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舔毛。】
苍庸被寅峰这种毫无保留的激动吓了一跳,不会隐藏自己想法的人太恐怖了。
偏偏寅峰自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些念头都是一闪而过的:【你这个技能很好,传情报方便,就是容易让人怀疑自己的脑袋有问题。】他脑中发出这条信息的时候是沉稳的。
而后紧跟着一条:【呀,布丁沾嘴上了,真是个粗心的小孩。】
苍庸:……
部长有时候也蛮可怕的。
“喜欢吃吗?”上将忽然问苍庸。
苍庸点点头。
上将看起来特别欣慰:“喜欢就多吃点。”
“谢谢上将。”苍庸说。
“我比你大了不少,你可以叫我武爷爷。”上将本名叫武欣忧,他们家也算是老牌贵族了,除了上将,他还是几个星系的领主,和寅峰有些像。
“武爷爷。”苍庸立刻改口。
武欣忧笑得更开心了,他发现苍庸身上确实有种混沌的勇气。
苍庸不知道武欣忧的身份代表着什么,一般人听到了武欣忧的话,会激动地站起来表示感谢,恨不得现场给武欣忧念一首赞美诗,面红耳赤,不能自已。
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武欣忧不太喜欢。
“诶,你知道你叫我武爷爷是什么意思吗?”武欣忧故意问面前的小孩。
“我以后出去扯大旗就能用您的名字了。”苍庸连连点头。
武欣忧乐坏了,捂着肚子直笑。
武欣忧今年216岁,已经步入了苍老期,而他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更大,头发几乎快白干净了,尽管他穿着制服,看起来特别有气质,五官俊朗,他的骨相很好,尽管已经遍布皱纹,也依旧能看得出来他年轻时是英俊的。
只是武欣忧放声大笑的时候,身上那点老绅士的气质就全没了,特别像一个没有包袱的普通大爷。
他是坏人吗?
苍庸不太明白,这个武欣忧看起来挺正常的。
坏蛋老头不是应该更阴郁一点吗?最好长着鹰钩鼻,从不正眼看人,应该是个高傲的干瘦老头才对。
“我刚联系到你部长的时候,他说你杀了人,有心理阴影,现在你好点了吗?”武欣忧甚至开始关心他的心理健康了。
而且他给苍庸的感觉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像寅峰了。
【部长!他看起来不像个坏蛋!】苍庸觉得很不妙,这个人太会伪装了。
【他本来就不是坏蛋。】寅峰说,【他是如今中央星系里罕见的有良心的高层了。】
苍庸:【啊?】
寅峰后面又跟了一句:【嘿嘿,苍庸看起来懵了,好有意思。】
苍庸沉默片刻又问:【可他不是站在咱们的对立面吗?】
【对,但站在对立面并不代表老师是坏人。】寅峰能让武欣忧注意到自己,就是因为武欣忧觉得寅峰和自己很像。
武欣忧是个变革派,他看出了如今部分制度的腐朽,他痛恨那些贪墨。如今他老得这么快,就是在寻求根治联盟顽疾的方法,只是他一直没找到万全之策。
【老师他心善,但是手段狠厉,他知道在如今这个畸形的时代,不能让重要的权力落到无德之人的手上,下一任大统领竞选,老师有很大概率能被选上。】寅峰说,【他想让我接过特研局的管理权,他做了大统领就不能把目光单独放在特研局身上了。】
苍庸更混乱了:【那不是挺好的吗?】就算大家不在一个阵营,可大家都想要往好的方向发展啊。
寅峰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苍庸的脑袋。
苍庸忽然感受到了来自寅峰的情绪——一种庞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
【因为我不认为联盟还有变好的可能。】寅峰说,【领主这种东西,根本不该存在。】
领主占有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们的权力太大。
约束了他们又如何?他们的权力依旧还在。
武欣忧是很好,他身为领主,却不耽于享乐,而是试图改变一些什么。
可武欣忧的本质是为了维持联盟,为了继续走下去。
他压根不准备对那些领主动手,也不准备真正地得罪联盟最大的那些利益集团。
武欣忧无比痛惜联盟昔日的荣光,在他看来,联盟病了,病得很重,需要特效药来治。
而寅峰认为,联盟不是病了,它是该死了。
联盟的建立也曾经是一段辉煌的历史。
兽人们步入星际,一颗颗被改造过的宜居星在被先行者收入囊中。
这些先行者们各自为政,而一个星系的民众生活得如何,全凭这些先行者们的良心。
他们垄断了科技,垄断了教育。
那时候的环境格外恶劣,那些先行者们几乎要成为自己星系的“皇帝”。
联盟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再也没有了所谓的先行者,这些星系被收拢起来,被联盟监督管理。
曾经荒唐的垄断也被打破,或者说打破了一部分。
过去那种先行者的孩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普通民众却连自己从何而来都要忘记的情况已经消失了。
一切都很好。
直到联盟开始一点一点地腐烂。
领主这种东西真的应该存在吗?
