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游因眼睛瞥开，笑得依旧优雅从容，说出的话倒是不失礼貌的气人。
“这么凶，你还是不要原谅我了。”
阎知州口水吃多了，这些日子嘴皮子也有所长进，迅速追上游因的话尾：“请让我原谅你，我不会很过分。”
原谅的主体还得请示，游因一听后面那半句话，就知道阎知州已经准备好过分了。
没有半点在认真检讨的样子。
说罚吧，游因自伤口结痂之后就一直被酸痒困扰，现在倒也开始怀念起温热的舌尖轻挑慢捻的感受。
但规矩就是规矩，游因暂且还不打算放过阎知州。所以他把手抬起又落下，青葱如玉的手指轻轻盖在阎知州骨节分明，略带薄茧的大手手背上，用若有似无地触碰着挑逗对方。
色差明显的大手明显一紧，飞快翻过手想要抓住他，却被后者轻易地躲闪开，扑了个空。
下课铃声响起，阎知州在响铃声中气得直磨牙，恨不得直接张口咬他。游因却气定神闲地享受着他求之不得的样子，侧过头笑盈盈嘱咐他说：“阎老师，马上会有几名小客人来访，我的建议是你躲一躲。”
骂他长得凶，小朋友容易做噩梦。
阎知州居高临下，目光灼灼地凝了他一眼，确实听见有几个正在往这里赶的脚步声，才不情不愿松开手往遮光帘后走去。
“游老师！”没多会儿，在单人床上坐躺好了的阎知州就听见个青春活力的男孩从门口快快乐乐跑进屋里。
后头还有个姑娘，一边礼貌地打招呼一边锁门。
个子较高的男高生遵守约定而来，看见同样遵守约定的游因，心里止不住雀跃。带着一点点斑的朴素脸蛋露出欣喜的笑容，他眼睛里淬着星光。
旁边的女孩儿在关上门后也走到游因跟前。
倒是她先续上了话。
“游老师，打扰了。”
“别客气，请坐吧。”游因抬手示意，起身去泡了两杯凝神静气的茶端给两人。
“你们都是高二吧，期末压力大，再熬一熬就能放假休息几天了。”
“我们都还好……就是憋得慌，这个学校太会憋人了，感觉跟那些什么，呃，强制戒网的学院一样，我，我想转学。”那女孩儿说。
男生点头附和：“我也是，太恐怖了，不管是上课还是吃饭还是睡觉，都好像被监视着……而且，我总觉得同学们也怪怪的。好像一个一个都变态了……”
游因心说他们可能不止是变态那么见到，变种了也说不一定。
“尤其是高三的前辈们，马上临近高考，按说应该是最紧张的时候，他们居然都表现得很平静……”
关于这个方向，游因也早有疑问。如今俩小孩儿递台阶，他就顺势问了出来。
“今年的高考时间安排在几号来着？”
游因记得学校有惯例，要在考试前集体放假，等考完高考其他学生才考期末开始。
俩小孩老老实实。
“下个月七八九号，咱们期末考结束三天以后。”
嗯？跟游因认知里的假期安排不太一样？
是不同地域有不同的安排流程，还是系统为了合化设定擅自更改了时间？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游因就着话说：“他们大概都很紧张，只是现在的校园环境太压抑，所以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女孩儿叹了口气，说：“别说他们，我也不敢。高一的时候我记得学校高考前还会带前辈们出去做百日誓师，自从这个校长上台…”
她好像畏惧着什么，小心翼翼瞥了游因一眼，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别担心，我不认识校长，而且我作为一个边角料老师，对他的意见也很大。”游因继续释放善意。
女孩子这才放心了一点。
男孩子大大咧咧，看见游因的笑容就赶忙表现：“游老师才不是边角料！你要是不在这，我们连心里话都不知道跟谁说。”
好孩子，夸人都大大大方方的夸。
游因也对他笑：“我记得校长是…是什么时候上位的来着？”
“四个月前！”上了当的男孩迅速接上话茬，“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被锁在学校里四个月。妈的……咳，我是说，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叫我爸举报他！”
游因对男孩的处方式不置可否，只问说：“你们见过他吗？感觉挺神秘的，我到现在也没见过面。”
“新学期开学典礼那天见过，也是那天他发布了新校规。不过那会儿只说要发布校规，没有像现在这么多条。”
“教导主任也是四个月前上任的吗？”游因点了下头，“他们两兄弟一起上任？”
“兄弟？”男孩和女孩显然没听过这件事，都是一愣。
对视片刻，女孩子摇头：“教导主任早就在这任职了，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有个兄弟……也不知道校长是他兄弟。”
第272章
同一类的消息, 不同的消息源传递出来的内容却各有不同。在警卫视角，似乎默认所有人都知道校长和教导主任的关系，而在学生视角, 这个消息却不大流通。
