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小塞缪尔十分不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尽管小白不肯直说,可明显就是为了保护格子才这样突然地要去学校的——当然,保护不保护得了另说。
这样一心为她的小白,格子竟然只把他当成自己成绩差劲的遮羞布,他看格子是需要好好教育一下了。
除此之外,对于小白上学这件事,他则是有些忧愁,因为小白不知道在学校里是感受到了独特的氛围还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总之忽然开始闹着要爸爸。
他们三个孩子:小塞缪尔倒有个爸爸,不过常常忙得忘记了他有个儿子,致使小塞缪尔也觉得自己没有这么个爸爸;格子自不必多说,亲爸和后爸全都死了,堪称是天生的“灭霸”;还剩一个有爸爸然而宁愿自己没有的萨维里,全都不能对小白要爸爸的哭闹感同身受。
哭唧唧的小白又被萨维里定义为了“不好玩”,对于不好玩的东西,他是向来没有什么耐心的,撸起袖子,萨维里准备“以哭止哭”——狠狠揍他一顿他就想不起来找爸爸了,被小塞缪尔紧赶慢赶地拦住。
小塞缪尔在咧着嘴掉眼泪的小白身前蹲下来,决定问清楚再说:“有同学嘲笑你?”
小白点点头又摇摇头,张开嘴,只吐出了一串哼哼呀呀的呜咽,除了最开始的几个字一句也听不清,直到他哭累了,小塞缪尔才皱紧眉头,勉强将他的呜呜噜噜翻译成了人类的语言。
大概就是他今天上课时,同桌的男生告诉他只要手掌根部的月亮山会跳动,爸爸就躲在云后面看着他。
说着小白还掰过了小塞缪尔的手把“月亮山”指给他看,小白的手上沾了泪水,湿漉漉的,并没让小塞缪尔嫌弃,只觉得接触着手心的指尖细而软,湿热湿热的,是小孩子特有的触感。
小白捧着小塞缪尔的手掌,很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再次对同桌男生告诉他的结论深信不疑:“塞缪尔哥哥的也会跳,所以他有爸爸。”
他所说的“月亮山”就是手掌根部突起的鱼际肌,位于手掌桡侧的肌群,用这里所有人都有的掌动脉搏动来判断父亲是不是还活着,小塞缪尔被雷得外焦里嫩。
看小塞缪尔长久地不说话,小白摇晃了他的手,怯生生地问:“他在骗我吗?我爸爸死了吗?”
至于这个,小塞缪尔也不清楚情况,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觉得先安慰住小白要紧:“你爸爸还活着,但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所以没办法来找你。”
小白垂下眼眸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这个……”,小塞缪尔露出苦涩的笑容,“我也不知道。”
小白又晃晃他的手臂,大眼睛太亮了,一眨一眨的几乎让人有些眩晕:“那你想想办法嘛。”
天可怜见的,这几个孩子都没经受过父爱的滋养,却要帮小白去找爸爸,况且去哪儿找呢……更别说他们连小白的爸爸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然而尽管如此,小塞缪尔还是答应了小白,并在翌日给主神殿的护卫军安排了一个比大海捞针还要抽象的任务。
护卫军首领询问小塞缪尔具体事宜:“去红海边境找?”,他知道那个孩子是从那里找到的。
小塞缪尔点点头,又道:“其他的地方也找一找,”,他想起萨维里说过的“捡到他的那个村子,里面没有人类”,补充了一句,“地狱里……能去的话也找一找。”
因为小塞缪尔“一定帮你找到爸爸”的承诺,小白暂时安生了下来,不过从此之后他添了一个毛病:只要他受了委屈,而小塞缪尔又安抚不住他的时候,他就开始转着圈地闹着要爸爸。
‘小白越来越黏塞缪尔哥哥了’,格子开始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并不慌张,因为在家里如此,在学校里,小白却是自己的铁血跟班。
小白长得漂亮,又是与众不同的可爱,甫一来便成了初级学部的焦点人物,让这样的小白当自己的跟班,那是格外的有面子。
不过两天之后,格子发现小白不再跟着她了,她这才有在小白那里“失宠”的慌张,她在课间跑到小白的位置那里,驱散了正围着小白聊天的一圈同学,很悲伤地问他原因。
小白正拿着同学借他的一支彩色的水笔练字玩,突然看到格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地将眼睛弯成了月牙:“格子姐姐。”
对于格子的问题,他很无辜地回答:“我以为格子姐姐不喜欢我跟着你。”
“怎么会?”格子将辫子绕到手指上,一屁股坐到小白桌子上,“有人跟你说闲话了?”
