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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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凛川在房间里沉默了二十分钟。
他们一起回来后,温砚就回自己卧室了,从楼下到楼上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问他:“没别的事我回房间啦?”
第二句是小心翼翼地跟他说:“那我真回房间了哦。”
这两句他当时都回的”嗯”。
干净、简短,且听起来没什么感情的一个,嗯。
然后就没然后了。
顾凛川在自己房间不用轮椅,走到露台点了支菸,也不抽,就在指缝夹着。
高挑挺拔的身影站着吹风。
——这回和上回在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
温砚进房间之后没出来过,也没跟他说过什么别的话。
比如他前几天为什么突然不理人,怎么突然出差又回来,今晚为什么会去宴会……这些温砚别说问了,提都没提一句。
顾凛川落地前在飞机上想好的合理说辞都不知道往哪搁。
所以其实温砚还是在生气。
不然温砚那么喜欢他,怎么会不来找他呢?
从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某顾大总裁,此刻拉不下脸主动去找温砚,于是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打给了钟茗择。
“怎么了?”钟茗择温和的嗓音听起来有点疲惫,这个时间他应该刚从研究所出来。
顾凛川开口就是:“温砚还在生我的气。”
那边一愣,“然后呢?”
“我不知道怎么办。”顾凛川皱着眉,脸色看起来比他面对上亿的合同时看起来还严肃。
钟茗择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得直咳:“哄啊,他生气了你不去哄,给我打电话干什么,等我帮你哄老婆?”
顾凛川听着他的笑声,脸色难看,却又不得不承认:“不会。”
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
钟茗择摇摇头,无奈道:“我也没什么经验,你这电话打错人了,找晏明浔去。”
晏明浔虽然年纪比他们小,但他被分手前哄人哄了几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顾凛川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更难看,把电话摁断了。
听到手机里的”嘟嘟”声,钟茗择叹了口气,眼里有些许的愧疚。
宴会的事他也听说了一点,他们给温砚打扮想让顾凛川吃醋的目的达成了,顾凛川确实急匆匆地赶回了国,但他没想到温砚会遇到那些。
或者说,钟茗择没想到那些家族能将孩子教得那么差。
幸好顾凛川处理的及时,不然真让温砚听到那些话……钟茗择才真是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明明那么好的一个温砚。
希望姓顾的早点把人哄好吧。
姓顾的还在犹豫。他不想打电话给晏明浔。
一是因为他十几分钟前刚得知温砚今天穿的那件白西装只需要八百多万。
二是因为晏斯则,导致他现在听见”晏”这个姓就一阵心烦意乱。
主要是后者。
温砚不知道和那个家夥在房间里待了多久,人都要被卖了还傻乎乎地帮数钱。
顾凛川如此压抑地想着,指尖的烟不知不觉烧到了手指。短瞬的灼热后,顾凛川把烟掐了。
然后他目光一扫,看到了手指一侧被烟烫得起皮的地方,愣了愣,眼底无声波动。
他记得,家里有烫伤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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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砚刚冲完澡从浴室出来,脸蒸的红扑扑的。
他打开浴室的门,相声演员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正讲到好笑的地方,温砚弯了弯眼睛,笑得开心。
他简单擦擦头发,然后背对着镜子脑袋往后转,看镜像里的自己背上的伤口。
热水冲完之后,他后面肩胛骨怎么还更疼了?
不应该化瘀的嘛?怎么还变成青紫色了。
沈跃的药酒也没来得及用上。
温砚吸吸鼻子,视线缓缓下移。
他背后脊骨那里还有几道聚在一起的、像是被什么利器滑过而留下来的疤痕——穿过来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是原主身体上本来就有的。
不痛不痒,平时也看不到,温砚就没当回事。
但真要仔细看的话,其实还挺吓人,这些伤口聚在一起的形状有点像某种鱼的背鳍,一个不太规整的扇形。
他皱眉盯着看了会儿,不太能分析得出来”凶器”。
是玻璃碎片?还是刀片?还是……
“怎么弄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质问,温砚吓得扭回脑袋。
意识到自己上身没穿衣服,他的第一反应是用手捂,捂了两下发现不对,又扯过浴巾把自己遮住。
遮完觉得更不对了。
大家都是男人,他这样扭扭捏捏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奇怪。
可如果再脱下来的话……更奇怪。
顾凛川不顾他的手忙脚乱,到他面前,眉头拧得很死,漆黑的眸子盯着温砚,“背上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伤的,谁做的?”
