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人守住的是这一层的楼梯口,这幢建筑里似乎没有电梯只有楼梯,规模应该不如S.Life大楼那样大。
慕析沿着楼梯往下跑,刚下两楼就听见上方传来的一阵骚动。
想来是那四个人被发现了,一批追兵很快集结起来开始对她的追捕。
“所有医生都在开会,在这里见到的任何陌生人都可以制服!”
“保全目标生命的前提下可以采取任何措施压制,封锁上方地面出口,向下排查!”
慕析加快步伐,却是调转了方向往上跑。
原来这里是地下,出去的路要从上面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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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析出来时,浑身都在发抖。
她不敢回想自己手里摸过多少把枪,又开过几次枪。
整个世界好像被乱涂抹成只剩下一片线条,那是慕析眼前一望无际的荒野杂草。她很想洗手,想把自己全身都好好清洗一遍,但是附近没有水源。
慕析埋头朝着前方一直跑,握紧手里的枪。
以前在家政大学的时候,高等级alpha的身份是她成为异类的原因。比起omega们来说她需要多修一门力量控制,潜意识里被认为不适合从事这份行业让她沉默屈辱,用两年时间才从这些声音里挣脱。
而做了管家之后,alpha身份为雇主多了一层安全上的保护,可没有哪个主人真的会让管家兼任保镖。慕析依靠的从来不是力量,她早就学会了谦和有礼、保持微笑,最大的运动量也不过是从南家庄园的一头走到另一头。
在现有的记忆里慕析从来没正视过自己的能力。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像巫泉这样的人对它趋之若鹜,可她只想再跑快一些,最好能把它们全部甩开。
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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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
一整个会议室里坐满神情专注的医生们,巫泉站在为首的位置面向众人,身后屏幕上是某个重症实验体的病例分析。
大家正埋首写着笔记,忽然“砰”的一声,会议室门被生生撞开。
医生们惊呼出声,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武装安保人员倒在会议室门口不省人事,已经陷入昏迷。
她应该是拼了最后一口气来到这里,可惜没等消息传递出去就倒下了。
好在这里面坐的都是医生,很快最靠近门口的几人冷静上前进行急救措施,还有几人准备出门去叫护士推病床来载人走。
伤者还没醒来,出门叫人的医生们就满脸慌乱地回到会议室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望向岿然不动的巫泉:
“巫总,外面出事了!”
巫泉没什么反应地“嗯”了一声,转过头去:“会议还没结束。”
没人看见她转过身去的同时唇角浮现的那一抹笑,更不清楚那笑的含义何在。
“巫总!”
几个医生又上前几步,又急又怕,“走廊里倒的全是人,都已经没有呼吸了!外面到处是血,一定是有入侵者袭击,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实际情况只会比这更糟。医生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会议室外面那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是让她们吃了大惊。说不上血流成河,但红色血液流在地上又经打斗后形成的混乱暗红印迹,一直蔓延到会议室门上,随着最后那个昏迷者的闯入来到她们眼前。
巫泉这个人最讲究研究工作时要专心,会议室在建造的时候就设计成有着最大程度的隔音效果,满屋医生竟然没有一个人听见外面的动静。
其他医生听到这话一阵骚动,又观察着巫泉的神情不敢轻易起身离开。
“这不是有个知道情况的人吗。”巫泉抬手指着不省人事的安保,“把她弄醒。”
急救中的医生们闻声更加卖力,终于在合力之下让她睁开眼睛。
巫泉走过去,自上而下看着她:“外面发生什么了?”
刚睁开眼、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安保立刻瞪大眼睛,面部抽搐。
几个医生又替她做了好一会儿心肺复苏,那人才终于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有、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把大家全打死了。”
安保仍然后怕:“就是昨天送进来的那个,人。”
“!”