游因对此也保留一定的概率猜测，毕竟学生人口众多，不一定每个人都了解所有的校园八卦。
就像他们自己说的, 从开学到快学期末了，只在开学典礼上见过校长。警卫那边似乎与校长见面的几率更大一些一样, 身处的位置不同, 不确定因素也都大相径庭。
游因刻意流露出不那么刻意的意外, 像是用墨笔描绘的眉尾向上挑了一挑：“我也忘记是听谁说的，校长和教导主任是兄弟这回事儿。你们不知情，可能是校长和教导主任都不愿意太向外透露这件事，怪我没想那么多。”
目光透过金丝透明镜片与两人对视, 他说道：“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就当做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宛如鱼裙在水中荡漾裙摆时勾勒的波澜, 游因眼尾氤氲着温和笑意, 把两个小的蛊得五迷三道。
也不管帘幕后面躲着的双开门冰箱横吃飞醋，杀气腾腾。
男孩脑袋点得跟摇滚前奏一样, 恨不得把自己一颗心刨出来给游因看看到底有多诚。
有秘密着三个字对俩小孩儿来说有着特殊的魔力，能让他们产生一种关系更加紧密的既视感, 对游因也多了几分信任。
为表达自己的诚意，男孩还坦诚了自己的秘密。
“我也有话想说的。”他把板凳搬得离游因近了一点，“其实我, 我跟我的同桌曾经去踩过其中一条新增校规的点，就是上十一点以后不要留在教学楼那条。”
“我跟我同桌都喜欢看点恐怖，新增校规又有点跟前阵子流行的校园怪谈啊，规则怪谈什么的类似, 我俩一合计……就故意躲到厕所，到教学楼彻底断电了，才跑出来。”
青春期的孩子多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感，其中一类热衷于挑战秩序，挑战规矩，乐此不疲。
男孩和他的同桌便是这一类型的典型代表。
新校长宣布颁布新规那会儿，其实一条明码规则都没有。第一条规矩发布于新增校规白板上的第七天，俩热血上头的青少年就开始无法无天地作死，趁着校园规则第一条发布的第一夜，就顶风作案去了。
自习结束在夜深人静的十点二十分。男孩和他的同桌，另一个个头仅次于他，身形有点小胖的男孩一起在教室躲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便将自己反锁在教室里面，一直等到十一点熄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漆黑无比，他们才感觉到害怕。
万籁俱寂，晴天的月光似乎完全照不进屋内，路灯的光居然也被玻璃给拦在了外头。俩年轻气盛的男孩儿躲在讲台下边，彼此手捏着对方的手腕，尽管两人手指都冰得发颤，也都因能确定到对方的存在而稍感心安。
他们俩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怕黑过，但真的沉浸在没有光的世界，被无穷的未知包围才开始后悔害怕。
同桌受不住，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自己买来玩的手电笔，直接按了下去。
看到光亮的男孩心里一惊，连忙拍掉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骂他：“忘记校规了吗！不能见光的！！”
黑暗可比校规可怕，同桌都快哭出来了：“我们要不…回去吧，趁现在大家都还没睡，现在出去应该还来得及。”
好提议，但问题是，屋子里太黑，他们俩根本看不见离开的路了。
小胖同桌慢慢跪在地上，一手抓着男孩，一手在地上慢慢摸索。
“掉哪去了？你也找找啊。”
男孩有点无语：“你一打灯就违反校规了，还找？明天再说吧。”
“xxx的，我们现在本来就已经在违反校规了，你xxx的装什么！而且这都是你提议的，现在好意思说吗你？那笔很贵的，我求了我妈好久才给我买的，丢了你要赔我！”
“你小声点！怕死得不够快吗！”男孩看他越说越激动，就赶紧把人按下了，也帮手帮着找。
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要找东西有点大海捞针那味儿了。男孩摸了满手灰，最后无奈提议：“别找了，明天等能看见了再找吧，我们再这么摸下去地板都抛光了。要真找不到我赔……”
“找到了！”话还没出口就被同桌兴奋的堵了回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个事儿呢，小胖同桌就打开了灯。
光束朝上，白色的伞形发散性光束中央，两个少年面前，一张皮肤惨白的脸赫然出现！
惨叫声噎在嗓子眼儿里冒不出声，男孩下意识逃跑，误打误撞就跑到了窗户边。等他装到玻璃窗，摸到把手，脑子里第一个想法便是打开窗户往下跳！
