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次他到小庄上来干嘛,总会有外人会猜测,他赵淩是不是因为得罪了顾棱,被“发配”了啊?
顾棱再不中用,那也是惠王唯一的孙子,身份可比赵淩高贵得多。
太后把赵淩扔到小庄上,到底是护着,还是彻底厌弃,不好说。
再说太后护着又怎么样?
一个姓赵的,能越过姓顾的?
但要是明天他们一起回城,所有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顾棱和赵淩只是同窗之间的打闹,双方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这种云淡风轻的回应,顾棱那脑子是想不出来的,还得是惠王。
能在京城留下来当个闲散王爷的,也得凭实力啊。
第23章
车队赶着一早进的城门。
他们不是到的最早的,但排在前面的人都很好,邀请他们去最前面。
于是,他们的车队是第一个进的城。
守城的官兵都不敢检查。
惠王倒是亲自掀起帘子,笑呵呵地对他们招手:“该有的规矩要有,过来检查。”
惠王再没有权,那也是个正经王爷,现任的皇帝还要叫一声叔叔。
他带头遵纪守法,其他跋扈的人都偃旗息鼓。
别以为人人都有脑子,多得是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给言官们刷KPI。
不过一般不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的,哪怕弹劾成功了,这些贵人们也不会受到什么像样的惩罚。
如同顾棱那样,顶多就是被禁足几日,或者再罚点钱。
赵淩曾经觉得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顶多就是有些人在法律面前“更平等”。
伴随着年纪见长,他才意识到有些人是完全凌驾于法律之上,甚至连装都不装一下。
惠王这样愿意装一装的,都得好好夸。
他这种蹭着权势好处的人,似乎也没立场去指摘。
因为这个事情,他没让家里人送:“大力叔,你们先回家吧。我自己去宫里就行。下午不用来接,我跟我爹一起走。”
惠王府在皇城根下,赵淩骑着马可以一直跟着惠王府的车队到宫门口,毕竟顾棱也是要上学的。
倒是顾棱从马车上掀了帘子看向周围:“喂,赵四,你家怎么住这一片?”
意思就是大家都住二环豪宅,赵淩怎么住三环郊区?
赵淩慢吞吞又理所当然道:“我家穷呗,只买得起这里的。”
顾棱感觉不可思议:“你爹不是户部侍郎,管着整个大虞的钱财,竟然也能缺钱?”
赵淩看向顾棱的眼神顿时不对劲起来。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嗯,确认过眼神,是真傻。
他继续慢吞吞道:“你这话说的。国库是国家的钱,是整个大虞的钱,可不是我们家的。我爹顶多就是个账房先生。”
跟顾棱这个脑子讲什么家国天下不太容易,但是赵淩这比喻一听就懂:“明白了。”
两人到了宫门口,顾棱下了车,赵淩也下马,牵着马儿进去。
裴先生得修整两天才来上班。
赵淩今天上午的课由另外一位先生来教。
先生考校了他的功课,检查了他的学习进度,继续接着教学。
上午放学后,他照常想去长乐宫里陪太后吃饭,却被早就等候在文华殿外的宫人领着到了一处小宫殿。
文华殿是一个建筑群,除了皇子皇女读书的各种专门的教室外,还有藏书楼,有专心做学问和传授课业的先生们的办公室等等。
而且因为有教授武科的校场和马场,整个文华殿的建筑面积相当大。
赵淩来到的这处小殿,除了建筑物比普通住家更加高大一点,其实也就是一个一排五间屋子的小院。
赵淩见过,只是没进去过。
这次多增加了一道矮墙,屋子里也都收拾过。
窦荣已经等在了里面,随即太子顾朻和皇帝顾潥也跟着进来。
“母后可是寻了个好地方,今后儿臣能天天跟您一起用膳。”
赵淩觉得这就像是中小学生托管的小饭桌一样,还挺有意思的,吃得也好,肉多。
吃完午饭,还是小溜达一圈,再睡个午觉,就起来听太后上课。
今天太后的课,窦荣也跟着一起听,因为这门课程搁后世叫军事后勤学。
等半个时辰的课上完,太后拿起赵淩写的策论:“淩儿,你除了养羊之外,就没有想过养别的?”
太后上课的时候十分严厉,赵淩不敢打哈哈,挺直背脊:“牧草当然可以养牛马骡驴,不过我观察不到这些大牲口怎么饲养的。”
他的人生经历,只能对养羊的过程有个大概的了解。
窦荣惊讶:“你不是养点点,家里还有驴吗?”
