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秋满想知道的很多,比如女巫和预言家是谁,惊梦的目的是什么,跟《圆圈》,或者说跟应康程有何恩怨。
他想到这里,忽然某个关窍突然打开,所以最终发送出去的信息,只问了一句:【投资人与电影是什么关系?】
他等了一会儿,指尖在在福宝逐渐茂盛的毛发里,轻抚的动作逐渐变缓,等到最后甚至僵硬地不动了。
啃玩具骨头的福宝仰头“汪”了一声,好似在疑惑。
【邪神信徒和敲诈犯。】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但应秋满还是没想到的是,竟然会用如此恶劣的形容。
倘若投资的人是应康程敲诈的对象,那么把柄是什么,电影的内容吗?
《圆圈》确实是讲述一些黑暗罪恶被寻仇的故事,那么内容本身会是敲诈的筹码吗,还是说扭曲事实,将投资人的罪行隐去甚至洗白?
第一部的罪恶是富人在晚宴上“吃人”,寻仇的主角是个隐姓埋名了十年的受害人,她离开餐桌,在痛苦中成长,最后手刃食客。
应秋满立刻在电脑上搜了三十年前这部电影的投资感谢,然而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当年这部电影,是应康程一人破釜沉舟做出来的,最后反响巨大,让他一跃跻身到90年代最有价值的导演行列中。
故事确实精彩,被当时一些媒体报道说是反应现实黑暗,票房收益高也是应得的回报,然而一部悬疑电影的成功,无法让它的导演一步登天,越身上层阶级。
所以应康程是“邪神”,在敲诈勒索现实中的“食客”。
那么第二部的招商会……是在吸纳他的新“信徒”吧。
那……徐氏?
应秋满心脏的跳动忽然混乱诡异起来,一种莫名的慌幽幽然冒出来,迫使他心头上渐渐磨圆的荆棘再次生出尖刺,扎得他不住地绞痛。
“嗷呜?”福宝见应秋满的脑袋越来越低,直至把自己的脸埋进的小狗小小的胸脯,嘴里呢喃着狗听不懂的话:“别是那样。”
不知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多久,福宝乱动的脑袋都已经安分下来,舌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应秋满肩膀处衣物。
这时,门开了。
客厅里的一人一狗同时抬眸望去,徐漱元回来了。
“满满,我回来啦!”
应秋满看着徐漱元换鞋脱衣服,而后跑过来抱住了自己,脸上竟然做不出一点表情来回应。
“汪汪!”福宝还被应秋满抱着,只有爪子伸出来挠了挠徐漱元,表示了欢迎,而后狗脑袋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呜呜”地哼唧起来,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
徐漱元的目光只留在了应秋满的脸上,见对方心事重重,他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两部手机,以及电脑上有些熟悉的页面,伸手抚在应秋满后脑上,轻声问道:“累了吗,想不想吃东西。”
应秋满的目光终于投向徐漱元,他脑子里闪现了许多念头,但总觉得不对。
一定不对,如果他也是被发展的“信徒”之一,那么他一路理下来的思绪结论,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错误的线索信息上了。
“眼睛有点痛,看不太清了。”
他看不清徐漱元的目的,看不清他给的线索。
但不知道徐漱元有没有理解意思,只是帮他合上了电脑,连人带狗一起抱了起来。
“那别看了,魏教授怎么寒假还要人干活啊?”
他的话像是抱怨,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换个地方说话的理由。
卧室门关上后,徐漱元把人安放在床上,自己屈膝坐在了床头的矮凳上,以一种低姿态仰视的视角,望着应秋满的眼睛,静静地等着应秋满开口。
应秋满错开徐漱元热烈直白的眼神,慢慢让自己冷静理智下来。
福宝被宠的有些无法无天,跃身跳到床上,在应秋满腿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狗脑袋枕在应秋满的大腿上,要睡不睡地望着徐漱元。
最终应秋满准备好了措辞,在福宝无聊吧唧嘴的声音里,开口问道:“《圆圈》对徐氏的价值是什么?”
徐氏涉猎领域不少,但却并没有涉足过娱乐圈里,甚至在凌熠嫁给徐开济后,他自己都很少再参加一些公开活动了。
所以为什么会突然投资一部电影呢?
