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宴还需要风尘子出力,秦琢得先把他安抚好才行。
于是他说:“这不是你不该知道的东西,而是诸葛果想让你通过自学来了解,可惜眼下的情况不适合让你自学,那就让我为你解答,好不好?”
风尘子想了想,哼了一声:“昆玉,你以为你会比我更了解果儿姐姐吗?”
“我不了解,所以这只是一个猜测罢了。”秦琢好脾气地同他掰扯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你就是太亲近你的果儿姐姐了,才会不如我这个完全不认识诸葛果的人看得透彻。”
“好、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点道理——只有一点哦!”风尘子还是絮絮叨叨很不服气的样子,但总算愿意听秦琢继续讲下去了。
“宴会呢,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交谈宴饮,较之平常的吃喝闲聊,它更加隆重正式,你没有参加过宴会吧?”秦琢认真而循序渐进地引导着风尘子的思路。
风尘子回忆了一会儿:“并没有呢,你要带我去吗?”
上钩了!
秦琢也没想到风尘子那么主动,故意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原本我是想带你去的啊,可是有其他人与我同行,他只邀请了我,如果我带上你,恐怕会惹他不高兴的,但这次机会又实在难得……”
“带我去、带我去!”还没等秦琢胡说八道完,风尘子就激动地往他身上扑去,“我就待在你身边,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的!昆玉,求你了!”
猝不及防被寒风撞了个满怀,冰冷的气流直接从领口、袖口灌进去,冻得秦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吸了吸鼻子,他赶紧裹紧了衣物。
风尘子是一缕风,一缕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风,但他早已生出了灵智,即使没有刻意修行,日积月累的法力已然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因此,秦琢这名炼精化气后期的修士,也被这股风吹了个透心凉。
“别往我身上来。”他不满地用灵力隔开风尘子的本体,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可以带你去参加宴会,但你必须一直待在我的身边,绝对不能发出半点声音,明白吗?”
“嗯嗯!”风尘子很是兴奋。
秦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来,风尘子不会掩藏自己的气息,光从感知来看,分明就是一只炼气化神期的大妖,但旁人看不到风,就会误以为这股气息的来源是秦琢!
只要带着风尘子,秦琢根本无需更多伪装,就能混进烛阴宴了!
至于这些山海玉书碎片嘛……算了,晚些时候再问问周负吧。
…………………………
天亮后,他们冒着风雪继续赶路,钟山就在北海边上,古钧说自己认路,秦琢就放心大胆地跟着他走。
当古钧问起秦琢是否想到伪装之法时,秦琢一本正经地用忽然想起师尊教过的一种秘术糊弄了过去。
见他不愿细说,古钧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反正无论秦琢用了什么手段,能悄悄混进烛阴宴就好。
过了两日,他们给足了车夫酬劳,下车步行向北。
虽然古钧身上还有旧伤,但速度也不必健步如飞的秦琢慢,两人又没什么交流地默默走了大半天,钟山终于遥遥在望。
“那就是……钟山?”秦琢用手遮挡着眼前飞舞的雪粒,不断向远处眺望着。
“呼……呵……”古钧又是搓手又是跺脚,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了小金炉,“我记得就是这里,嗯,不会走错的。”
从此处向北看去,钟山只有一抹幽深的剪影,被漫天的大雪模糊了色彩,除了周围无光无日,和普通的山脉没什么两样。
“钟山有特殊的大道规则,太阳照不进去,山中唯一的光源是烛九阴的眼睛。”古钧的声音自秦琢身后响起。
秦琢回头,紧紧地盯着古钧的面庞,眼神晦涩不明。
“……看我干嘛,不相信啊?”古钧笑道,“我收集了很多有关烛阴宴的资料,当然也包括钟山和烛九阴。”
听了这番话,秦琢一言不发,只是把头扭了回去,攥紧了双拳。
“我们来得刚刚好,离烛阴宴开始只剩下不到一日的时间,要不就先过去?”古钧征询他的意见。
秦琢点了点头,率先身形一纵,向钟山飞奔而去。
“哎!你急什么呀,等等我!”