小白很小心地把水笔的笔帽盖上,摇摇头:“但是我看你身边一直有一个男生……”
“哦!”格子恍然大悟:一是为了小白不再跟着自己的原因,二是她终于认清了小白写的歪歪扭扭的那个字,“你说维托?他烦人得很,我肯定还是更……”
小白忽然打断她的话:“他就是那天欺负你的人吗?”
格子很可爱地皱起脸,连连点头:“对,他说我胖得像个球,还说我丑,讨厌得要命!所以说还是你可爱嘛。”
被格子不轻不重地捏住脸颊,小白轻轻眯起眼睛,同时唇瓣张开:“维托……”,他若有所思地重复了这个名字。
第112章
距离第一堂课开始还有十几分钟, 格子嘴里叼着半片面包,鞋跟磕在课桌横梁上,转身大力地拍了拍后座维托的桌子:“上周留的报告写了吗。”
维托合上正在翻开着的漫画, 意犹未尽地抬头,朝她坏笑了一下:“又没写?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超过隔壁班新转来的那个小孩重回倒数第一宝座了。”
格子“嗬”了声:“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还不是你上课的时候老拽我头发!”
“那是上课时候的事情, 跟报告有什么关系?这份报告可是留了一周的时间完成呢, ”, 维托故意拖长语调, 目光扫过格子咬着的面包,嘴欠道,“这么胖了还吃!”
“我就吃!”格子一张嘴, 面包掉到了地上, 她尴尬地卡壳了几秒,“……还有,怎么没关系了?就是因为你拽我头发, 导致我都没听到老师留这项作业。”
她气急败坏地瞪着维托, 越看越觉得对方讨厌, 不过她品质高洁,愿意“不耻下问”:“你到底借不借我抄,咳咳,借鉴?”
维托先将地上的面包用一个小魔法扔到后面的垃圾桶, 才“呵呵”笑着:“当然借了, 要不然格子老大又让我放学别走可怎么办嘛。”
格子挑了下眉,为这句“老大”而得意洋洋:“借了也不行!今天放学你也别走!”
维托夸张地一缩脖子,表示自己真怕了,他伸手探进抽屉去翻压在几本漫画书下的报告, 但是手在漆黑的抽屉里刚一动,他忽然“嘶”了声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抽出的左手手背上,被豁开了一道四五厘米长的口子,从虎口蔓延到腕骨,慢慢开始往外沁血珠。
格子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维托害疼地皱起眉,低头往抽屉看去,发现在抽屉边缘,有一根小拇指长度的钉子被卡在了桌子的衔接缝里,顶端十分锋利,好在卡得不紧,在一碰之下就歪了,不然造成的伤势可想而知还要更严重一些。
维托活动了一下钉子把它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嘟囔道:“不知道是谁放的。”
格子这时已经取来了创口贴递给维托:“你惹着谁了?”,不等维托说话,她自问自答,“一定是你嘴贱惹人生气了,人家报复你呢!”
维托的看法和格子差不多,会在学校搞这种恶作剧的,无非也就是和他们同级的学生罢了,翅膀都没长硬的小孩子,也就只能做这种低级的报复了,他放下一半的心来,把付出了血的代价才拿到的报告给格子:“唉,你最近也帮我盯着点,别让我又被暗算了。”
格子接过报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很仗义地点头:“行,要是有人往你凳子上黏口香糖我肯定告诉你。”
——
与此同时,刚刚看过了炽天座培养役名单的小塞缪尔忿忿不平地把书包扔到桌子上:“不应该没有你啊,我觉得你应该去找教官确认一下。”
炽天座培养役是从魔法学院的高级学部挑选资质优秀的学生作为后续的权力核心培养,几乎预定了未来的职能最起码也会是一个六重天守护天使的级别。不过小塞缪尔报名这个选拔,更多的还是在意被选中后就可以参与下半年的战斗演习,也就是说可以不必天天呆在魔法学院里日复一日地学习这些老套的知识了。
他当时是和萨维里一起报的名,萨维里他是很清楚的,虽然表现吊儿郎当了一些,但是能力绝对是这一批次高级学员中第一档的,没理由会在这个唯魔法能力的选拔中落选。
相较于小塞缪尔的义愤填膺,当事人萨维里倒是很淡定,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会上课时睡觉用的垫子,并且提前摆好了姿势以酝酿睡意。他把下巴拄在垫子上半闭上了眼睛:“这不是很正常嘛,”,他说,因为下巴被压住声音有些闷闷的含糊,“我有那么一个随时会被打成反叛天使的老爹,他们怎么可能会选上我。”
小塞缪尔把论文交给来收作业的组长,并在组长走到萨维里身旁犹豫着要不要叫醒萨维里时很温和地开了口,告诉对方不用浪费时间了,他没写。
目送组长离开后,他一边往外掏书一边沉吟着开口:“他们的顾虑我能理解,但是这样做还是有失妥当,你不去找的话我叫他们来和我谈谈。”
萨维里还是趴在桌子上,声音更加的含混悠远,让听他说话的人错觉不是他已经睡着了就是自己在做梦。
他哼哼着:“反正我被没被选上都能随便出去,没什么不一样的,还是别麻烦了。”
小塞缪尔拿书的手顿了片刻:“但是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了啊。”
这句话让萨维里的肩膀颤动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没说出任何积极的话。于是小塞缪尔自作主张地下了最后结论:“你别管了,我来处理这件事。”
旁边的萨维里轻哼了声,表示随你。
小塞缪尔不经意看到了萨维里手腕上缝起来的线,替好朋友受疼地咧了下嘴:“你手怎么了?”