领主是削减版的先行者,可他们手里的权力还是太多了。
如今兽人们过得好不好,不还是看这些领主的良心么?
单看特研局和特安局也知道,联盟太老了,他们这些部门掺杂了太多利益相关的东西。
互坑互害,内部斗得比外部还狠。
【现在的联盟就是一团畸形的腐肉,四肢都已经被肉瘤附着,它已经无法向前了。】寅峰说,【老师固执地要做手术解决那些肉瘤,可就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这些肉瘤被摘除。】
【其实有个很好的办法,把联盟脖子砍了,就能摘除最大的肉瘤,以它为养分,能滋养出新的,鲜活的生命。】寅峰很无奈,【老师接受不了这种方法,他总觉得联盟还有救。可他都两百多岁了,一个兽人最多只能活三百多年,他自己的时间都不多了。】
寅峰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个好人,但他完全不认可他老师的改革。
【我和他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们很像,但是某种意义上,我们完全站在了对立面。】寅峰低头吃了一口肉,而武欣忧还在逗苍庸。
武欣忧很喜欢苍庸,因为他喜欢积极向上的孩子。
苍庸因手染鲜血而愧疚这一点,在武欣忧面前也是个加分项,这说明苍庸对生命还抱着最基本的敬畏。
生命对他来说还不是利用他人的砝码。
而且武欣忧觉得苍庸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吃饭也是大口大口地吃,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下回这种事交给寅峰就成了。”武欣忧说。
“不行的。”苍庸现在心情格外复杂,因为他意识到了武欣忧这个大反派居然在真情实感的关心自己,“我不能把压力全压在部长身上。”
大反派不应该是那种反社会人格吗?就是那种不知道受过多少挫折,然后嚷嚷着要毁灭世界的那种。
大反派应该是要拉着大家一起死的。
怎么能一天到晚琢磨着救人,琢磨到头发都白了呢?
“好沉重啊。”苍庸觉得自己瘦弱的肩膀承担不起这种巨大的压力。
“怎么了?”武欣忧还学着寅峰的样子摸了摸苍庸的脑袋。
苍庸感觉更沉重了。
他把手里的蛋糕放下:“武爷爷,你别对我这么好。”
武欣忧挑眉。
“我怕你死的时候我会哭晕过去。”苍庸想要拉开和武欣忧的距离。
寅峰:“咳咳咳!”他被呛到了。
武欣忧不知道苍庸是个什么脑回路,但他被逗笑了:“那你部长死的时候你哭不哭?”
苍庸点头。
“你朋友很多吧。”
苍庸继续点头。
“他们死的时候你都哭?”武欣忧又问。
“肯定每个人都要哭一哭的。”苍庸说。
“那你谁都哭,不相当于谁都没哭吗?”武欣忧继续搓苍庸的脑壳,他发现苍庸头发的手感真的很棒,“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你能活得久?说不定你死得比较早,这样就该我们哭你喽。”
苍庸琢磨了片刻,诚恳道:“还是我来哭吧。”虽然他很善良,但他的命比善良更重要。
“我可以努力从情绪低谷走出来,然后带着对大家的思念,快乐而惆怅地活下去。”苍庸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的。
武欣忧又被逗笑了,他越笑越开心,大概是真觉得苍庸有意思。
回去的路上,武欣忧也帮苍庸散心。
真的很难想象武欣忧这么个特研局一把手,官至上将的狠人居然会耐心地陪苍庸这个特助玩。
苍庸也听过很多关于武欣忧的恐怖传说。
可最后武欣忧把他送到的时候还给了他几大袋的零食。
是的,武欣忧亲自把寅峰和苍庸送过去了,还和他们的局长聊了一会儿。
苍庸终于明白“我背后有人”这五个字代表了什么。
只是很快苍庸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武欣忧明确地对他表达了喜爱之情后,原本超喜欢他的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系统认为这很正常:【以前你就是个小卡拉米,性格又好,又不争不抢的,他们喜欢你很正常。】
【但是特研局一把手对你另眼相看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意识到了你以后可能会晋升得很快,会挡他们的路。】
寅峰就是一个例子,年纪轻轻就成了部长。
逗小孩是一回事,面对竞争者又是另一回事。
苍庸宛若遭了晴天霹雳。
什么东西?!只是和武欣忧的关系好了那么一点点,他的一切可爱的优点就都消失了?!