“那不一样。点点和驴主要是别人在照顾,我就是偶尔喂点草料。其余我就不知道了。养羊就不一样了,我见过从小奶羊到洗澡羊的全过程。”
感谢六弟,打那会儿起,他的小院里就没断过奶山羊。
他天天见母羊小羊,会挤羊奶,会剃羊毛,纺得了羊毛线,打得了毛衣,甚至知道怎么治疗羊的一些常见病。
熟练度不提,至少他都会一点。
将来他要是去有草原的地方当地方官的话,可以带领当地百姓养羊致富。
“洗澡羊?”窦荣问出了太后的疑问。
“对啊,放锅里洗热水澡。洗完就可以吃啦~”上飘的小尾音在看到太后的眼神瞬间收回,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双手平放在自己腿上。
不吹不黑,他养的羊又肥又嫩,天下第一好吃。
太后不由得把那篇养羊策论又重新看了一遍,确实称得上一句数据详实,看过之后感觉自己立马就是一个成熟的牧羊女(不是)。
太后脑子里有些想法,只是还需要整理,摆摆手,又没好气地摸摸赵淩的小毛刺脑袋:“行了,肯定是玩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经过一个月,赵淩的小光头已经长出了不少头发,毛绒绒的。
嗯,手感不错,再撸两把。
恭送太后离开后,窦荣也伸手开始撸赵淩的脑袋:“你这样子瞧着就凉快。我也想剃光头,姨母不同意。”直接用细藤条表达了反对意见,强烈反对!
赵淩已经完全没了脾气,把书包里的几盒饼干递给他:“我先回去了。”
“哦。”窦荣还有一个时辰的骑射和兵法课,只能目送小伙伴离开。
这个时间比平时要早不少,赵淩干脆溜达……搭车去户部。
户部来来往往人很多,赵淩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走进去,很快就在门口被人拦住了。
“哪里来的小孩儿?”门房这么说着,脸上倒是很和善,像是马上能从怀里掏出一块糖来递过去。
赵淩就说:“我来找我爹,赵侍郎。”
看门的一听,不敢怠慢,也不敢让小孩儿坐门口的冷板凳,请了人暂时到门房里坐,给倒了茶水,问了他排行,才说道:“我去通报一下,四郎慢等。”
其实这些官吏都知道赵骅有个儿子攀上了太后娘娘的关系,还混上了一个太子伴读的身份。
不出意外的话,赵家稳稳的两代荣华富贵。
赵骅年纪又轻,将来父子同朝就在眼前。
只不过大部分人对赵淩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回见到了,都纷纷好奇探头。
赵骅出来的时候一脑门子汗,对一个月没见的儿子不吝表达父爱,不顾大热天的,硬是牵着小孩儿的手,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上学了?回家见过你母亲没有?”
“今天一早回来的,直接就来上学了,没来得及回家。”
老父亲又问:“饿不饿?爹让人给你买糕吃?”
“不饿。爹饿吗?我有吃剩的饼干。”
赵骅一听,顿时觉得满腔父爱喂了狗:“你拿自己吃剩的给我?”臭小子,亏得先生还夸他功课好,说话都没学会!
“你就说吃不吃吧?”赵淩用一种咱们俩谁跟谁的表情看着赵骅。
赵骅冲他伸手:“拿来。”还真饿了。
赵淩把饼干盒递给他,跟着进了办公室,见周围摆着许许多多的办公桌,一群人忙忙碌碌工作,还想瞅瞅都在忙什么,就被赵骅塞了一堆东西:“正好你来了,给我核算一下数字。”
赵骅在家教孩子的时候,经常用自己公务中的内容做一些数字方面的更改,就变成习题给孩子们练习。
“哦。”赵淩上手就知道怎么做,坐上小吏搬过来的凳子,在赵骅的桌子上清理出一角,从书包里拿出算盘,就开始噼里啪啦工作起来。
赵骅就坐在边上,打开饼干盒子,发现里面几乎是满的,笑了笑拿起来吃饼干,喝着茶水看赵淩干活,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就把手上的饼干盒交给身边的小吏:“转一圈。”
饼干盒薄薄的,不过里面的小饼干都是小猫小狗的形状,一个就丁点大,一人两块,转一圈下来还剩下一块,正好小吏自己吃了。
嗯!
奶香奶香的,里面还有葡萄干,甜甜的好吃!
其他人吃了小孩子的点心,想过来打招呼,逗逗孩子,见赵淩做得认真,也只能继续自己的工作。
等到了下班的时候,众人才纷纷起身离坐,过来看赵淩到底是真的在工作,还是装模作样在玩。
“不得了不得了。”
“竟然做了这么多!”
