间里的声音。
对了，精神力。
对方不止是机械生物，可以肆意入侵电子设备，还是血肉生命，拥有精神力，信息素之云。
既然自己可以通过烟素留在精神空间的精神力和烟素相连，那是否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找到这个“思故”的本体？
林茧恒把这个想法放在了和烟素的精神空间，恰好烟素也找过了，想说同样的事。
两个人握紧双手，林茧恒对烟素放开精神空间权限。
两个人找肯定比一个人简单，她们要一起在这片不完整的空间里寻找思故的痕迹。
“你想要什么？”明面上，林茧恒还在同思故周旋。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情报。
帝国方面对机械血肉生物一定有了解，甚至也该知道思故的存在。
但林茧恒没有和她们达成共识，两边关系微妙，林茧恒隐瞒着原世界、记录仪的事，皇室那边对林茧恒态度并不明朗。如此局面之下，这点情报还得靠林茧恒自己去查。
“想要烟素吗？”试探大抵如此。林茧恒想不到更多的事，干脆搬出这个思故在占自己身体时做的最荒唐的事。
【湮溯？啊，你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出乎意料的是，思故那边打出的并非烟素两个字。
林茧恒不确定这是否是她家姐姐的本名，毕竟魅魔姐姐没有过去的记忆，自称烟素只是因为记得这两个字。
得去问问许沅潼。
【怎么样，你们再续前缘了吗？是不是该感谢我？不然你们这辈子恐怕也没有机会再在一起。】
思故的话果然信息量很大。她甚至知道自己和烟素的过去。
“再续前缘？”林茧恒拧紧眉头，不太明白。
她的母亲或许认识烟素。是那个时候的缘？
【切。我才不想要她。我早该杀死她。我想要的一直是你，简珩。】
思故没有再回答林茧恒的话。
也许是意识到林茧恒还不记得过去的事。
烟素看着林茧恒，略微摇头。
她也不明白为何这个机械血肉生物说自己认识林茧恒。
林茧恒这样的人，见过一次就不该忘记。
且自己的身体并不记得林茧恒。谈何再续前缘？
“你要我如何？改造我？给我加装你们的机械产物？”林茧恒还想继续套话。
精神空间的路错综复杂。林茧恒第一次探索到这么远的距离，才看见自己的精神空间有一块区域被封锁了。
林茧恒试着戳了下，头痛欲裂，想来那部分就是她失去的记忆。
烟素的精神力小猫似的跟在她身边，一会儿延伸很远，去寻找最让她讨厌的气息。
她们还没有成功找到，林茧恒试着把精神力放出来，去探她的手机。
烟素看明白她的想法，把自己的精神力源源不断的分给她。
如此，和思故的连接还不能断。林茧恒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给自己创造机会。
【你还是这么的聪明。想想看吧，简珩。加入我们的坏处是什么？】
【我们会给你提供机械改造你羸弱的器官，给你连接外置大脑加强你的思考速度，异能水平。】思故的声音低缓而温和，诱导着，带着令人不安的亲昵。
【难道我们会让你和亲人分开，和朋友离别，和爱人决裂？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你只会获得更强大的身体，体验前所未有的能力。】
别的不说，作为一个地下组织的高层，也或许是首领，思故的煽动水平一绝。
若非她占过林茧恒的身体两年，期间还对烟素进行了毫无人道的折磨。
林茧恒当真要信了这机械的话，欣然加入了。
“你要真这么好，为什么没让全帝国的人变成你的同类？”不过，就算抛开思故做的事，林茧恒也不可能就这么上当。
哪儿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能让她遇到。
就看这穿越，本以为是穿成富二代过她潇洒的纨绔好日子，每天出去挥霍金钱，后半生无忧。
结果却是回到她原本的世界，甚至她的身份还很尴尬——先王的遗腹子，且现任王对她有所觊觎。
她还得给简凌暄打工，还要跟皇室周旋，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因为她们不配啊。】思故的话活像个反派。