越接近钟山,纷纷扬扬的雪花就越小,直到山脚下,几乎已经化作了白茫茫的雾气。
秦琢提高了警惕,放缓脚步一步一步地试探着向前摸索,同时给风尘子打了个不引人注意的暗号。那缕清风悄悄溜了出来,萦绕在秦琢的周身,形成了一道完全掩盖住秦琢本身气息的墙。
古钧紧随其后,他已经把【忘形骸】戴在了脸上,面具一贴上皮肤就融化了,渐渐隐没,等面具完全消失后,脸还是那张脸,气息却俨然是另一个存在了。
秦琢敏锐地回过头,只看到古钧冲着他无辜地微笑着,额角渗出一滴冷汗。
在戴上面具之后,古钧身上的气息实在太黑暗、太混乱,让秦琢控制不住地毛骨悚然。
嘶,饕餮和梼杌都没他这么邪呢。
若不是古钧天赋异禀,那就是他真的见过这种气息的大妖魔。
“怎么了?看着我干啥?”古钧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地问他。
秦琢僵硬着身子,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回身:“……没事。”
他没事,不代表古钧也没事。
古钧立即感知到了他身上气息的变化,便热情洋溢地贴了上来:“哇,你们秦家不愧是传承千年的仙门世家,这个秘术也太神奇了吧?”
“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罢了。”秦琢连忙谦虚道。
两人说话间,雾气主动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泥泞曲折的小路来,路面上散落着凌乱的脚印,大半属于各种动物,小部分属于人。
——看起来属于人。
“烛阴宴只要到场都算宾客,当然前提是你得归属妖魔之流,我们直接往里走就可以了。”古钧告诉他说。
周围很安静,风雪渐息,温度却越来越低,秦琢气血鼓荡,驱逐了寒冷,走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穿过一道由法力构成的结界,两人便进入了九幽之地。
九幽的天地是颠倒的,秦琢对比着天空的方向,才发现自己是横着走进来的,而古钧在穿过结界的一瞬间倒转了过来,赶紧跳到了另一块平地上,才摆脱了那种窘迫的局面。
这里只是九幽荒凉的一角,遍地是大大小小的石块,有尖利的也有光滑的,庞大如巨兽,微小如砂砾。
石块上攀附着形状像是珊瑚一般的东西,但颜色并不艳丽,以灰褐为主,质感也是毛茸茸的。
古钧不假思索,一马当先地往前走去,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秦琢愣了一下,然后也迈开了双腿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脚下的石块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深渊,像是一张异兽的巨口,吞噬掉所有误入其中的存在,秦琢试着往下丢了一块小石头,半天没听到落地的声响。
路的尽头是一座宫殿,用大块的石料堆砌而成,制式古朴,装饰考究,但墙壁上布满了裂缝和灰尘,似乎已经废弃很久了。
秦琢心底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这就是烛阴宴举办的地方吗?”
古钧点了点头。
“举行宴会……都不打扫一下场地吗?”秦琢看得直皱眉,“就算不修复裂痕,也该清理一下堆积的灰尘啊。”
古钧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向那座宫殿走去。
宫殿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妖魔鬼怪,能完全化作人形的很少,外貌上大多还保留了一些属于妖怪的特征,还有许多拥有智慧的山海异兽,与妖类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人马。
秦琢扫视一圈,以他的经验来看,此地的妖族多是山水灵气催生出的精怪,没有出身自青丘狐妖那种传承久远的大妖世家的。
古钧悄悄在他耳边说:“来这里的路不止一条,宴会还没有开始,他们都在等鲲鹏一族来人,到时候这扇大门才会开启。”
秦琢盯着表面坑坑洼洼的石门,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和古钧伪装的对象是妖族,自然自觉地站到了妖族的队伍中,众妖纷纷投来畏惧的目光,给他们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在众妖的眼里,这两位可是完全化形的大妖魔!掐死自己就跟宰鸡似的!
不过也不是所有妖族都怕他们,有个穿着黑白相间的短衣的青年把脸凑到秦琢身边,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他的人形已经很完备了,只剩下双眼还是蛇类冰冷的竖瞳。
“嘿,新来的?”
秦琢下意识地看了古钧一眼,见他没有反应,便诚实地微微颔首。
“我叫虹陀,你叫什么名字?”这个青年表现出了与外表不符的自来熟。
秦琢道:“昆玉。”
“昆玉?”虹陀问了他具体是哪两个字,随后诧异地看着他,“你不会是玉石化生的吧?肯定是吧,你的人形看着就非常像一块美玉呢!”
秦琢从善如流:“对。”
“我也是第一次来呢,待会儿一起进去吧,也好有个照应。”虹陀压低声音说。
第81章
“不必你操心,他是和我一起来的。”
秦琢尚未来得及拒绝这个自来熟的大妖,就有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嗓音娇软柔媚,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是个女子,不是古钧!
