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鬼跟着固慈往办事大厅去。
固慈没带他们坐交通工具,就顺着人行道向前步行,一路上鬼魂们看什么都要惊叹一番。
不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办事大厅,固慈的任务也算完成,可以直接离开。
但他没走,而是带着鬼魂们去排队。
和他一样陪着鬼魂排队的无常也有,但都是收了贿赂的。不过要真算起来,固慈也拿了鬼魂们的一点钱帛,算是个合群的实习无常了。
他带着鬼魂们在一行队伍后站定,这回他总算没被特殊照顾,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会登记完信息你们就可以去供养阁排队拿自己的财产,最快三天,最晚七天一定能拿到。”
固慈耐心叮嘱:“如果家里人给你们捎了房产,你们又想住的离酆都城近一些,那就得给阴差们一点孝敬,不然房产会被发配到较远的城镇。”
鬼魂们认真听着,把他的话都一一记下来。
这些鬼不同于荀耀那样的意外死亡,他们有人供奉,且短时间内都可以下葬,所以可以按照正规流程开始阴间生活。
“姜阿娣。”固慈看向怯生生的女孩,道,“你情况特殊。如果供养阁那边没有收到给你的供奉,那你只能等到头七那天给家人朋友托梦,有了供奉才能在城里生活,不然就要被遣送去野鬼村,或者你自力更生,找个活干。”
姜阿娣下意识抱住温云歌的胳膊,小声道:“叔叔会给我烧东西的。”
固慈:“……那就好。”
他又给几只鬼魂说了些其他需要注意的事,之后便也轮到他们一行办理业务。
办完业务之后,癌症小哥便自告奋勇带着四位老人一起去往供养阁,姜阿娣也跟了过去,只留下温云歌。
温云歌在世间无牵无挂,没有人会给她供奉,粉丝们不知道她的八字,所以即便想给她烧点什么也没办法真的送到她身边。
因而她便不打算去供养阁,只紧张期待地等着奶奶过来接她。
“要很久吗?”温云歌看了看时间,有些发愁道,“我晚点该去地狱服刑了。”
她每晚八点钟就要到地狱签到,从酆都城出发的话,最晚七点就要出发了。
现在已经五点多,她还想多和奶奶说说话。
“应该快了。”固慈拿出手机,“我帮你问问。”
“谢谢大人。”温云歌再次感谢道。
固慈电话刚打过去就被接起,荀耀元气满满的声音传出来:“慈哥我看到你了,等我停个车就过去。”
“你拿到车了?”固慈惊讶道。
“对啊,房子我也拿到了!”荀耀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好消息,“房子地段特别好,距离你们公寓就两条街,咱们以后可以随时出去约饭。”
固慈也很替他开心:“那真是太好了。”
“对呀。”荀耀下了车,一边扶着副驾的老太太下车,一边道,“我停好车了慈哥,马上带奶奶过去。”
“好。”固慈挂了电话,对温云歌道,“他们停好车了,马上就过来。”
“我去接她。”温云歌一刻都等不及,当即朝停车场的方向跑去。
固慈也跟了上去。
只是没走几步,他就又收到了八爷的新消息:【河清市炳烛老年大学发生严重火灾,亡魂数量激增,谚先生点名要你去配合阴阳司工作,请尽快到岗。】
固慈:“!”
第32章
河清市腾飞演出会场, 一场盛大热闹的演唱会行至中场。
偌大的舞台上,歌手韩宪坐着高脚椅, 手握话筒沉痛道:“刚刚我的工作人员告诉了我一个令人心痛的消息。”
“就在不久前,我的师姐温云歌,选择离开了人世。”
全场哗然。
沉浸在演唱会中的观众们,几乎都是此刻才知道这个劲爆的消息。
韩宪眼底的悲伤和痛苦不似作假,声音也微微发颤。
“我很遗憾没能送她最后一程,所以下面这首《念你》......”
会场外,没能买到门票的粉丝和未被邀请的媒体们聚集着,听到他继续道:“这首歌送给大家,也送给温姐。希望她来世不再历经苦痛,幸福安康。”
带着淡淡悲伤的前奏响起,无论是场内还是场外的粉丝们, 全都安静下来,静静听着。
男声低沉温柔,像带着某种魔力,让大家沉醉其中,连冬夜的寒风都似乎被温暖的气息掩盖。
“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
忽然传来的尖叫, 伴随着跑车引擎的轰鸣声, 打断了会场外的宁静,使所有人从陶醉的音乐世界里脱离出来。
人群骚动, 惶恐、惊慌、不知所措......