一连三问,温砚喉间一噎,嘟囔出一句:“你怎么进来了……”
顾凛川平复呼吸,深看他两秒,“我敲过门。”
是手机里的声音太大,温砚没听见,他默默从浴巾里伸出手,拿手机把相声关了。
房间内瞬间恢复一片寂静。
两个人离得近,温砚能听见他和顾凛川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曾经感受过的那种暧昧感再次袭来,温砚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熟练道:“你先别生气,那个我们去沙发上说吧。”
求求了,多给他几秒钟时间编一编。
顾凛川想起温砚在车上抱怨过他很”凶”,于是尽量心平气和地”嗯”了声。
“浴巾摘了我看一下。”
温砚屁股刚碰到沙发,顾凛川一句话差点给他吓得弹起来,磕磕巴巴道:“不用了吧……”
顾凛川没跟他废话,直接伸手过来。
“别别,我自己,我自己来。”温砚觉得这场面和台词实在是有点诡异,但顾凛川强硬起来他又抵抗不住。
最后干脆一咬牙自己给自己浴巾扒了。
顾凛川被他白皙还泛着莹润的身子晃了一下眼,他压下腾然升起的其他心思,让温砚转过去。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从侧面通过镜子看到了一点,因为视线高度就没看全,只觉得那块青紫色格外刺眼。
现在重新看才发现温砚肩胛骨那里的伤是新的,或者说是新旧交叠,而脊骨靠近尾椎那里的伤是旧的,疤痕鼓起一层,看着瘆人。
温砚背对着顾凛川,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身体后背绷紧,坐得板正溜直,两侧肩胛骨中间是一条凹下去的线,尾端没入下身的浴巾里。
第一次在顾凛川面前穿着这么少,温砚羞愧不已,憋得脸红脖子粗,身上后背都彷佛泛着红色光晕,像只熟透了的水蜜桃,正在等人采摘。
但此刻顾凛川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温砚的两个伤处,眉头紧锁,眼底满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疼,又低声问了一遍:“都是怎么弄的?”
这才声音缓和许多。
温砚摸摸滚烫的脸,老实巴交地说:“上面是今天沈跃和温玉卓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底下……我忘了。”温砚实在没想出来该怎么给他不知道由来的伤口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干脆放弃。
他就看了三章小说,那三章里原著作者也没写啊!
温砚自我放弃道:“应该是小时候不小心弄的,我不记得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顾凛川”嗯”了声——温砚的后半句他一个字都没信。
温砚不说,他就派人去查。
至于上面的一片青紫,顾凛川相信温砚的话,因为他想起了当时沈跃手里的那瓶药酒。
因为他今天没跟着去,所以温砚才会受伤。
顾凛川自责地阖了下眼,然后指腹在那块可怖的青紫瘀痕上轻轻触摸了一下,哑声道了句:“是不是很疼?”
温砚被他温热的指腹烫了一下,一阵酥麻瞬间从脊梁窜到尾椎骨,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头皮也一阵阵地发麻。
“你你你,顾凛川,你,你手先……”温砚气息不太稳地说。
顾凛川察觉到温砚语气不对,收回手问:“怎么了?”