巫泉面前一个医生猛拍桌子站起来,又在她质询的目光下悻悻坐下。
知情的几个人缄默不语,只紧张地看向巫泉,希望她能说些什么让人安心的话。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安保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只知道她昏迷之前就看见慕析把站着的人全放倒了,战斗力恐怖非常,只怕是少有人能拦住她。
她状况很糟,医生们合力完成的急救只让她意识清醒了短短几分钟,随后又软软地昏死过去,生死不明。
巫泉看向等着她发话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我在前面开路,各位尽量寻找还活着的人进行救治。如果遇到失控的病人,以自身安全为先立即撤退,剩下都交给我。”
医生以救死扶伤为先,再加上巫泉的能力和威望,会议室里没有人提出异议。
纵然害怕,大家还是跟在巫泉后面一个个走出会议室。
尽管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外面惨状瞬时映入眼帘时还是引起一阵触目惊心。
没有人出声,医生们配合默契地自行按两人一组跟在巫泉后面,逐个检查倒地的伤者情况,用随身携带的纸笔做临时标记,把死去的人都标记出来。
罕有尚还存活的人,慕析下手狠辣,多是一击毙命。
偶尔遇见有心跳的人,一人留在原地进行抢救,另一人迅速跑出去寻找附近的担架病床。好在这里本就是医学研究基地,类似的东西随处可见。
巫泉向前踱着,一一扫过倒在地上横陈的躯体。
这些都是慕析的杰作。
人群迅速散开,等巫泉走到最下方一层楼时身边已经所剩无几。
身旁三人都是巫泉的亲信,其中一个这才走到巫泉耳旁:
“巫总,我们是不是该告诉黎女士……”
她相当为难,一半是为了表现给巫泉看、一半则是出于真心。这样不讨上司欢心的话她也不愿意由自己来说,可是巫泉身边的三个人里只有她资历最浅,理应出来当这个坏人。
巫泉没有立刻作答,凝重的氛围更让她担忧。
“嗯,是应该告诉她一声,那就拜托你去打这个电话吧。”
她没表现出丝毫不情愿,只向巫泉点点头就自行离开,去向口中的那位“黎女士”报信。
巫泉一直不喜欢……或者说难以喜欢那位女士,刚才的表现更是再次印证这一点。
几分钟过后,巫泉才又迈开步子,朝向是自己的实验室。
“再怎么也算她的女儿,现在跑了当然得让做母亲的知道。”
抱歉各位小天使,近期有一些突发情况没能顾上更文这边的事,这几天会尽量提高更新频率的,感谢大家包容
第88章
那位黎女士的身份……其实上官忻也不完全知晓, 只知道巫泉明面上都对她恭敬有加、全力顺从、讳莫如深。
跟这样的人物通话,上官忻也压力极大。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上官忻一直做着深呼吸, 希望自己的声音不会发抖,尽量平静地传达信息。
即使如此。
电话接通那一刻,对面传来“你好”声音的时候, 上官忻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黎女士的声音非常轻柔,似乎与她地位格外不符的温雅。但上官忻不敢觉得她亲切,连巫泉都不近人情、不通人性成了那样,她不敢自作主张认为黎女士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您好, 黎女士。”
上官忻等待了几秒,黎女士没有说话, 在等自己说明来意。
“我是巫总的助理,向您汇报基地的情况。我们很抱歉……您的实验体, 从这里逃出去了。”
生怕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逃出去”会惹怒黎女士,上官忻换了口气就紧接着补充:
“我们的安保人员已经尽全力追捕, 但是实验体等级太高,我们死伤惨重,很多安保人员都牺牲了……”
黎女士静静听着上官忻的话。
一阵令上官忻心悸的沉默过后, 电话里突然传来黎女士轻快的笑声:“嗯, 不会是你们巫总故意把她放出去的吧?”