【简珩，我亲爱的简珩。你不会以为我是做慈善的吧？我为什么要让那些低等的生物变成我的同类？这对我来说完全是侮辱。】她的语调没有起伏，甚至连愤怒都显得多余，仿佛这是不容置疑的真理。
这条路似乎说不通。而林茧恒和烟素刚好捕捉到了一点痕迹。
留在林茧恒精神空间深处，属于思故的精神力。
那精神力本就劣等，毫不强大，藏得又深。
若非此次林茧恒试图通过精神力去探查思故的实际情况，或许还真发现不了。
留在别人精神空间里的精神力是会自然消散，但过程中的几个月里，谁能保证不发生点意外？
说不定思故今天来“邀请”自己，就是打着不成功就用强的，再次占据她的身体。
林茧恒可不能放任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且不说她自己要花多少心思去抢回身体。
她可怜的烟素姐姐本就因此受过伤，好不容易才完全信任她。再让这思故占一次，林茧恒不敢想烟素会如何。
“低等生物？你们高级在哪儿？”林茧恒捉住那一丝不属于自己的精神力，准备全面张开自己的精神力，朝那思故的方向推去。
至少也该看见她的真实长相！如果能知道她们的基地，此时此刻思故究竟在哪儿，当然更好！
烟素紧紧握住林茧恒的手。
她才是这一刻最不希望思故得逞的人。
如果可以，她也想手刃这位把她关得暗无天日，精神崩溃的人。
蓬勃的精神力从烟素体内流入林茧恒的精神空间。
两个人的精神力完美融合，犹如一体，此刻完全占据林茧恒的精神空间。
烟素在给予的过程中窥见一丝一闪而过。
最深处站着一个人。红发蓝眼，没有尾巴翅膀，却有一双尖锐的耳朵。
她在最黑暗的角落微微发光，透过时空望向烟素。
她看见了过去的自己，烟素的讶然随着那碎片的消散而转瞬即逝。
洪流般的精神力拧成一股绳，朝着思故留下的破绽冲去。
林茧恒屏住呼吸，竭尽全力冲刺，拿出杀死此人的态度，一双眼都涨红了。
现实中，思故的消息还不断出现在投影中。
【不老不死，没有病痛折磨。就算肢体断了，脏器坏了，那又如何？更换零部件就好了！我们是永生的。我们站在世界的最前沿。我们才是智慧生命的最最最最终形，形态——】
攻击有效，思故的消息明显卡了起来。
可林茧恒的精神力也消耗了大半。她才追到半路，那思故的本体果然距离王都星很远！
【竟然发发现了我给给你的礼物物物，你想来找找找我？锟斤斤斤拷拷】连接出现了中断，后半部分的话语全部变成了乱码。
两个人的进攻无比有效，都到了将思故逼退的程度。
林茧恒忽然意识到，哪怕是机械血肉生物，也会惧怕强大精神力的攻击，这能把她们强制赶出和机械体的连接。
也许，她们的连接本身就需要通过精神力。
林茧恒可不会让这人这么轻松的离开。
她捏住烟素的手，想法通过精神力传递，一秒内交换了无数次。
烟素彻底理解她，对着林茧恒的手机释放精神力。
她要困住这个肆意入侵林茧恒，却又在不妙时妄想全身而退的人，好好治一治她的狂妄。
而林茧恒终于在精神力几乎干涸的那一刻，捕捉到了思故的精神空间，顺势侵入，强横的扫荡着思故的精神力，无意识将其吞没，补充。
思故在遥远的昙墨星系，此刻正仰起头，以诡异的角度扭着身子，望向林茧恒，满脸邪笑，嘴角开裂，双目欲眦。
【为为为为什么？我们才是是最高高高级】烟素的抓捕成功了，红色的字还跳跃在空中。
林茧恒牵引手机里的那一丝精神力，朝着思故的本体发出猛攻。
“啊啊……我终于再次看见您了……”出乎意料的是思故并没有反抗。
她甚至敞开精神空间，拥抱林茧恒一般欢迎她的到来。
林茧恒甚至通过精神力感知到对方此刻欢喜至死的情绪。
想杀死她被她杀死思念她憎恨她……
林茧恒不知道，一个从未相识过的人，一个已经算不上是人的半机械生物，为何会对她有如此强烈的情感。
可她也确认，思故说的是实话。
她不想要烟素，只想要林茧恒。
“您来了，这么久过去，还是来到了我的身边。来吧，来吧……这次试着彻底杀死我！”思故骤然断开和林茧恒手机的连接。
烟素头疼一瞬，险些冲开林茧恒替她们构建的晶茧，狼似的咬碎那有过思故存在痕迹的手机。
她转瞬冷静下来，用所剩无几的精神力继续支援林茧恒。
“你说过你们是不死不灭的。”林茧恒的精神力已经勒住思故的咽喉。