谁?!
秦琢猛地回过头,与此同时,右手已经握住了藏在袖中的曳影剑,谁料撞入视线的却是一张令他意想不到的熟悉面孔。
“苏护卫?”秦琢不由愣神。
苏颦?她不是长定公主的亲卫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
秦琢的目光停滞在了苏颦身后摇晃的狐尾上,那条火红的尾巴毛发顺滑,自如地游动着推开了九幽深处的雾气。
……这条真实的狐狸尾巴又是什么情况?!
苏颦先向他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身姿婀娜地迈着小步踱到虹陀的面前,纤细的指尖点点他整齐的衣领,她染过蔻丹的指甲在黑与白的衬托下,显得分外艳丽。
虹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喂,涂山颦你几个意思?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你这么紧张干嘛!”
苏颦似笑非笑,又往前走了半步:“要是我再晚来一步呢?”
“我又不会平白无故地害人,你与其防着我,还不如防着那帮妖魔鬼怪呢!”虹陀对她怒目而视,“我警告你,我怎么说也是神灵的后代,我不怕你!”
“神灵的后代?你是说你被北方海神做成装饰品的先祖吗?”苏颦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海神禺强统治着北海,传闻他人面鸟身,两耳各悬一条青蛇,脚踏两条青蛇。
虹陀气得脸色涨红,他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昆玉,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古钧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此时才凑了过来:“这不是苏护卫嘛?你也来参加烛阴宴吗?”
苏颦刚想与秦琢说话,就被这人打断,不满地瞪着他问:“这不是峨眉盟书剑派的古钧古衡石掌门吗?您也来了呀?”
古钧用折扇点了点手心,从容不迫地笑道:“一些私事。”
苏颦冷笑一声:“那可真巧,我也是私事。”
言罢,便不再理会他,而是一把拽住秦琢的袖子,拉着他穿过了众妖,来到了一个小角落里。
见状古钧微微一笑,识趣地没有跟上去。
秦琢连忙问:“苏护卫怎么会在这里?你认识刚刚那个叫虹陀的大妖?”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何要来九幽,不知道这里很危险的吗?”苏颦用责备的眼神盯着他,“咦?你的气息隐藏得挺不错啊,比古钧好多了。”
秦琢有点心虚地笑了笑,毕竟古钧是用灵器【忘形骸】伪装的,而他身上的气息真的来自风尘子那位绝世大妖。
苏颦的面容严肃起来:“烛阴宴应该快开始了,我也长话短说。如你所见,我的另一个名字是涂山颦,苏是我母亲的姓,而我的父亲是一只来自青丘国的九尾天狐,我从父亲身上继承了狐妖的血脉,但并不是九尾,不算天狐之属。”
秦琢被这个消息砸得懵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口:“长定公主知道此事吗?”
“知道啊,怎么会不知道?你别打岔!”苏颦给了他一记眼刀,“那个虹陀我确实认识,那家伙的原形是一条海蛇,不知是犯了癔症还是怎么回事,总是自称神灵后裔……他心肠不坏,但你可别给他好脸色,那条蛇最擅长蹬鼻子上脸了!”
“我虽然也算半个涂山氏族,但和青丘一直没有太多联系,然而就在前几日,青丘突然以女娇老祖的名义给我下了一个命令。”
涂山女娇,乃是世间第一只九尾狐,也是大禹的妻子、夏启的母亲。
据说《涂山歌》“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就是用来赞扬女娇的贤德与美貌的。
大禹和夏启都已经逝去数千载,但这位美丽的九尾狐还在青丘守望。
说到这里,苏颦的面色愈发凝重了,她深深地吸气,勉强平复好了心情才继续往下说道。
“青丘要求我参加这场烛阴宴,探查这场宴会有无可疑之处,尤其是鲲鹏一族的动向!”
苏颦拍了拍秦琢的肩:“只是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在这里碰上你。”
秦琢也没想到他会在九幽碰到苏颦,不过苏颦也是与他一起闯过少昊之国的交情,即使她有一半的妖族血脉,也比那不知安了什么心思的古钧可信多了。
“我也是来找鲲鹏一族的。”秦琢的目的比古钧和苏颦都要简单明确,“我想前往天池一趟,但昆仑山已成禁地,只有鲲鹏能够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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