“赵四郎直接过来给你爹打下手得了,可比那些……好用多了。”
比谁好用,他不说,但人们都知道。
其实所有数据到他们这里,按理来说需要他们亲自计算的不多,但道理是道理,实际是实际。
下面申报的各种不合理的支出相当多,还有各种巧立名目的,一次申报不成,换个名字申报的,那花样多得让人防不胜防。
别说新手了,干了几年的老手有时候都要被忽悠。
户部总共就那么多人,每次开科都会找上面要人。
但这些……实习生,大部分倒是愿意留下来,可惜没这个能力,还要添乱。
其他人看着把小书包交给赵骅,长得差不多就桌子高的小孩儿,想,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被太后看上呢,这天赋这本事,谁瞧着不喜欢呢?
赵骅不喜欢,拿着儿子缝了两个猫耳朵的小书包,十分不愿意往自己身上背:“臭小子,你自己背!”
臭小子充耳不闻,还转身冲他爹张开手:“爹,抱!”竟然嫌弃他的猫猫包!
第24章
赵淩搜刮了他爹半个月的零花钱, 总算是心情好了点,回到家本来以为能马上吃饭玩耍睡觉,没想到却被赵王氏抓着组织学习他的养羊策论。
同一份策论, 在王太后那里, 优质牧草用来养羊简直暴殄天物, 就该养马, 培养骑兵, 打仗!
再不济可以养驴子和骡,可以用来运输物资。
再退一步, 养牛,不仅可以用来运输物资, 还可以帮助耕地。
养羊?那叫舍本逐末。
但是搁赵王氏手里,养羊才是本分。
养马?他们家也得能弄得到好马啊。
养牛、驴、骡子?他们家好点的耕地都买不到, 也没可能发展大商队。
倒是养羊,很有可行性。
牧草不需要多肥沃的地, 好的耕地买不到, 荒地还买不到吗?
神都地界确实连荒地都少,但把眼光放到京畿,乃至于更远一点,或者干脆找个能影响到的地方, 养上多多的羊, 不是很好嘛~
然后赵骅就给心头火热的妻子泼冷水:“正要跟你说,现在牧草种子不能乱种。”
他也不知道儿子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种子,但当年一个三岁小孩儿, 话都说不清,按理说基本不出门,也不知道是哪儿弄来的, 总不能是真的天佑大虞,上天降下来的。
真要如此,怎么不降到宫里?
他不敢细想,这些牧草是越种越心惊,还好早早就献了上去。
现在除了皇庄之外,也就太后的小庄上种了一些养羊。
他们自家庄上种的那点,也是有专人盯着的,不能外流。
大虞人口多,平地肯定是优先种植粮食,不可能专门用来蓄养牧草,剩下的用来种植果树,收成也比养牲口稳定。
家财万贯,带毛的畜生不算。
这话说的就是各种畜类疾病,还不能做到有效防治。
羊这样的大牲口,一旦发生传染病全灭,那损失别说是普通农户,就是他们家也得元气大伤。
他们还得防着其他人效仿。
普通农户要是养个一头两头的问题不大,但一些贵人可没那么多顾虑,觉得养羊赚钱,就会圈地毁田养羊。
天子脚下或许不敢,但一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有些人的胆子大得很。
甚至都不用什么皇亲国戚,地方豪强勾搭地方官就能干出耸人听闻的事情。
他还想着自己的官职能往上提一提,想着能够多荫蔽子孙后代,想着父子同朝,可不能急功近利。
赵王氏听完,觉得赵骅的顾虑有道理,只嘀咕了一句:“也太小心了。”
开完小会,一家用过晚膳,洗完澡,赵骅和赵王氏坐在院里纳凉。
婢女点了蚊香离开。
赵王氏打着扇子奇道:“淩儿怎么不过来?”
赵骅想着被臭小子讹走的零花钱,就十分不想见:“累了吧?一早上赶着进城门,还是自己骑着马赶的路,上了一天的课,下午还过来给我帮忙。你不知道,我那群同僚可羡慕坏了。淩儿只要照着这么继续走,将来成就说不定还在我之上。”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就从嫌弃变得骄傲起来。
赵淩说是庶子,但刚出生亲妈就死了,几个庶子庶女之间,和赵王氏最亲,甚至比赵王氏自己亲生的三个子女都体贴孝顺。
赵王氏对赵淩也喜欢,听着就笑,还把扇子给赵骅扇了扇:“真的?就知道淩儿有出息。不像剩下那几个,真是一个比一个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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