似乎是不好回答,徐漱元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始解释:“爸爸的主意,那部电影不干净。”
第一部的主演,第二部的特邀主演,说这部电影不干净。
应秋满知道应康程在招商上面有猫腻,但没想到影片故事的演员也会来反他一回。
两人相顾无言,心中都在思考、在权衡,唯有福宝的呼噜声,在两人间唱独奏。
徐漱元望着应秋满摸在福宝肚子一侧的手,像是个差一分就能考满分的学生,失落间,也带着些倔强的傲气。但最后他只是拾掇好一切情绪,开口想要把话题岔开。
“福宝吃饭喝水了吗,我抱他回去睡觉吧。”徐漱元说着要去摸福宝的脑袋,但下一秒,摸在狗肚子上的手忽然一动,先徐漱元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应秋满抬眸,望着徐漱元有些错愕的眼睛,声音无波无澜,但掀起徐漱元内心翻起了巨浪。
“可以告诉我具体的事吗,我……可以站在你这边吗?”
炙热的目光自应秋满的眼底传到徐漱元的心口,起初一点点的火苗见风就长,直到最后燎起心中整片原野。
应秋满目光不移,他坚定,但同样也有赌的成分。原本在他的观念里不该有赌这个心理和行为,但此刻,他在撕开命运的织网的同时,瞥见了一柄锋利的剑。
他看着徐漱元的眼睛,在心里默默期许: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同谋,即便我有不得不一直对你隐瞒的事情。
半晌后,徐漱元扯着嘴角笑了笑,他的神情似乎是对此情此景期待了许久,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变得小心翼翼的。
“当然,只要你想。”
第32章
“嗷呜?”福宝望着上一秒还都摸着自己的两人,现在双双撒手不理自己,显得有些焦急,他踩着应秋满的大腿直立站起来,前爪在两人挨着的肩膀上挠了挠,而后学着徐漱元的样子,吐舌舔了舔应秋满。
可惜它刚有动作,一只大手伸过来捏住了它的嘴筒子,然后两双眼睛一齐看向它。
“你该回去睡觉了。”徐漱元嗓音低沉,言语里透着些不客气,把福宝吓得委屈地哼了一声。
福宝被塞回了狗笼子里,在柔软的窝里团了团身体,而后哼唧着睡了。
可能是应秋满的那句“我可以站在你这边吗”意图太过明显,整晚的交谈对方都是一种坦诚的态度,当然,如果徐漱元眼睛里的情.欲别那么明显的话,应秋满或许会更自在一些。
他把自己脑子里搭建的网给徐漱元理了一遍,除了惊梦相关的东西被他简略带过外,剩下全部告知以表诚意,当然,徐漱元也以诚意回礼,为他填补上更多的东西。
《圆圈1》剧本出色,电影爆火后,据凌熠的描述,当年庆功宴上,应康程像是熬了几天几夜来应酬一样,神情甚至不能称作是累,更像是被某种精神上高压折磨后的空洞迟缓。
而后应康程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导演,一跃龙门,飞升上层,新电影的招商更是比大导演的还要热闹,甚至人生第二部电影的投资,从一开始就达到了三亿。
花海娱乐靠着这种手段,三十年长盛不衰,甚至在前几天还进行了《圆圈2》的招商会,其反响同样超然。
如果说三十年前“吃人”游轮宴给他一口吃成了“胖子”,那么第二部又会有怎样的“利润”?
这么多年没有开第二部,是不是可以证明,第二部会跟第一部一样,让他身份地位再上一个阶层?
轮船,船票,重启。
Left is right.
NIGHT.
还有……洋娃娃。
应秋满在草稿上给洋娃娃圈了个圈,徐漱元握着他的手,在旁边划出去一条线,画了个红十字。
“医院?”
对方点了点头,应秋满大脑飞速检索相关信息,以他所能触及到的,只有桐新医院比较可疑,而与这个医院相关联的——自己退化的抢救手术,厉添易感期隔离的地方,严叔腿伤送去的医院……
应秋满发散串联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脑子里的一堆人影中逐渐清晰。
是叶礼!
严叔的经济条件显而易见,但当时情况紧急,应秋满来不及反应,就直接就近去了桐新医院,后续他的注意也都在安抚严叔的情绪上,因此从拨通急救电话到如今,应秋满从来没想过转院这件事。
他在熟悉的人身边很容易成为被动的位置,而叶礼正是这个熟悉的人。
隶禾娱乐厅调查公子哥、桐新医院“探险”闹鬼大楼。
因为叶礼平时言语和行事作风都比较出格,导致应秋满一时对他放松了警惕,直到今晚,即便他被动地成为了惊梦成员,他也没有摸透叶礼的目的。
思考关于叶礼的一切,应秋满都被一道问题拦住:叶礼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惊梦是惊谁的梦?应康程的,还是那些投资人的?
想到叶礼他就绕不开回想原书剧情,但整本书的剧情推进缓慢,他早忘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下意识想要摸手机请求邱缘这个外援。
可是当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后,他才猛然意识到,他的那部能够联系邱缘的手机,是被应康程监视的。
应秋满倏然惊了一身冷汗,他早在不知不觉中就泄露了自己的不同,应康程会知道吗,知道了然后呢,他的结局会被绕一圈回到原点吗?
