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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打听过了,那个项目治疗方向确实和嫂子的情况吻合,但是五年前就已经中止了。”
“问清楚他们缺什么, 钱、设备、人脉,今晚我会送到,项目最好明天就重启。”
片刻后闻安回道:“哥,项目负责人竟然是隔壁市严大少,他家有矿!他真不缺资源,当时这个项目是给他弟弟做的,他弟弟不是还来过咱们江市做眼部手术吗,病恹恹的,金贵到我们全部人都没能近身瞅一眼……五年前他弟弟意外去世,严大少就把项目停了。”
闻彻皱眉:“严家?”
他听说过严大少的风采,倨傲冷漠,目下无人。两人的圈子鲜有交集,他只在某个慈善晚会上随意和严大少点头致意过。
“你去备礼,我走一趟。”
闻安是真佩服了:“哥,你绝对是闻家唯一的恋爱脑。”
闻彻伸手挂了电话。
推门而入的时候沈行月耳朵尖动了动,直起身:“你是不是很忙?忙的话你就先回公司,我这里只需要一个护工就可以了。”
“好,”闻彻俯身查看了一下他被纱布裹严实的脑袋,确认没有再渗血才起身,“左耳后面也有伤口,你侧躺时多注意。”
他答应的太干脆,沈行月有一瞬间的不适应,过了会才慢慢点头:“你记得好清楚啊,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有伤口。”
“颈部有两道划痕,已经止血了;内脏轻微损伤,脊背有大片淤青,后脑偏左侧有淤血肿块。”
闻彻回答的很快,沈行月震惊了一下:“好详细。”
“那你呢,你有哪里受伤吗?”
闻彻走远了两步,背光站在桌前,手术剪咬开粘连血肉的绷带,止血药粉洒在翻卷皮肉上的瞬间,肩胛骨在黑色衬衣下骤然绷紧,声线却平稳得近乎温柔:"我没有受伤,当时你把我护在怀里。"
“是吗,”沈行月完全听不出来他在说谎,眯眼一笑,“那真好,我这个盾牌还挺有用。”
——
闻彻下午出去后,一直到深夜才赶回来。
他身上还沾染着湿冷潮气,沈行月睡的很不安稳,几乎是在房门关阖的第一时间就惊醒了。
他没有听到窗外有雨声,闻彻去哪里了?
他没出声,听到今天新来的护工恭敬起身,用气音事无巨细的汇报:“闻总,沈先生晚上只喝了半碗小米粥,十一点钟睡的。”
“下午输了两瓶液,外伤已经开始结痂了,傍晚的时候又做了一次核磁共振,结果还没出。”
闻彻静静听着,嗯了一声。
黑暗中有手机消息送来,嗡嗡的震动。
闻彻大概在看消息,片刻后他推门出去,房门没有关严实,声音模糊传来,
“我明天去和眼科专家谈一下,你过来陪着他,暂时先不用给他说这个项目的事情。”
“……伤口没事,你明天别多嘴。”
沈行月忽然烦躁的翻了个身。
半分钟后闻彻进来,他让护工下了班,自己坐在陪护床上守夜。
护工关门离去的一瞬间,沈行月狠狠拍了一把被子。
闻彻猛地转头。
“闻彻,”沈行月尽力调整呼吸,“我很生气。”
轻微的台灯开关声响起,闻彻拉着凳子坐在他身边,隔壁市下暴雨,他现在体温有点低,但好在掌心热了一点,安抚性的握住沈行月的手指:“怎么,做噩梦了?”
这是把他当小孩哄呢?
沈行月抽回手:“你伤到哪里了?”
“……”
闻彻余光瞥向包扎严实的右手臂,谨慎开口:“手臂受了点擦伤,连缝针都用不上,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你不应该瞒着我,”沈行月蹙眉,“你这样……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
闻彻一时哑然。
他抬起手,闻彻犹豫几秒,握住他的手附在自己受伤的胳膊上。
很厚的纱布,他的指尖感受不到伤口有多深,是不是真的和男人所说的那样只是小擦伤。
“疼吗?”