他亲爱的同事们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安慰他。
【也没多亲爱,你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不是一个阵营的。】系统提醒。
可苍庸就是觉得委屈,他什么都没干,他甚至遇险了。他还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对活人下了手。
苍庸需要安慰,可刚回来他就被防备了。
就连白究垣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警惕。
苍庸无措地站在离同事们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低头抠手。
虽然此刻局里的温度适宜,可苍庸还是觉得刺骨的冷,他觉得天上在飘雪。
白究垣走上前,他先是寒暄了一通,随后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白究垣试探道:“武先生很看重你?我刚才听你叫他爷爷。”
听到这话,苍庸的泪水夺眶而出。
白究垣:……
诶不是!怎么哭了呢?
苍庸刚刚跟武欣忧一起进来的时候不是还挺骄傲的吗?
就算他不想回答,敷衍过去就行了啊!他哭什么?!
“问什么问?!”苍庸嚷嚷,“反正你也讨厌我了!”
白究垣指向自己,满脸疑惑。
他经常性地讨厌苍庸是没错,可苍庸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我出去遇到了危险!你们根本不关心我!之前你们口口声声说过喜欢我!你们自己说的!”苍庸起身。
他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困住了,快要窒息了:“现在我只是跟武爷爷回来而已,你们就都讨厌我了!”
有位同事开口:“不,我们没……”
成年人的世界谈不上什么纯粹的讨厌,只是防备而已。
“你们就是讨厌我!你们看我的眼神特别奇怪!我能发现!我不是傻子!”苍庸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这个冰冷的环境让他感到不适:“你们只知道武欣忧!我呢?!苍庸呢?!苍庸发生了什么,你们问了吗?不,你们没有,因为你们根本没看到我。”
“你们好无情!好冰冷!”苍庸控诉完之后就转身找了一间茶水间把自己关进去了。
他在里面独自面对世界的残酷,而外面的同事们在面面相觑之后都凑了过来。
对于他们而言,孩子一般的索取情绪,确实比七拐八绕的沟通更容易打破僵局。
如果苍庸熟练地敷衍过去,他们只会更加警惕。
而此时苍庸的操作不在套路范围内。
他太真情实感了。
“苍庸,开开门好不好?”
“怎么了苍庸?你被人欺负了?姐姐给你报仇!是不是特安局那群混账?!”
“苍庸,别把自己锁起来!”
片刻后,寅峰和局长陪着武欣忧走出来,在路过苍庸所在的工作间时,三人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都知道武欣忧的示好可能会引起部分人的不满,寅峰已经准备好安慰苍庸了。
可此时工作间里的人都在安慰苍庸。
一大群人围着他,有人给他擦眼泪,有人揉他的脑袋。
还有人给他按压肩膀,这些人叽叽喳喳的,脸上都带着讨好的笑。
寅峰三人:??
这群人被下了降头吗?平时最喜欢争的就是他们了,这时候怎么这么平和?
有人把糖拆开,亲手递到了苍庸嘴边。
苍庸扭过头:“我怕它是你给我的最后一颗糖了,如果未来的分别会格外痛苦,现在我宁可不吃这一颗。”
“哥错了!哥真的错了!怎么可能是最后一颗糖呢?”
旁观的三人:……
武欣忧:“啊,他好会啊。”
寅峰嗯了一声。
“他也是那么拿捏你的?”武欣忧问寅峰,“他也是这么骗你穿虫壳的?”
寅峰否认:“他没有骗我,他那时候是真的心情不好,是我主动的。”
武欣忧沉默。
寅峰补充:“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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