萨维里很明显能猜到小塞缪尔问的是什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前两天有个二翼天使,翅膀被用黑色的线缝起来了,我看着还挺好看的。”
不用说,对天使做出这种变态行为的一定又是萨维里的父亲,小塞缪尔把一会儿上课用的书摞方块似的整齐摆在桌子上,小大人一样地叹了口气,觉得好朋友这个爸爸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别的不说,伤害无辜天使可是重罪,不管是什么职阶的天使都不能免罚。
对于小塞缪尔委婉的、让他去劝说自己父亲的言论,萨维里无声地笑了笑。
不管是否自愿,在这个年龄,平时总是表现得更加潇洒乖张的萨维里因为家族特殊的立场比小塞缪尔要成熟许多。
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
天堂里有羽毛晶莹,翅膀总散发着温暖白色圣光的六翼大天使,他们是主神最得力的助手,掌管着七重天的一应事宜;也有甚至连二翼都无法舒展开来的小天使,但翅膀洁白无垢,象征着他们对主神大人的忠贞不二,因此哪怕他们魔力微弱也走得昂首挺胸……
唯独不能有像萨维里父亲这样翅膀呈现天空特有的深灰色的天使——当天使的翅膀不复纯白的那一天,就意味着他已经背叛了,他们还能生活在圣浮里亚,全仰赖于主神的“宽宏大量”。
而这宽宏大量会有多么宽宏多么大量,又能维持多久,萨维里父亲敢赌,跟随他背叛了主神信仰的反叛天使们可不敢赌。
随着反叛天使的翅膀一天一天地变成蛇鳞般的灰羽,一根看不见的弦也在一点点拉紧,终有一天,跟随他父亲的那些反叛天使会为了自保而拼死一搏,到那时候,他父亲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天堂容不得灰色翅膀的天使。
这种处境,绝不是一句“劝劝”就能解决的。
很快开始上课了,小塞缪尔听到教授讲出的第一句话,又沉重地叹出一口气:都三节课了,教授还在讲这个基础的爆破魔法,而且还是低阶的基础版本。
他百无聊赖,又不愿意像萨维里一样公然睡大觉,困苦地几乎化作一尊石像,好在后半节课是自由分组练习,同学们完成练习爆破魔法时发出的大大小小的劈里啪啦声把萨维里吵醒了,能让他和小塞缪尔聊天解闷——还不用担心被听到。
“格子是不是又把那只鹰头狮身兽弄死了,我看她最近不再提她的净化实验了。”
萨维里打着呵欠,点点头:“对,所以我正在筹划再给她弄一只什么魔物回来。”
“有点奇怪吧,”,小塞缪尔本想压低声音,但在一教室放鞭炮似的爆炸声中,声音太低是没法让对方听清自己说什么的,他只好又加大力气喊道,当萨维里是个聋子那样的喊法,“格子用的净化魔法不应该有杀伤力的。”
“魔物嘛,身上全是黑暗力量。”
小塞缪尔转头看向萨维里,虽然目光落点处是萨维里,他的眸子忽闪着,却是全神贯注地在思索着什么:“我认为有必要研究一下,净化魔法消除黑暗力量时会对本体造成的影响。”
他弯腰,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大部头的书,翻看起来,翻过几页,他忽然朝萨维里一歪头:“你也查一下啊。”
“唉,我没带书。”
睡觉用的垫子你倒是记得带,小塞缪尔咽下这句吐槽,无奈地翻出另一本书丢给他。
他们两个一直讨论到了晚上放学也没讨论出一个具体的结论,最后小塞缪尔定下来:“下只魔物到了之后,先让我研究一下。”
萨维里揪着手腕上缝得密密麻麻的线,闻言“啧”了一声,毫无信任感地问:“你用净化魔法?”
在小塞缪尔五大基础类魔法的考试中,净化魔法是他得分最低的那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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