青年眼眸无法聚焦,询问夹杂着关心,闻彻看的心尖一软:“不疼。”
下午和严大少交涉时牵连到了伤口,他故意没有去管。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行月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个想法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里,促使他近乎自虐般忽略自己的伤情。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疼痛免疫,可是当青年手放到自己臂膀上的一瞬间,疼痛席卷四肢百骸。
原来被关心的时候,他连一丁点疼痛都觉得难以忍受。
闻彻放纵自己的自私和私欲蔓延,改口道:“还是有一点疼的。”
他看着青年瞬间蹙眉,胸腔里翻涌起怪异的情绪。
第一次觉得受伤也是好事。
“我明天会去找医生了解你的真实伤情,闻彻,你不要总想着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沈行月认真补充:“我们可是生死之交。”
闻彻几不可查的眸间一暗,话语间却分毫不显:“只是生死之交吗?”
沈行月卡壳:“……这分量还不够?”
闻彻把他的手从手臂上拿下,妥帖的塞进棉被,
声音融入夜色,像一声纯粹的叹息:“行月,我是商人。我很贪心的。”
——
第二日下午,沈行月的眼睛依旧看不见任何光彩。
三日期限已经过半,沈行月明显感到身边男人的焦虑。
可能131回来之后有办法修复他的眼睛,再不济可以去找祁明,让他假公济私一下,眼睛就能恢复正常了。
但是这样又不能告诉闻彻,他只能委婉安慰:“没事的闻彻,我不在乎能不能复明。”
闻彻一言不发的看了他半晌,别过头去:“我在乎。”
严大少的团队行动迅速,闻彻不知道动用了什么珍品打动了他,第二天他的顶尖团队就赶到了江市。
但并不是五年前的原班人马。
领头的经理语气不卑不亢:“项目里的多数专家都是为了小少爷提供的,小少爷去世后专家团队也就解散了,目前只有三名医生还在国内。”
闻彻把所有人的简历全部筛查了一遍,紧绷的唇角微微放松。
虽然是临时搭建的团队,但这些人加起来,比江市的医疗资源也强上很多了。
领头的医生四十出头,不耐烦地推开病房门,扒拉着沈行月的病历本看,神情从不屑慢慢凝固到呆滞。
他暗自嘶了一声,用胳膊肘捣了捣一旁的同事:“严大少真的没有诓咱们,这小子的病和少爷的病一样邪门。”
“放屁,这小子又不是严家人,他的眼球怎么会有基因病……”
对面的同事说着说着接过病历本,自动消音。
两人难得保持一致,齐刷刷起身往病房里面走。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冬日暖阳从纯白窗帘下透过,洒在病床上。青年一头乌发,眼睛虚焦,靠在床头上静静听音乐。
苍白、瘦削,单薄脊背靠着床头,像是冬日温室精心呵护下才稍稍绽放的白玫瑰。
两个医生有片刻的失声。
这样冷清到高不可攀的青年,他们五年前也曾见过。
“……小严?”
为首的李志有些失态,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
青年神情没有半分变化,音乐恬静继续流淌在病房中。
“……”
闻彻敏锐的投来视线:“李医生?”
李志慢慢平复下心情,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望:“抱歉,我认错人了。”
第29章 白珠
第三天晚上, 沈行月的眼睛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身体的各项机能逐渐恢复,住院已经没有意义了,沈行月委婉的和闻彻建议回庄园修养。
闻彻一言不发的把他的所有东西收拾好, 推来轮椅把他抱到上面,从头到尾没有用到护工一次。
输了三天液的手背留下几个难看的针孔,周围还有未消散的淤青。
闻彻这些天只要忙完回来, 就坐到他身边扯出他的手,拇指转着圈按摩。
“疼吗?”
“不疼。”
车内寂静, 男人继续拢着他的手, 一圈一圈细致按摩。
很久后他才又开口:“江市的医学能力一般, 我们下周出国做治疗,别担心。”
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焦虑的要死。
沈行月犹豫着说:“出国挺麻烦的,其实看不见也挺好的……”
手背的按压有一瞬间的停滞,黑暗中他完全不清楚此刻闻彻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只能听到男人克制压抑着呼吸, 冷声说:“沈行月, 我想要你看见。”
——
回去的路上,沈行月的右手一直被迫搭在闻彻的膝盖, 下车的时候闻彻把他的手塞到自己膝盖下的小毯子里面,随后才起身推着他的轮椅下车。
沈行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攥紧了手掌心。
其实他手心出汗了QAQ。
好尴尬。
闻彻有发现吗?
