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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害怕自己停下来，脑子里想的就全是楚清漪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要躲开那个镜头？
当然是潜意识里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准备前往太空，开始新的冒险。
这样一来的话，她就必须和楚清漪分开了。
明明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现在却要分开。
一想到这里，沈黎的心就好痛，痛到无法呼吸。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满脑子都是先前楚清漪浑身是血窝在自己怀中的模样，痛得浑身冰凉。
但是她又能为楚清漪留下吗？
不能的吧。
如果她愿意留下，也不会避开那个镜头了。
最好的结果，是让楚清漪和她一起飞翔。
但是楚清漪会愿意和她一起飞翔吗？
灵天帝国的居民是长生种，ABO人的寿命却很短，显然在进化的实验里，没有人再一次达到绿环欧所说的永恒生命。
也就是说，她们天之帝国的居民在进化路上是有残缺的。
楚清漪这样为她人着想的人，肯定无法舍弃这里的人。更何况要是楚清漪愿意和她走的话，第一时间应该搜罗消息，而不是联系她的下属。
虽然联系下属那句话是沈黎自己说的。
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啊！
想到这里，沈黎有些自暴自弃，恨不得抬手给自己扇几个嘴巴子。
思绪纷乱间，时间过得异常的缓慢。沈黎不堪忍受情绪的折磨，松开怀里的楚清漪，起身走出铁皮小屋，踏入灿烂的阳光，走向了拣宝。
拣宝是一个一人高，头顶液晶屏，一只手正常，另一只手贼长的分拣垃圾机器人。
爆裂的太阳之下，它兢兢业业地分拣着垃圾，听到沈黎的脚步声它扭过头看过来，很好奇地问：“你不陪你的朋友休息吗？”
沈黎笑笑，极为洒脱道：“睡不着，来帮你捡垃圾。”
拣宝的屏幕闪过一堆均码，好一会才恢复正常，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沈黎没有说话，只是扫了一眼拣宝的分类，跳上那堆机甲垃圾山，开始疯狂拣垃圾。
她心乱得很，不停地想做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单一的体力劳动是最好的疏解方式，因此她在大太阳底下消耗着自己的体力，不断地把分拣好的合金丢上传输带。
一人一机器干了好一会，拣宝注意到沈黎沉默的紧绷的侧脸，想了想调整了一下语音系统，换了一个幼稚园老师的声音，拍拍手夸赞：“哇！沈黎你好厉害啊！”
很夸张的语气，逗笑了沈黎，她站起身，看着拣宝道：“我厉害什么啊？”
拣宝的脸上滚过一行字：“捡垃圾很厉害。”
沈黎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算什么。真要说专家，你才是呢。”
“但是你也很棒啦。”拣宝说了一句，又开始问：“你来自哪里？可以和我说说吗？”
沈黎转过身看了它一眼，挑眉：“你很好奇吗？”
拣宝点点头，又换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我没有去过别的星球，所以我很好奇。”
一个机器人无端端地说出“好奇”两个字，任谁都会觉得惊悚。但沈黎偏偏不，她非但没觉得奇怪，反而顺着它的话答道：“可以啊……”
“我来自帝都星……那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星球，上层是贵族，下层是贵族破落户以及大富豪……”
拣宝是个很捧场的听众，无论沈黎说什么，它都会呜哇乱叫。
她们说帝都星，说起青松王的后花园，说第一军校……
垃圾星常年尘土飞扬，拣宝没有见过植物，所以想体验植物的触感。
沈黎不知道怎么形容，转过头对它道：“要不等我有了自己的飞船，开过来的时候给你带一支花吧。”
拣宝开心地拍着自己的手：“好呀好呀。”
她们聊了很多东西，棉羊树，生命星球奥德拉姆，金蝶人，还有魔芋人……
