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想不起,方才是谁还在刻意撩拔。
看着蹲下身的男人,他还是趴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的肩背宽厚,趴在上面能感受到隐隐勃发的肌肉,温热而有力。
段宁本来只有一点热意的耳朵,不知是因为这样的夏天,还是陆明身上的温度,渐渐染成粉色。
周围蝉鸣长嘶,绿树荫蔽,一步一步背着他走上石阶,却一点也没有颠簸的意思。
陆明总是让人觉得安心,尽管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冷淡,就算是这样的夏天,身上的体温也不算高,却能让段宁这样的人也柔和了棱角。
他们来到第一个路口,路口的问题是:你们都曾喜欢过或者爱上过一个人吗?
选项很简单,只有两个,是,或者否。
陆明脚步微顿,毫不犹豫,走向了是。
段宁皱了下眉,心里又开始有点酸痛,要不是在录节目,他甚至想咬他一口:“你有喜欢的人?”
陆明:“嗯。”
有了乔朝在前面做对照,段宁没觉得是自己,问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心烦,他只能安静了下来。
毕竟还要考虑到嘉宾的体力,有了第一个问题的出现,顺着第一个选项没走多久,第二个问题很快就紧跟着出现了:你现在也还喜欢他/她吗?
陆明继续走向了“是”的那一条路。
段宁感觉自己牙根更痒了,唇齿蠢蠢欲动,面色愈发阴沉。
第二个问题过后又走了十来分钟,才看到一个新的牌子,又是接连两个感情问题,陆明都选择了“是”。
段宁除了脸色不好,也没有发出什么异议。
最后一个问题不再是牌子,而是一封书信,陆明背着人不好拆信,只能由段宁打开信封,念给他听。
看见书信上那几个字,段宁眉心蹙成一个川字,攥紧了信封,声音忽然有点沙哑:“会想一直喜欢他吗?”
陆明身体一顿,依旧走向了“会”的选项。
段宁瞳孔微缩,搂着陆明的手收紧了些,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大概考虑是在节目上,还是没有说出来。
穿过一条林间小道,在那里,有一位老者在等他们,也为他们递上了他们的结局。
这本来是个必然会悲剧的故事,因为只要其中有一个路口两人的选择不同,最后就会分道扬镳,但没想到,他们却愣生生一路走下来,达成了he结局。
在he对应的结局中,书页这样叙述着他们的前世:
“小时候,你贪玩下山却受了伤,他就是这样背你回来的。”
“后来长大了,你叛出师门,说正道走不下去了,要去报仇,他便再也没背过你。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却心想,修了邪修,背起来倒跟小时候一样轻。”
“但无论修什么道,你也还是他的师弟。师兄从不觉得你重。”
“你说的那些话,他一直在听。”
山上三千长阶,他有无数次可以下山,但每一次,他选择的都是你。
每一步,他都在走向你。
第56章
镜头拉近到书页上的字, 直播间一小撮磕cp的姐妹喜不自胜,磕得那叫一个欢乐。
段宁却怔怔盯着那几行字看了一会儿,把那几张书页握进手心里, 看上去并不高兴。
这一点旁人看不出,但陆明一直用余光注意着身旁的这个人, 却察觉得分明。
到最后一关之前还好好的, 陆明有些想不明白,在背段宁上山的路上,那些问题敏感又尖锐,他几乎已经将自己的心意完全剖白在了这个人面前,就算这样……也还是不高兴么?
镜头下, 所有想说的话都只能欲言又止, 但他还是走到段宁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意思是:怎么了。
没等到段宁有回应, 导演组倒是突然冒了出来:“恭喜二位!你们是第一个走完全剧情的小组,我们为二位准备了两张音乐节的门票,就在今天晚上~”
“如果二位愿意去的话, 我们可能还会跟踪拍摄一些片段作为花絮, 不需要全程跟踪, 二位考虑一下?”
交流被打断, 陆明沉吟片刻没有回答, 只是转过头,仍旧看向段宁。
段宁张了张嘴,想说不去,但不知想起什么,话到嘴边, 又蹙眉改了口:“我们去。”
要是不去,这种夜晚,说不定某些人转头就要去找小男生……
导演笑着点点头,把那两张票放在他们手里,陆明看了一眼,是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预计也是为了方便拍摄。
因为时间有点紧,两人都没吃多少,段宁坐进后排车位的时候,还稍微有些饥饿。
陆明和他坐在一起,像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甜点,放到了他手上:“偶尔吃甜食,有助于心情愉悦。”
段宁仔细打量着它的包装,不知想起什么,嗤笑一声,推开了:“不饿。”
陆明身体一顿:“……不喜欢吃?”