推搡间,有人被挤得东倒西歪, 还有人摔倒在地,被无数双脚踩过。
维护秩序的安保和警察齐齐出动,他们拿着扩音喇叭大喊着,但人流涌动间谁都自身难保, 谁也无法保持冷静。
在这拥挤的人群中,一台天蓝色的跑车格外扎眼。
它嗡鸣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鲜血、碎肉,以及灯牌手幅,一股脑地冲击在车身上,但它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它下方积攒了数个堆叠的尸体,车轮腾空,这才被迫停下来。
人群仍在挣扎推搡,唯独这一片成为了真空地带,几乎所有人都在向远离车身的地方逃窜。
闻讯而来的几台警车停在路边疏散人群,交警们暂时封闭会场四周的道路,方便救护车开进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慌乱的现场也没被彻底控制住,但各部门却已经忙中有序地执行着各自的任务。
救护车源源不断地开过来,又接二连三地开走。
但受伤人数太多,围观群众也太多,所以无论是警力还是救护车都远远不够用。
不过好歹,他们还是先清空了跑车方圆几十米内的空间。
这里除了大片的鲜红外,就只剩下一堆又一堆的尸体。
这些尸体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无数残肢断臂被法医和警员们挑出来摆在一旁。
这样惨烈血腥的场面,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警员们,也都忍不住作呕。
而在距离此地几十米远的地方,几位警员正押着一个青年往警车旁走。
青年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潮服,耳朵上戴着七八个钻石耳钉,寸头被染成夺目的红色。
他双手被拷在身后,走路也踉踉跄跄,像是喝多了,又像是磕嗨了。
“放开我!”他眼皮都几乎睁不开,但却仍在挣扎大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去康安市打听打听,谁他妈敢跟我蓝邵元过不去!”
押着他的警员们脸色难看至极,一位年轻些的警员忍不住道:“管你是谁都得死刑!”
“不,死刑都便宜他了。”另一位警员怒声道,“他就是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蓝邵元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还在叫嚣着谁敢把他怎么样。
而有些好事的群众和媒体也听到了他的叫嚷,顿时顺着他说的“康安市”和“蓝邵元”这些关键信息去查,这一查,整个蓝天集团乃至整个康安市,都被送上了热搜。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侧的炳烛大学,熊熊大火映亮了半边夜空。
炳烛大学作为一间寄宿制老年大学,凭借着优良的生活环境,以及各种精彩丰富的兴趣班闻名全网,是名副其实的网红大学。
很多没办法随时照顾家人的年轻人们,都将家里的老人送到这里。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样一个被戏称为“贵族兴趣班”的地方,居然会忽然失火,而且烧着的还不止一栋楼。
火势从四面八方燃起,不多久,就几乎将所有建筑都烧了起来。
像一场绝望的必死局,将学校内的老人全都困死在这里。
此刻十几台消防车和几十位消防员正奋力救援,救护车往来不绝,警车和警员们也将闻讯赶来凑热闹的群众和媒体挡在远处,但这个消息仍然在短时间内传遍了全网。
到处都是焦炭、到处都有伤者的惨叫和哭声,恍如人间炼狱。
而在人类看不到的地方,数不清的亡魂被困在大火中,反复经历着临死时的惨痛。
面色阴沉的阴差和阴阳司员工们行色匆匆,有的在将亡魂们带出火场,有的在登记亡魂信息,有的已经领着亡魂去往阴间。
这一刻,人间和地府出奇地统一,全都在为了同一件事而奔走。
固慈关了直播匆忙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怔然伫立在半空,黑亮的瞳孔中映着火光和血色,也映着那些扭曲狰狞的面孔。
“救命啊啊啊!谁来救救我!”
“啊啊啊太疼了太疼了!!!”
“让我死吧!求求你让我死吧啊啊啊!”