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并肩坐在垃圾堆上，望着西沉的太阳，聊完了克拉肯。
拣宝夸张地哇了一句：“宇宙真奇妙啊。”
沈黎转过头看向它，眼神非常柔和：“是啊，宇宙真奇妙。”
拣宝点点头，羡慕开口：“真好，我要是像你一样，是个人类就好了，我也可以到处跑了。”
沈黎奇异地看了它一眼：“你很想离开这里吗？”
拣宝点点头，仰头看向了天空，液晶屏滚过一行字：“我有时候会做梦，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梦……”
“梦里我长着翅膀，在星空飞翔。”
“但是醒来，我又要开始捡垃圾。”
“我就会想，捡垃圾那个我真的是我吗？还是长翅膀的那个是我呢？”
“或许，我说不定也是个人类呢？”
沈黎深深地凝望着它，继而轻笑出声：“也许呢。”
“你现在的思维方式，就是一个智慧生命。”
拣宝被夸了一句智慧，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片刻之后，它看向沈黎，关切地问：“你现在还难过吗？”
沈黎一怔，惊讶地看着它。
拣宝和她说道：“我有时候读一些故事，会感觉到不舒服。”
“百科告诉我，这种心情叫做难过。”
“我难过的时候时候，会做很多工作，就像你刚才一样。”
它转过头，看向前方的夕阳。通红的太阳倒映在它的液晶屏上，显得它的小脸红彤彤的。
它凝望着太阳，说着孩子般的话：“不过做完工作之后，我就会坐在垃圾堆里看太阳。”
“太阳会从西边沉下去，又从东边升起。”
璀璨的光芒倒映在它脸上，为它蒙上了一层神圣的柔光。
拣宝晃着脚，在咿呀咿呀声中继续道：“周而复始，周而复始，我总会见到它。”
“这么一想，好像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难过了。”
它转过头，看向沈黎：“你看了太阳，也要开心点。”
沈黎抬眸怔怔地望着它，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弥漫了雾气。片刻之后她抬手捂住了脸，低声哭了起来。
眼泪渗过手指缝隙大滴大滴地流淌，沈黎哭得浑身颤抖，双肩抖动不止：“见……”
“见不到了……”
她抽泣着，悲伤汹涌地吞没了她：“再也见不到了……”
因为……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119章
看着哭成水龙头的沈黎, 拣宝忍不住想：人类的身体真是奇妙啊。一定是因为体内有一条磅礴的河流，才能哭出如此丰沛的水量。
拣宝坐在一旁，听沈黎哭了好一会, 才轻声开口：“再不看的话, 夕阳要落下了哦。”
沈黎从手掌处抬头，抬手擦了擦自己眼泪，泪眼朦胧里她转眸看向天外的太阳，托着腮帮子看了好一会，含泪哑声道：“这里的太阳好大，像个破灯笼。”
拣宝:“……”
红彤彤的太阳正在无垠的机甲垃圾堆里, 就在这时，一股冷冽的黄风从远处刮来。
天空昏黄, 远远地可以看到一股沙尘暴正在席卷而来。
拣宝的液晶屏幕闪过一行字：“糟了！”
“风暴来了！”
它惊呼一声, 伸出自己小短手，一把拽住沈黎啪嗒啪嗒地往自己铁皮屋走。
沙尘暴追着她们的身影来得很快, 没一会狂风席卷过大片的垃圾堆，将整个世界涂抹成一片昏黄。
太阳被黄沙吞噬了, 什么也看不见。
拣宝牵着沈黎一路滑铲，急速回到自己的铁皮屋，然后“砰”地一下关上屋子大门。
进入屋内的刹那，沙尘暴淹没了整座铁皮屋。它裹挟着黄沙, 以及机甲碎屑噼里啪啦地砸在小屋墙壁四周。
一片漆黑里，沈黎抬眸看向铁皮屋的天花板：“你这屋子能撑住吗？”
拣宝走到左手边的门框，一边伸手去按开关, 一边道：“能啊。”
“啪嗒”一声, 电源开关按下，整个屋子一寸一寸亮了起来, 显露出与白日完全不一样的样貌。
无数盏红红红白白，紫紫绿绿，黄黄蓝蓝的主控台指示灯光被固定在铁皮小屋的天花板上，组成了一片动人的虹色。
沈黎站在门口，望着不大不小的小屋里，呈现出来的瑰丽色彩，眼里都是惊艳的光。
“好厉害，和星空一样。”
她转过头，看向拣宝：“这是你自己做的？”
拣宝有些不好意思，用小手扣了扣自己的液压器肚皮：“是的，我看教程做的。”
看教程，也就是说明拣宝有学习能力。
学习就意味着进化，能自主进化就说明这是一个智慧生命。
沈黎震惊地看向拣宝，眼里十分兴奋：“拣宝，你跟我一起翱翔太空吧！”
她发出了邀请，小机器人看着她，一下懵了。好一会，拣宝磕磕巴巴地开口：“可以吗？”