段宁像是意有所指似的看了一眼精致的草莓小蛋糕,面色阴沉了一瞬:“甜的东西,我看着烦。”
话里话外都冒着酸劲儿,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蛋糕。
陆明偏偏没听出来这其中的深意,本来只是想哄他高兴一点,如今只得暂时把它搁置一边,并暗自记下:段宁不喜甜。
然而,等他们去了现场才发现,导演给他们定的这个演唱会,歌手虽然不算很出名,但最擅长的就是甜歌。
段宁脸都黑了,但既然答应了导演要拍摄花絮,他就不会中途食言,只能继续等下去。
进场时人流拥挤,陆明下意识牵住段宁的手,大概是因为在镜头下,段宁冷着脸地挣了一下,只是没能挣脱开,还被更拉近了一些。
演唱会已经开始,天上却渐渐开始落雨了。
甜丝丝的歌声穿梭在小雨间,倒让这雨水也显得黏腻了起来。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段宁低声嘀咕:“这种歌,有什么好听的……”
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睛却从头到尾盯着台上,不明的神色在他眼里流动,最后化作很熹微的光亮。
这光亮并不像是一场大火,而只是火堆熄灭过后的一点火星,轻轻一吹,就会熄灭得了无痕迹。
地下乐队,段宁已经待了十年。
他最熟悉的就是潮湿、昏沉的环境,底下的人群在迷离的灯光里声色犬马,是他十三岁时,整夜整夜梦境的底色。
那时他还不配上台,只能站在角落,看着头顶闪烁又璀璨的灯光,舞台上乐队倾情的表演,却连观众都称不上。
烧伤的疤痕是他祛不掉的丑陋,他明明刚从大火中逃生出来,雨季却从那一天开始,一刻未停地落下。
要怎么样才能站上台呢?
他比任何人都痛恨这些疤痕,又不能直接把这几块血肉剜出来,再重新缝好,然后告诉其他人,其实如果我上台,也能唱得很好。
天才在被造成神之前,是没办法告诉别人自己是天才的。
就算偶尔泄露了,接收到的也只有数不清的否认和嘲笑。
没人相信你是天才,除非你很成功。
他于是无师自通地开始写歌词,给观众,写给台上的人写,最后给乐队里的每个人几乎都写了上千首,队长终于发现了他的天赋,准他上台试试。
舞台终于短暂的属于他,他的恐惧在欢呼声里渐渐消弥,他忽然明白,那些疤痕已经被掩盖在面具之下,不需要被害怕了。
但面具不能遮挡一切,那些雨,还是一刻不停地落在他身上,就像现在一样,他终于有了做观众的资格,但走了十来年,他还是没有走到地上。
小甜歌就算唱得再难听,却能站在段宁难以触及到的舞台上。
他或许一点也不厌恶这个歌手,他厌恶的,从头到尾只有他自己。
他们的位置要看到歌手其实有些艰难,陆明再迟钝也能察觉到段宁身上渐渐浓烈的沉郁,就像落在他们身上的雨滴,无声无息,却会让衣服和皮肤黏得更紧。
就算是再轻柔的面料,这样黏粘久了,再撕开也还是会有些痛的。
陆明鼻尖好像已经弥漫着那种潮湿的气息,他忽然把段宁抱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这样看清楚了吗?”
段宁没想到男人会有这种举动,瞳孔缩紧了一瞬,稳住身体之后,下意识低斥了声:“你做什么?!”
陆明却丝毫没有要把他放下来的意思,只是像在说着一个最无可辩驳的事实那样,平静叙述道:“段宁,不久之后,站在台上的就是你了。”
舞台很吵,但这句话偏偏越过朦胧的雨幕和喧闹的人群,让段宁听清了。
段宁微微一愣,抿了下唇,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还差得远。”
“很近了。”陆明说,“很近了,段宁……”
花絮到这里也算拍摄完成,陆明礼貌地把摄像人员请走了,提前带着段宁走出了这场音乐的狂欢。
他们都不是什么喜欢热闹的人,却偏偏需要一次又一次跟人群联系起来,或多或少展现些什么,又或者只是做自己需要做的事。
所幸,他们也不算排斥。
雨势渐渐大了。
这种雨里,无论是街道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几乎都没什么人,愈发显得空旷。
来的时候,摄像大哥开的是陆明的车,现在他独自去交差了,这辆车就又回到了陆明手里。
陆明本来准备回家,但瞥见副座的段宁,男人握着手方向盘的手指一顿,忽然改变了主意。
车子启动,渐渐远离那片欢腾的人群。
不知过了多久,他把车开进了一座老旧的街区。
那里似乎有一处酒吧,但是已经渐渐废弃了,又或许是因为危险,已经不再被使用。
那片屋顶都还在漏雨,只用几块塑料板遮蔽着,似乎已经不再拥有属于它完整存在时的价值,但唯独中心的舞台,依旧是完好的。
段宁本来漫不经心看着窗外的景色变幻,望见这个废弃的舞台,猛地转过头,忽然明白了陆明的意思。
他的瞳孔紧缩,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半天发不出声音,最后短促地笑出了声:“那歌确实不好听,要听听我的歌吗?”