当然，在下跳之前他试图回头喊上同桌一块，但他刚回头，地上的手电笔居然腾空飞了起来。
是被那个藏在黑暗中的家伙捡了起来！
手电笔的光束四处搜寻，似乎在寻找他们，男孩吓得脑子都不转了，赶忙往下跳。
虽然二楼的楼层较高，但好在他年轻，体质还行，只是稍微崴了个脚，人基本没有大事。
离开教学楼后，那种被真空屏蔽的感觉瞬间消失，周围的光和声音一下涌了过来，让男孩稍微找回了一点力气。
“我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想再上去找他的，但是……教学楼铁门已经锁死了。”说到这，大概是愧意涌上心头，男孩声音里带着一些哽咽。
他没说自己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脚踝，只是说：“后来我去找警卫的时候，警卫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好像在学校里迷了路，路也看不清。我想叫人，但是我声音大一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我。”
到底还是年轻，小朋友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记忆被带回到那个上，他脸色变得苍白。
游因抽空看了下边儿上的女孩，很明显，对方并不怎么吃惊，这件事男孩应该提早就跟她分享过。现在的她更多的是关心和担忧。
“我因为太害怕了，就一直跑，一直跑。累了也不敢停下来，一直走到好像是白天了……上课铃声响了，我，我就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要上课这件事。”男孩抽了下鼻子，说，“等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教室了。我同桌，他也在！”
“我以为他顺利逃脱了，还很高兴地问他怎么跑的。但是他……”游因看着男孩的脸色变得古怪，茫然中带有恐惧，他道，“但是他居然说他没有跟我在学校里留过夜。”
第273章
小胖同桌的斩钉截铁让男孩不由地怀疑起了自己, 怀疑昨天上发生的一切可能都是他的课间噩梦。
好在女孩儿及时打断了他们。
作为唯一一个知情人，女孩很清楚昨天上这两个不怕死的同学留在学校准备挑战校规的事，虽然提出的疑问被小胖同桌一人否决, 但之后他们两人私下商量比对出的细节，还是让她们坚定了昨的一切遭遇都是真实的这个想法。
而让他们更害怕的，是小胖同桌自从那天之后就有点不做人了。
“我跟他一个宿舍的, 从那天以后，他每天早上都会按时起床！从不赖床也从不迟到！每天在学校就是看书学习, 悄悄话不说, 零食也不吃了！放了学回去立马就洗澡睡觉！”
男孩略显激动。
游因听着也不住感叹：“那确实很可怕了。”
哪像个人啊, 抹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完全被格式化成了个模范好学生，跟设定好的机械程序有什么两样？
尽管现实里确实会有这样的好学生存在，但让一个人在一夜之间彻底改变, 这件事必有蹊跷。
可怕的是这好像并不是个例, 女孩耐心等待男孩说完, 才开口接过话茬：“我们本来以为小胖是转性了，但后面越来越多同学变成了这样, 甚至不止是我们班，还有同年级的其他班和低年级的, 他们居然连上体育课都……都不去偷摸着买零食或者偷懒了。”
只知道板板正正地跟着老师做运动，没自己事儿的时候就在旁边干站着，像个等待指令的机器人。
说起来怪怪的, 这本来应该是学生应该做的事，但现在却成为了检验怪异的标准。
人是生命的个体，生命的底色就是自由和浪漫的。每个生命都会有自己特殊的，与众不同的区分点, 这一点在人身上，会以个体行为差异的方式表现出来。
所以不同的人才会有不同的体态，动作，行为习惯。
这些都很正常，被抹成同一模板，丢失了个性才不正常。
两个孩子也凭着本能觉察到了这一点，心里的恐惧和委屈也就越憋越多。俩人很想找个大人谈一谈这件事，有个主心骨心里也能安定，但一圈下来，不安反而加重了。
如果不是昨天机缘巧合看到有活人感的游因在学校乱逛，他们俩估计得憋到考试那天。
游因表示明白，并给予两个小朋友正向肯定。
“你们两个做的很棒，也很坚强。但是请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温柔的力量无坚不摧，小妈妈的一句夸赞和设身处地的体谅催出了委屈，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145/154 首页 上一页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