沈黎点点头：“嗯，可以！”
拣宝激动了起来，液晶屏上的表情换来换去，最后换成一个大大的笑脸：“那可真是太好了！”
它欣喜地说了一句，紧接着又忐忑地问了一句：“可是我还有任务要执行，不能随便离岗。”
真是个热爱工作的机器人。
还未等沈黎说什么，地上传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冷淡女声：“我会把你的任务解除，这样你就可以获得自由离开机甲星。”
沈黎和拣宝往地上看去，楚清漪正捂着自己脑袋，从地上坐起来。
沈黎看着对方，脑袋嗡地响了一下。
她听到了。
她知道自己要走了。
沈黎心下一咯噔，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低头看着楚清漪的神情，踟躇着开口想要解释：“我……”
楚清漪仰头看向她，故意开了一个话题：“外面是什么情况？”
沈黎愣了一下，连忙道：“沙尘暴，估计要持续几个小时。”
她蹲下/身，两手放在膝盖上，神情专注地望着楚清漪：“睡了一会感觉好些了吗？”
楚清漪抻了抻腰，掩唇打了个哈欠：“还行……”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之后，楚清漪感觉特别累。
她没有想太多，转过头看向拣宝道：“过来吧，我帮你解除权限。”
拣宝啪嗒啪嗒走了几步，在楚清漪面前蹲下。楚清漪用智脑连接了她的系统，简单操作了两下，更改了它的指令。
拣宝的屏幕亮起，滚出一个行字：“权限已解除，该型号编码机器人已删除。”
“哇！”拣宝高兴怀里，跟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在屋子内跳得砰砰作响。
长手刮过四周的墙壁，险些抡到楚清漪和沈黎。
最后还是楚清漪伸出了手，握住了它的长爪子，制止了它的行动：“好啦。”
“你这只手行动起来太不方便了，还有你脚下的滑轮鞋，履带都生锈了。恰好这里有个修理专家，让她帮你修修吧。”
楚清漪把沈黎推了出去，推得一个踉跄。
沈黎转过头看向她，连忙唤：“楚清漪……”
楚清漪朝她挥挥手：“陪你的新伙伴忙去，我得看会文件。”
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令沈黎有些难受。沈黎垂下眼，神情像极了一只被丢弃的狗狗。
她巴巴地看了楚清漪好一会，楚清漪却没有理她，打开了智脑忙工作去了。
沈黎收回了目光，走到拣宝面前，对它说道：“来吧，我帮你修。”
她走到角落，打开修理箱对拣宝说道：“材料有限，不过你可以说说你有什么要求，我先按照你说的给你暂时修个雏形出来。”
“等之后材料充足，再按照你的要求给你换个外观。”
拣宝虽然也有自己的修理箱，但是平日里她只能修一些小问题。像是更换重大零件的事，只能联系附近的修理机器人帮忙。
不过对方的修理，也只是按照出厂原设鼓捣，这还是拣宝第一次拥有别的外观。
它高兴坏了，说：“好耶。”
它围绕在沈黎身边，叽叽喳喳，一时说自己要能够转向的履带式双腿，类似坦克的身躯，一时又说可能还是人型比较科学，要不把它做成黎明号机甲吧。
吵吵闹闹的，很是刺耳。
要是人类，沈黎可能早就不耐烦了。
可是对面是机器人，沈黎就显得十分耐心。温声细语，有问必答。
坐在一旁看着文件的楚清漪，听到她这个声音，想到她从前对自己的恶劣不耐，免不了起了几分烦躁。
又想到沈黎一回来就准备走，更是躁动不安。
她知道沈黎的心思，所以在奥德拉姆星的时候她心甘情愿地送沈黎走。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们回来了，也安全了。
更不要说她们的感情与在天蓝星时相比，早就不同日而语。
她本以为，沈黎会对她有点留恋的。虽然她不会束缚沈黎，但是沈黎一回来就想走，这算个什么事？
就这么一点也不在乎她吗？
即使她心里清楚的明白没有人可以阻止沈黎迈向宇宙的步伐，但还是在被撇下的时候感到失落。
意识到这一点，楚清漪免不了有些难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用掌根撞了撞自己的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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