像是冷笑,又似乎不是。
但这是他第一次用询问的语气征求陆明的意见,陆明不可能不答应,更何况,这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陆明从后备箱拿出一把雨伞,还有一把崭新的吉他,递给了段宁。
段宁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但他深呼一口气,拿着吉他,跳上了舞台。
台下只有一位撑着黑伞的听众,却依旧足够让他紧张。
他调试了一下吉他,唱了他最新写的这一首新歌。
暴烈,激荡,却像是站在长熄不明的无尽黑夜里,只有站在舞台上的他,是唯一散发着光亮的地方。
但其实这首歌原本的基调很绝望,潦草与疯狂是他的本色,压抑为他斟上酒墨,就像是被带回了遥远又精神空虚的摇滚上世纪。
可看着台下撑着伞的男人,段宁却声音嘶哑,硬生生从亘古不变的长夜里迸发出了一束光。
这光亮让他的伤疤都觉得灼烫,可他却着了魔,把吉他都快舞出了火星。
表演结束的时候,段宁站在台上,用吉他撑着身体,剧烈地chuan息。
手指还在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男人眸色深沉地为这位优秀的歌手鼓着掌,然后撑着伞走上前,朝他伸出了手。
那只大手修长又好看,每一个骨节都分明,却透着令人安心的意味。
段宁却直接跳下台,后退几步,挑衅一笑。
暴雨再次落下时,陆明把浑身湿透的段宁按在墙上亲吻。
遮雨的黑伞倒在一旁,冰凉的雨水顺着身体滑落下来,唇齿相接,紧贴的两具身体却越来越灼热。
他们跌跌撞撞走回去,倒在车里,车门在几秒之后,砰的一声被关闭。
车门都被升起,车里的暖气开始缓缓运作。
衣物渐渐被温暖的风烘干,却总有潮湿的地方。
嘶哑压抑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时断时续,一深一浅。
第57章
暴雨持续了几个小时, 终于渐渐停了。
陆明疯起来谁都拦不住,段宁自觉自己命硬,做完也得倒在后座上, 连抬起几根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陆明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耳根微微发热, 想让他就躺在后座, 座位上再垫一层软垫,也舒服一些。
但段宁却用仅剩的力气抓着他的衣摆,朝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语气懒洋洋的:“我不想在这。”
陆明身体一顿,却还是把他抱了起来:“不难受?”
段宁摸了摸他不知何时戴上去的银丝眼镜, 似笑非笑地勾起了下唇:“你说说, 我这么难受,是谁造成的?”
陆明移开眼,耳朵上的绯红更明显了些, 小心地把段宁放到了副驾驶座上。
段宁身上只剩下一件不怎么合身的衬衫,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头无力地仰靠在座位上, 两条长腿曲起放在座位上, 上面盖了一条软绵绵的羊毛毯。
他摸了摸脖子上快咬出血的痕迹, 望着旁边一幅假正经的男人, 嗤笑一声:“……疯狗。”
“你说你, 是不是一条疯狗?”陆明刚准备启动引擎,他却伸出手,一会儿点点他的手背,一会儿点点自己裸.露出来的皮肤,“我全身上下被咬得没一块好看点的地方, 满意了?”
男人垂眸帮他系好安全带,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没有回答。
他有自己的私心,没有询问段宁便把车开回了家,熟练地试水温,熟练地为段宁清洗,然后把人塞进被子里,自己也去洗了个澡,才躺在了他身边。
段宁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见陆明没有把他抱进怀里的意思也懒得动,反正冷清的气息就环绕在自己周围,总归是让人安心的。
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忽然听见了男人低沉的声音:“……段宁,一切顺利。”
他掀起眼皮想说句什么,终是抵不过疲倦,沉沉睡去。
38/137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