温砚红着脸,闷不吭声地把浴巾往身上一围,脑袋埋进膝盖不说话了。
顾凛川皱了皱眉,绕到他面前,双手有些强硬地抬起他的脑袋——温砚死命咬着嘴唇,脸红红的泪花闪烁,一副要哭了的可怜模样。
“这是……”顾凛川视线不经意地往下一扫,愣了。
温砚他居然……起反应了。
就那么碰了一下。
第33章
这种始料未及的情况,就算是顾凛川都惊了一下。
温砚的反应像对他传递了某种信号,向来平淡无波的眼里轰然作响,惊天动地波澜壮阔。
“你……”他声音嘶哑。
温砚眼中惊慌,他喉咙间发出”呜”的一声,猛地一下又把脑袋缩回膝盖,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自闭。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顾凛川只是碰了一下他的伤口,他就有这么大的反应。要是私下也就算了,他居然被本人当场逮住。
实在太丢人了。
前所未有的难堪和羞愤紧紧包裹着他,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几乎要将他闷得透不过气来。
温砚的一连串动作让顾凛川骤然清醒,极速冷静下来。
不是他想的那种意思。
“温砚。”
他压下所有心思,从混乱的思想中扒出一丝理智,略显平淡的声线中带着安慰:“你现在十九岁,身体和精力都会旺盛,这是正常现象,不要害怕。”
温砚并没有立刻出声,过了好几秒,他的脑袋在浴巾里小幅度的拱了一下,闷闷的小小的声音传出来:“真的吗?”
语气有些迟疑。
“真的。”顾凛川强忍着把温砚的小脑袋从浴巾里拨出来的冲动,怕吓到他似的低声道:“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顾凛川温柔的时候很有迷惑性,柔声安慰也很有效,温砚难堪恐慌的心理消了不少。
他吸吸鼻子,在一片黑暗中感受了一下——好像确实好多了。
但温砚依旧没抬脑袋,这种时候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顾凛川,更无法想像自己抬起头来会是什么表情。
顾凛川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深吸一口气道:“好了,我去找周叔给你拿药酒,你把浴巾拿下来透透气,等会儿我回来给你上药……”
他这会儿的语气和神情就跟哄小朋友似的,格外有耐心。
这要是被外界任何人一个看到,传闻中阴晴不定性情暴戾的顾大总裁哄起人来居然是这个模样,下巴都要惊掉。
顾大总裁还在无可奈何低声下气地哄:“等我回来之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嗯?好不好?”
温砚藏在浴巾下的脑袋动动,小小地”哦”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顾凛川隔着布料用力揉了下他的脑袋,才转身离开。
他知道温砚现在需要一点冷静的空间,他也是。
卧室的门一开一合,房间里恢复成静悄悄的样子。
温砚偷偷摸摸地把脑袋钻出来,湿漉漉的眼睛左右转转,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没那么尴尬羞愧了。
不过几秒,他就又以手掩面,捂住滚烫的脸,脚趾头蜷缩了一下。
救命,他刚刚在顾凛川面前好丢脸。
一墙之隔的走廊上,顾凛川的神情看似冷然淡定,实际上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永远记得刚才温砚被迫抬头的那一霎那,欲语还休的可怜神态实在太像是,邀请。
顾凛川喉结滚了下。
他从来不是传言里什么所谓的性冷淡。
他也有反应。
那时候顾凛川都好像透过温砚的眼睛听见对方声音软软地在说:“帮帮我。”
直到温砚再次低下头,在他面前呈现出一种防御躲避的姿态,他才意识到那是错觉。
温砚不想。
起码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不想。
他的反应也许就只是因为身体太敏感才导致的意外。
幸运的是顾凛川有足够的自控能力,否则他是无法压下当时腾然升起的那些禽兽心思的。
毕竟温砚哭起来的样子可怜又可爱,红红的眼睛湿漉漉的含着水儿,像小兔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或碰碰……
更或者,再小小的欺负一下,让他哭得再狠一点。
顾凛川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温砚在某方面或许是有点“恶劣”的。
他猛地吐出一口浊气,用力阖了下眼。
不能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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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砚顶着烧红的脸换了件睡袍,自己在露台吹了几分钟来自秋日夜晚的冷风,浮动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已经快十点了。
顾凛川拿着药酒回来的时候,温砚除了还有一点点脸红,状态还算良好,眼睛一眨一眨的,亮晶晶的很好看。
只是那双眼偶尔和顾凛川对上视线时,里面还是有一些闪烁不安。
之前那股难堪尴尬和羞愧褪下之后,跟着身体一起冷静下来的还有大脑思维,温砚忽然意识到有一点不太对劲。
他刚刚是在顾凛川面前起反应了,可是顾凛川不是不行吗?
顾凛川不行。他却行。
天呢!顾凛川会不会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冒犯了啊?
温砚心里惴惴不安,偷偷摸摸观察顾凛川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不像要黑化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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