一时间,应秋满的唇色急速褪去,整张脸的颜色也苍白起来,额头沁出了汗来。
敌暗我明,从一开始就是了,他竟然到现在才意识到。
应秋满拧着眉,神色十分不妙,紧迫感和反应过来被窥伺许久的惊惧,迟缓了多时,终于一并袭来。
他走的每一步都被人监视,后知后觉地从梦中惊醒一般。
突然有一只手覆在他脸侧,带着他脑袋偏向身旁人的肩膀上,而后缓缓滑下,揽着他的肩膀轻轻拍着。
“怎么了?”徐漱元沉稳而有力量的声音刺破阴霾,倏然降临。
应秋满侧身抱住了徐漱元,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
他对原本小说结局的恐惧忽然变了,不单是生死的恐惧,还有一种得到后又要失去的惊恐。
“抱我一会儿。”他声音变得极轻,像是承受着千万大山之重后,极力忍耐发出的一点呼救。
徐漱元不知道应秋满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疑惑担忧下难掩心中疼痛,他用力把人抱紧,想起医生跟他说过的一些心理疾病。
可以告诉我吗,可以信任我吗?
徐漱元现在就想问,但他又不敢问,应秋满是一只容易退缩回避的小羊,没有安全感的,他怕在不合适的时间问了,会让对方更警惕后退。
应秋满内心最平静的状态是隐藏自己,一种长期因不同造成的心理障碍,害怕有视线落在他身上。应康程对他的监视,仿若磐石压在他身上,焦虑、惶恐、安全感崩塌。
他渴求的关注以一种极其骇人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无异于砒霜。
呼吸越来越沉重,徐漱元的拥抱无法缓解他的渴肤症,他颤抖着贴住徐漱元的身体,双手不自觉的隔着衣料磨蹭。
“徐漱元……”他呢喃着想要求救,但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被抱得更紧,可是这不够。吃药,对,他还有药能缓解。
应秋满并不依赖药物,只有症状使他失去理智时,他才会用药麻痹自己。
他起身去找自己的背包,去找自己的药。
徐漱元跟着他寸步不离,把他吞药的狼狈样子全看了去。
怎么办啊,他这个样子很难看吧。
应秋满低着头不敢看徐漱元,对方也只是沉默地站在自己身侧,过了许久,可能是自己长时间的呆愣磨没了对方耐心,徐漱元离开了。
一时间的失落情绪上涌,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整个人变得迟钝、麻木。
以至于一杯水递到面前时,他又思考了很久才终于抬眸。
徐漱元担忧地看着自己,见他不动便拉住他的手扶着杯子,一点一点地让他喝下去,而后再次将他拥进怀中,缓缓顺着他的脊背。
“我在呢。”
应秋满两眼泛红,身上也出现一些症状,他想到一些办法,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被接受吗?
他偏头轻轻咬着徐漱元颈侧的皮肤,不太敢用力,咬得人发痒,像是在征求什么。
“需要这样吗?”徐漱元并没有问他怎么了,只是顺着他的动作去询问。
他也不是没猜测过应秋满对自己的主动带有一些病理性的,但平时没有过如今这副神情,所以他有所期待,期待像现在这样的主动才是因为生病,而非一直如此。
应秋满松开了口,仍然没有抬眸,手臂上开始泛红起疹,他有些难以启齿又难以克制地磨蹭着徐漱元,最后只闷沉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只是他问完后,却听见徐漱元低低地笑了一声,手在他腰上用力握了握:“明明是我在问你可不可以。”
两者有何区别呢,应秋满混沌的脑子不容许他思考,顺着徐漱元的话“嗯”了一声。
福宝的笼子挨着卧室,它睡得太早了,不知道卧室里的两人聊了多久。
直到半夜,它突然被“咚”的一声响惊醒,探头朝笼子外汪了两声,稚嫩可爱的犬吠里,几声不易察觉的喘息淹没进夜里。
应秋满混乱的神志在药物的作用下更加迷糊,他好似听到了福宝的叫声,在徐漱元不依不饶下,忽然问了一句:“你有让福宝睡前上厕所嘛?”
某人闻言抬眸看他,对视时眼睛里蒙了些水雾,身体里突然有岩浆翻滚。
“非要这个时候问吗,满满?”
他身上因病泛红的地方此刻与熟虾无异,他昂起头继续承受撕咬的痛感带给他的安抚作用。
直至岩浆冷却,形成的岩石埋进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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