无数惨叫痛呼灌入脑海,眼前的一切逐渐和某些细碎的片段重合,又再次破碎。
固慈黑亮的瞳孔中,隐隐闪过灿金色的光点。
像将燃未燃的火,明灭不止。
“谚先生。”郭文赋匆匆跑到谚世身侧,急道,“刚接到消息,腾飞区那边出了个恶性车祸,死了很多人,我们的部分警力和救护车要被分过去才行。”
谚世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衬衣,领口大咧咧敞着露出锁骨。
隆冬天气,他却丝毫没觉得冷。
听到郭文赋的话,他也只是“嗯”了一声,视线则一直落在半空中,望着那个纤瘦的少年,神色晦暗难辨。
得到谚世同意,郭文赋当即将一部分警力和救护车派去车祸现场。
挂了电话后,他又顺着谚世的视线朝半空中看了眼,却没看到什么东西。
猜测对方可能是在盯着鬼魂们,郭文赋便也不多问,只提醒道:“谚先生,我们的人手可能不够用了。”
这一晚,整个河清市的救援系统都运转了起来,但也很难同时应付两起这么大的事故。
谚世没说话,视线也没移开,只抬起一只手,掌心燃起一簇幽绿色的火焰。
火焰骤然腾空,在空中扭曲旋转,形成一个个纹路繁复的环形图腾,似是阵法。
下一刻,那些阵法便像一扇扇门,身穿黑白两色西装的男人女人接连不断的从中走出,遥遥朝着谚世的方向拜一拜,之后便落地加入救援。
他们没有消防员们的防护措施,便双手掐诀,在周身覆盖上一层透明防护层,直直冲入火海救人。
郭文赋看的心惊,下意识问道:“刚才怎么不叫他们来?”
这要是早点来,就能少死不少人了。
谚世终于瞥了他一眼,道:“他们又不是吃干饭的。”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员工人家是有自己的工作的,现在不过是无奈之下的临时借调。
而且人各有命,火海中这些人本来就不该活下来,阴阳司介入已经是在插手因果,所以晚来一点才好,他们可没那么大公无私,为了救人让自己背负因果报应。
郭文赋无言片刻,然后便转身朝受灾最严重的食堂方向去了。
火灾开始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学校里的老人们几乎都在食堂所在的大楼里吃饭,因而这里也是伤亡人数最多的地方。
此刻三台消防水车正在对这里灭火,但火势太大,到现在也只能算是控制住了火势蔓延的趋势,短时间内仍然不能完全灭火。
谚世再次看向半空,固慈依然伫立在那,火光映着他暗红的衣袍,猎猎长风吹乱他的头发,像是惊乱中唯一的风帆。
忽而,固慈动了。
他双手掐诀,指尖凝出点点金光,而后金光骤然蔓延至他的全身,又急速扩张,瞬息内就已经涨到近百米高。
金光隐隐凝成一道模糊的巨大身影,顶天立地。
谚世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他当即腾空而起,朝固慈的方向掠去。
几乎是同时,空中那道巨大的金色身影碎裂重组,化作游龙般的金色波涛,朝热浪扑去。
而固慈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喉间甚至呛出了一口血。
地面上,郭文赋来到食堂附近,他眉心处的“川”字纹深深陷进去。
他看到消防员们顶着巨大的火势冲入食堂,但也只来得及救下一楼的部分老人。
这些老人们呛入了烟,撕心裂肺地咳着,身上被烧焦的伤口冒着血水和脓液,被医护们按在“临时救助地”生不如死地哀嚎。
老人们的孩子们接到消息,此刻也已经陆续赶来,这些年轻人焦急地等在救助地附近,不少人都在哭嚎,嘴里喊着“爸妈”。
一有人被救出来带到救助地,他们就急迫地张望确认。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母家人,他们便难掩失落和担忧,看到是自己父母的话,他们就会狂喜着立刻和核对信息的警员证明身份,然后冲过去照顾自己父母。
“不行,食堂火势太大了!”消防队长跑到郭文赋身边,蹙眉道,“我们很难再深入,其他楼层也没办法上去。”
“那就先不要再派人进去了。”郭文赋沉声道:“咱们自己同志的安全也很重要。”
说罢,他又看向阴阳司那些司员。
他们周身凝着看不见的防护层,但那种东西显然很耗费精力,司员们即便不是普通人,此刻也都表现出了明显的疲态,甚至有几位已经被烟呛到,咳得撕心裂肺。
显然这种防护层并不能完全隔绝烟火,所以让他们去火势最大的食堂更高层救人也不现实。
按照家属们所说,食堂一楼只有茶点和洗手池等,二楼往上,一直到八楼,才是各种美食窗口。
所以晚饭时间,二楼往上的楼层里人数也是最多的。
火情已经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那些老人又不同于年轻人那样身体康健,现在估计已经没有几个活口了。
郭文赋不敢想等火灾结束后,那伤亡名单该是多长一串。
那可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消防队长心里也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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