这注定是一个无解的问题,闻彻推着他身下的轮椅平稳的往家里走,夹杂着冰凉水汽的风飘到脸颊上, 压下他不合时宜的心悸。
——隔壁市的雨,一路吹到了江市。
沉闷的雷声在天边响起,沈行月收回万千思绪,侧耳听到闻彻开口,
“最近我陪你住在一楼,吃饭复诊都方便。”
一楼客房被收拾出来,一比一复刻了沈行月的卧室风格,只不过这个房间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每一处可能会绊倒的地方都密实的裹上了。
当然,目前的沈行月看不见,也摸不着,直到这天深夜他一个人摸索着去厕所时,才惊讶的发现这个细节。
一路磕磕绊绊,却没受一点伤。
头顶的摄像头红点闪烁,一墙之隔的闻彻调大了耳机的声音,直到显示屏上的青年重新躺回床上,才收回视线。
知道沈行月不会允许自己和他住一个房间,所以他提前布置了沈行月的卧室。
——那个房间的所有边角、家具,全是他蒙上眼睛,独自一人反复行走无数遍摸索出来的最优位置。
——
知道自己不会一直看不到,所以沈行月的心情没有因为此事受到很大的波动,因此在接到叶霁云电话的时候,他还有闲心去想晚上吃什么。
“行月哥,你怎么样?”
叶霁云的电话一直被闻彻拦截,他用了黑蛇的力量才拨通了沈行月的手机号。
对面的声音语气淡然,微微的电流声内含着他的轻浅呼吸:“不怎么样,没死成。”
叶霁云抬头就能看到属于沈行月的那间房,他站在别墅外深深的凝视着:“我帮你查凶手。”
“……”
“你用不着这么快自投罗网。”
叶霁云张了张嘴,刺骨寒风猛地刮进骨头缝,过了很久他才挤出一声笑:“你怀疑我?”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叶霁云呼吸骤停。
他望着窗帘紧闭的房间,面无表情的捏碎了手机。
黑蛇嘶嘶嘲笑他:“你现在还要去帮他治眼睛吗?”
“……”
手机屏粉碎,玻璃刺破掌心,血顺着指缝一滴滴淌下来,他像是一无所觉。
“我有了更好的想法,”他依旧看着那间房,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眼睛不重要了,我要他的灵魂。”
“囚禁穿越者的灵魂可不是一件简单事……”
叶霁云打断了他:“我拿闻彻一半的气运和你交换。”
一半的气运,足以他饱腹千年。
黑蛇定在了原地,贪婪的伸出獠牙,
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叶霁云,反复确认:“就为了一个穿越者,你这么慷慨?”
叶霁云很久才缓慢眨了一下眼睛:“他值得。”
黑蛇像是被震住了,过了一会他才嘶嘶的吐出一颗红珠子。
“喏,把这个让穿越者吞下,他就永远只能待在这个世界里了。”
叶霁云犹嫌不够:“就这?”
他要的是拘束灵魂的药,能让行月哥永远守在自己身边。
黑蛇把另一颗白珠子往前挪了挪,示意他看过来:“你吃掉这个白珠子,穿越者若是违背了你的命令将痛不欲生。”
黑蛇看着叶霁云果断吞下白珠,侧过头看向暴雨中的庄园。
他忽然想到了上一个宿主。
——那是一个吞下白珠的可怜人。
因为他的心上人被强制喂下红珠的第二天,亲手粉碎了灵魂,随风而逝。
——
李志带着团队给沈行月做了一个细致的眼部检查,结果自然不太理想。
他们在房门外低声交谈了许久,一个小时后云姨轻手轻脚的进来给他端来一碗小甜粥。
沈行月不需要别人喂饭,他自己能独立进食,只是速度慢了点。
云姨做饭真的很好吃,一碗只有大米、红枣、山药的小甜粥熬的浓稠香甜,沈行月喝着喝着就把鼻尖埋了进去。
真好哇,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感觉。
忽然,寂静的房间响起一声抽泣,沈行月喝粥的动作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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