她通过精神空间降临在思故周围，看周围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意外。
思故就坐在一家咖啡店里。看装潢甚至难以判断出它究竟是哪里的店。若非连接的那一刻林茧恒感知到思故的位置在昙墨星系，此刻恐怕也要抓耳挠腮的思考思故的据地。
而此人面前只有一台关着的电脑。漆黑的屏幕上倒映着她堪称疯狂的颜色。
她一张脸长相平平无奇，丢进人海里能瞬间消失。
被她自己抓出血丝，一股一股往外冒，暴露出绝非人类的骨肉。
思故的话充满煽动意味，甚至连姿态都像一寸邀请，恳求林茧恒降下这一场处刑。
“我杀了你这一具身体并没有意义。”林茧恒却慢慢冷静。
她不可能这么轻易杀灭一个帝国都束手无策，只能制衡的组织高层。
“你又如何知道这不是我最后的身体呢？”思故不断笑着，吵得林茧恒险些听不见她的精神力。
“还是说，亲爱的你其实，已经没法用精神力杀人了？”
歪着头，完全是要断掉的角度。作为非人生物的她竟然还能说话，还能笑，还能流血。
林茧恒不禁思考起如此怪物为何没有把自己的意识上传。
或许……
“原来如此。你的本体本就是机械。”肉。体才是后天得来的产物。
思故的表情有一瞬卡壳，一双眼骤然缩小。
“对对，就是这样，更多的了解我一些吧，然后感到愧疚，愤怒，恐惧……”
她的笑声才是最恐怖的配乐，此刻源源不断刺激着林茧恒的精神力，叫她想要退回，又想要去撞击那封锁的区域。
林茧恒沉默下去，只剩一条精神力还紧紧锁着思故的精神空间。
思故终于露出真面目，试图反击林茧恒的精神力，想要通过这次连接，重新占据林茧恒的身体。
“不准……抢我的身体！”狂躁的状态被彻底激发，林茧恒如狮如鹰，是那最凶猛的肉食者，被冒犯后动了怒，只愿将着冲撞者杀个干净。
她却感到一阵阵的干枯，竭力叫她头疼难耐。
她试着去动武，却只是胡乱的在思故的精神空间里乱砍。
思故七窍流血，越笑越大声，把笑声当作精神污染，势必要完成这次侵占。
“主人！”烟素好不容易缓过来，看见林茧恒状态不多，扑上去，死死的抱住她。
“主人，主人，醒醒。实在不行下次再说……主人！”她不由分说的追上去。
两个人的精神力本就融为一体，烟素瞬间亲临思故所在的位置，看见了林茧恒看见的世界。
这个地方……无比的让她熟悉。
似曾相识的情景刺激着烟素被掩埋了许久的能力，松动她的土壤。
一道异能从天而降，破开两个人的焦灼，斩断思故探出的，太过冒犯的精神力。
将她搅入漩涡，捏成碎片，轻飘飘的判了她的死，又瞬间把周遭化为寂灭。
思故的一具备用身体就此湮灭，被林茧恒捉走的精神力也与本体断了联系。
占用手机的连接也彻底烧毁，如火燎蚕丝。
侵占身体的规则在这一刻被改写，借助精神力，完完全全作用在林茧恒的精神空间，帮她重铸自我防御的茧。
下一瞬精神力汲取的规则也被改写，帮林茧恒透支的精神空间恢复原本繁茂的状态。
三次异能毁灭一片空间，改写两种规则。烟素在晕倒前，牵住林茧恒躁动的精神力，与她一同回到她们的家里。
然后堪堪晕倒。
“烟……姐姐……烟姐姐，姐姐！”林茧恒从被思故精神力刺激的状态惊醒，精神空间异常平和，毫无精神力匮缺的状态。
她不知道烟素做了什么，但一定是因为烟素，自己此刻才能无比清明，甚至身体算得上舒适。
“姐姐！”林茧恒抱住摇摇欲坠的烟素，以晶体作床，稳稳接住她，两个人一块儿缓缓落地。
“没事……”烟素留着鼻血，头脑昏沉。
“累……”好歹她们回家了。
这次她也成功帮到了她的主人，没有拖后腿，也没有只躲在林茧恒身后享受她保护。
主人会不会夸奖她呢？
烟素迷迷糊糊的流出眼泪，生理性的酸涩冲击着鼻腔，叫她沉溺在胡思乱想中。
好想成为主人的唯一。
烟素伸出手想触碰林茧恒的脸，被林茧恒一把握住，十指相扣。
如果只有她能和主人如此亲近就好了。
烟素闭上眼，堕落在无尽的痴梦里。
“姐姐……”林茧恒抚掉烟素脸上的泪痕，才发现那是自己不受控制的眼泪落在烟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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