“!绝不是这样!”上官忻顿时浑身僵硬,声音也不自觉高了一些,“您知道的, 巫总向来最尊敬您和您的实验成果, 绝对遵从您的教导, 不可能做出这样违背您的事情……”
她感到自己心跳加快、气血上涌、指尖发颤。
作为医生她非常清楚, 这是极度紧张的体现, 她还是怕成这样,实在太过每种。
但在面对黎女士,上官忻并不为自己这样丢人的表现感到羞愧,她只是怕极了。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在开玩笑。”
黎女士平和地指出上官忻的状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脆的轻响,像是钢笔笔帽盖上的声音。
黎女士仍然在笑,似乎一点都不为慕析出逃这件事感到愤怒,更不为上官忻所说她们惨重的死伤情况感到惋惜。
她说:“我知道的,现在的年轻人都很顽皮,总是不喜欢按照章程做事,有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想的才对。”
上官忻听着,不敢出声。
“年轻人不喜欢太过刻板的流程,不喜欢被关着、被束手束脚,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十分理解。”黎女士随和地说着,“不过,有时候固定流程不是为了束缚,只是为了轻松省事而已……敲打敲打,总会领悟这种道理的。”
“您说得是。”上官忻只好应道。
“嗯。”
黎女士嘱咐她:“你也记得让你们巫总,不用太过自责愧疚。这段时间就让她做点自己的事,我会处理这个情况,接手实验体。”
上官忻愣住:“您是说……”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最后一声黎女士仍然轻柔,像是提醒孩子不要再碰倒古董花瓶那样体贴。
可上官忻立马道歉,然后噤声,等待黎女士先挂掉电话。
她放下手机,这才惊觉后背竟然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在原地驻足好一会儿,上官忻才走出去,告诉巫泉关于黎女士指示的内容。
“她说,她来接手实验体。”
巫泉神色淡淡:“知道了。”
-
目之所及除了一望无际的荒原,就只剩下两手空空的自己。
与天幕相接的灰败荒原好像一直绵延到世界尽头,无论怎么向前跑也没有办法离开。仿佛一座巨大的牢笼把人桎梏其中,等着把心智和力气一起消磨殆尽。
从基地里拿出来的枪早就被慕析扔掉了,她算是走运,还碰上一两个雨天留下的水塘。
慕析浑浑噩噩,靠着本能从水塘里汲了些水喝,然后把自己手上身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但不管怎么洗,鼻尖似乎都萦绕着一种似有若无的腥气,叫她作呕。
腹部被巫泉用手术刀捅出来的伤口,经过手术处理后原本已经稳定住状态。可后来又经历了慕析闯出基地时的重复撕扯、绷裂,早已有了溃烂迹象。
荒原上当然没有消炎药的。
慕析自身能力再强,也没有办法在没有医疗救助的情况下让伤口自主消炎愈合,何况她还一直在跑。
以至于结果就是,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慕析终于昏沉着倒在几块石头组成的石堆旁边,腹部伤口溃烂引起高烧。
之前慕析哪怕再不清醒,也一直没用荒郊野外充满细菌的水流冲洗腹部伤口,避免引起感染。
但现在身体滚烫,尤其是肚子上那一块最炙热难受。她已经没了力气起身,只能伸手去够石堆旁边小小坑洼里浑浊的水,想要浇在自己肚子上降温。
“不可以。”
慕析眯着的眼睛睁开一些,好像看见南惜正站在自己面前,严肃地板着脸制止她这么做。
南惜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把手心里一小捧脏水倒回去,絮絮叨叨的:“就算没有干净的水,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本来伤口就快要烂了,还这样胡来,你不想回来见我了吗?”
慕析垂下手,搭在硬邦邦的石头上。
指尖发凉,身体其他地方却在发烫。慕析坦然地接受了眼前的幻觉,耳边也做梦似的响着轰鸣,被她当成南惜出场的伴奏曲。
她咧开唇微笑。
从在基地里冲着别人开枪起,南惜的声音、模样就不断出现在她耳边面前,一直引着慕析来到这里,然后再也走不动。
慕析没说出来,她在心里默默回复了“南惜”的问题。
她应该没有机会回去见南惜了吧?
有些静下来的时候,比如说现在,慕析倚着后面冰冷尖利的石头回顾自己过往,就像人死之前总要经历一遍走马灯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惨。
其实就她本人来说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
跟南家小小姐偷偷摸摸谈个恋爱,已经是她最出格的一场梦了。
才刚刚从南惜那里学会了什么是爱、该怎么爱人,就要因为五年前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被迫分开,工作也没有了,还来不及重新出发又被抓到这里。
被人捅了,也杀了不少人,慕析知道自己再也当不回普通人。
……也不是普通人的问题,她现在要当活人都不容易。
好可怜。
慕析嘴唇发白,连带着整张脸都毫无血色。一头黑发早就因为这几天来经历的一切变得又油又脏,乱蓬蓬垂在身后,像是荒原上扯来的杂草。
原本还想再这么顾影自怜地多回望一会儿这短暂人生,可是脑海里意识运转得越来越慢,思考都变得越发艰难。
在这样的不毛之地失去意识意味着什么,慕析只能想到一个死字。
……
眼前南惜的幻象都剧烈摇晃起来,纵使慕析百般不情愿,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窝囊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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